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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玦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恰逢清漪推门而入,端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药进来。
清漪将药碗搁到床旁的凳子上,见他还苍白着脸,欲扶他起来。他双手撑着床面,上半身直起。
她塞了一个絮团垫在他身后,将药碗递给他,南宫玦仰头喝了两口,叫“苦”。
“没想到你竟是怕苦的!”清漪笑了笑,“继续喝吧,大殿之上中的酒毒还未清呢!”说着她就起身走开。
南宫玦便捏着鼻子强忍着将药全部都灌到肚子里,碗一移开,立即有两颗蜜饯塞到他嘴里,这才把那苦味冲淡。
他拿起清漪递过来的帕子,插插嘴,一脸笑意就要去拉她的手,清漪却已经起身,将药碗交给门外的婢女。
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夫人辛苦了!”
突然的叫唤,清漪怔了怔,随即心里一暖,又坐回床边,拉着他的手,盈盈若水的目光看着他,怨道:“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所幸没事了。”又发现他的衣衫还有些湿意,想他素来爱洁净,便起身道:“我让人再去打些热水来。”
南宫玦憔悴着脸,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清漪点点头,“我不走,我喊下人去就行。”说罢,喊了外面的婢女去办事。
很快婢女准被好热水,清漪扶着南宫玦到了浴桶,看他那虚弱的样子,要他自己洗肯定不行了。但若要婢女帮忙,一来南宫玦素来是小陶伺候,肯定不习惯;二来,她自己也不会愿意婢女来服侍。
叹息一声,还是她自己动手,当他是个病人吧。再说他们都是夫妻了。
浴桶周围氤氲着雾气,湿湿热热,清漪心里他是想着病人,帮他除去衣衫,看见他裸裎的身子,脸还是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南宫玦身子没入温热的水中,一阵舒适。他靠在浴桶边缘,双目紧闭,这番痛得他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若是平日里定要戏弄她一番。
清漪烧着脸替他洗完身子。又蹑手蹑脚地替他穿好衣服衫,又让人换了一套干净的锦被床单,将他扶到榻上躺下。便是晚膳也直接在榻上解决了。
用完膳,清漪又扶他躺下,这才离去。
她刚才来府中,许多事情都还不太了解。华宁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比她在宫中长明殿大得多,人也要多了多。人一多,事情自然也多,她若不花个心思了解清楚,保不住日后不出什么大问题,再说她宫中带过来的人也还需要安顿。
这一忙活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嬷嬷想她昨夜本就没睡好,今夜又如此折腾,便劝她早点歇息。
清漪回的是主院。说起来此刻她和南宫玦的身份,她是君,南宫玦是臣。南宫玦住在宅子的外院,她不宣召,他们还不能共枕席。
听说有些性子柔软的公主。碰到个蛮狠嬷嬷,那可得倒大霉了。谁叫嬷嬷是管家婆。公主每宣召一次驸马,都要花费许多钱才能见面,公主若不向嬷嬷行贿,嬷嬷一定多加阻拦,甚至骂公主无耻,那些公主柔弱的性子那有不被欺的。这样想着,有时候还真不如普通老百姓家的夫妻。
不过清漪和南宫玦可不是什么好惹主。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清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南宫玦精神大好,早早就来到了主院芥香园。清漪还未起,他想去看看她吧,却被张嬷嬷拦住,说什么不合礼仪,当下就恼了。曾经想着每日早上醒来,便能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眼下却连自己妻子还不能看,这是什么道理。
正在气头之,便听吱呀一声,清漪站在房门口,看见面带怒色的南宫玦,再看着张嬷嬷还拦着他的架势,便立即明白是何缘由。
“张嬷嬷,让驸马进来吧。”
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放了南宫玦入门。
清漪洗漱一番,便坐到了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着那一头青丝,南宫玦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余怒为消,挥退了婢女,才不愠不火地走去了,来到她身后,看她梳着梳着,哪里有梳头的模样,当即俯下身子,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清漪痛叫,道:“我又没惹你,你咬我做什么。”
“刚刚看你一直在走神,想什么呢?”看着被他咬出红印,他又伸舌头舔舔了,弄得清漪浑身酥麻。
清漪恨道:“我看你昨日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倒是好!”
没想到,南宫玦又是一口,清漪面上有些怒了,瞪着镜中的人恼道:“真疼!”但也明白他愤怒的缘故。为人自尊骄傲,眼下做了驸马,便是见个面也还让下人指指点点,更何况以他们的身份之别,皇室的规矩,他还无法反驳。
觉得清漪真恼了,他又要伸舌头舔,清漪避开身子,扭头瞅着他,突然之间笑得灿烂,只听她道:“予之,不如我们去看看郝伯和爹他们!”
这个“爹”真是逗得南宫玦心花怒放,道出一个“好”字,又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些什么,只见清漪瞬间脸脖子烧红得厉害。
替清漪描了眉,绾了发,二人便坐着马车出门。驭车的是府里的一名老汉,南宫玦命其将车驶到南园。他和清漪在南园换了一身普通世家公子的行头,便牵了两匹马往东边的城郊而去。
离城郊一片山水相接之处,有一座不大的庄子,掩映在青翠葱茏的树林中。离庄子不远处的河边,淇相正坐于一只浮桥上垂钓,听见马蹄声响,他也不回头,依旧专心于那只钓鱼竿。
南宫玦和清漪下马,将马拴到附近的一颗枫树上,二人相携着轻轻踏上浮桥,均为说话,直到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涟漪,淇相陡然提起鱼竿,一条约莫一尺长的鲤鱼浮出水面。
淇相一边将鱼收进竹篓中。一边道:“早上几只喜鹊旋在屋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约莫着有贵客上门,所以特意垂钓些新鲜的鱼虾,做一些美味。”那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喜悦。
南宫玦提起竹篓背到肩上,“爹,我来吧!”
