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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回“豪庭尊砥”时已经很晚了,但他们的开门声还是惊动了李娟。她看到突然出现的钟离衡和萧萧很是惊讶,目光触及到萧萧的样子时更是吓了一跳,但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帮着钟离衡把她安排进卧室里。
萧萧的脸色仍然白的厉害,钟离衡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有点低烧,心里不免有点急。
“帮她收拾一下,换套衣服。”他直起身子,吩咐李娟,自己则打电话联系医生。眼睛扫着她小腹上的纱布,眉皱得更紧。
李娟帮萧萧擦过身子,收拾完后去煮了清淡的粥,可是她把粥端上来的时候萧萧还没有醒,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钟离衡。
“萧萧,萧萧。”钟离衡轻拍着她的脸,她只是眼皮动了动,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钟离衡把她的上半身撑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然手向李娟