按理说南宫玦和清漪二人成亲,理应有淇父这个高堂在上,可碍于身份,只得将他撇开。
清漪走上前一步,亲切地唤了一声“爹”!
淇相愣了愣。随即“诶”道,眉眼都笑开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三人很快便回到了庄子。
正欲出门的陆吉看见三人。大喜过望,兴奋大叫:“阿姐!”这一声传入在庄子里忙活的其他人。大伙纷纷丢下手中的会,跑到门口迎接。
这一处宅子是南宫玦前不久安置的,那一段时间太子盯人盯得紧,就怕出什么纰漏。被他拿捏到什么把柄,这才将淇相他们迁到这一方隐蔽的庄子里。顾了五六个仆人,都是善良朴实的山民,嘴巴也紧实。另外,还请了十几个护院,也都是昔日商其予的部属。以保护庄子上的老老小小。
那些个山民看着眼前的二位公子,只觉好生样貌,气度不凡。待南宫玦介绍他身边的公子是她的夫人时,那些人先是一惊,然后对二人是越看越登对。
南宫玦将刚钓的回来活鱼虾交给庄里的大娘,一行人便进了厅堂。
厅堂里热热闹闹,陆吉盯着南宫玦看了好办晌。心头仍旧有些不信,小声问向一旁的清漪:“阿姐。你真嫁给了他了?”
清漪嘻笑道:“不是我嫁给了他,是我招了他做驸马!”
果然南宫玦听到这里,脸就黑了。
陆吉听了有道理,点点头,心里又嘀咕道:可是阿姐不是喜欢商少的么?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念了?后来一想嫁给南宫玦也挺好的,以后他们都不用交房租了!
莹莹又长高了一些,她挤到清漪和南宫玦中间,双目盯着南宫玦眨也不眨,喃喃道:“也好,虽然我比较喜欢画中奥哥哥的潇洒飘逸之姿,不过看着南宫哥哥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勉强接受了。”
南宫玦了嘴角抽了抽。
一屋子人就这么说着,待吃过午饭,南宫玦、清漪和其他的人在庄子四处闲逛,庄子依山旁水,春光明媚,清新的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身处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真正自在惬意,忘忧解烦。
晚上的时候,南宫玦和清漪在这里留宿。
夜深,这山中更加寂静,房外传来阵阵虫鸣。清漪侧翻了一下身子,看着一旁双目自然闭合的人,呼吸均匀,盯着他叫了叫:“予之,你睡着了么?”
在清漪以为他是真的睡熟了,也准备闭合双眼时,南宫玦搂着她的臂膀紧了紧,睁开那迷离的双眼,看了看她,复又闭上,似醒未醒地说道:“你不累么?”
清漪嘟哝道:“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南宫玦拉过她,让她覆在自己身上,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看你今日总是走神,发生了什么事?不妨说给你家夫君听听?”
清漪听他戏谑的语气,心情放松些,道:“昨日我去找姑姑求解药时,看见她府门口停着几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姑姑邀了好些贵妇人在花园中筵饮。”
听到这里,南宫玦睁开眼,像是一下清醒过来,双眸盯着帐顶,流光暗转,静静地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长公主是在为新封的贤王拉拢势力。”
清漪“嗯”道,“我也觉得。现在太子之位悬空,最有可能入主东宫便是秦王和新封的贤王了。皇上定然不同意立贤王为太子,更何况贤王面上带疤,怕是反对的人不少。我恐怕姑姑和贤王为大目的会不折手段。他们经营墨兰宫多年,暗藏势力应不低于太子。曾经便听白玉说过,脸朝廷也要畏惧墨兰宫三分,我想秦王欲登太子会很不易。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只怕会更激烈。”
“所以呢?”
“原本我入宫便怀抱心机,但现在既然不想对周皇如何,便没有留在宫中的理由。如今我虽然因嫁搬到宫外,但生于皇室之中极少能够做到独善其身,便如我父亲那般树欲静风不止,最后不是一样被人暗害。”
南宫玦听出她语中的悲愤,握住她的手。
“前番予之为了我硬要和太子国舅斗,此刻我不愿,也更不想你因为我卷入他们争斗的漩涡中。所以,我想我们还是离开建邺,带着爹郝伯小吉他们去一个不受那些人打扰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南宫玦微笑道:“夫人说好,为夫就好!”
“予之。”
“嗯?”
“我们把爹和郝伯他们先送走了吧!那日姑姑说让我不要背叛她,姑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还说予之和郝伯她都记在心中。”
说到此处,清漪感觉南宫玦的身子僵了一下,搂在她上的手又紧了紧。渐渐地,南宫玦微微松开,诱哄地说道:“乖,睡吧!那些事都交给我来办。”
“嗯。”
第二天清早起来,清漪还在睡梦中,便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南宫玦行至床边,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快起来,莹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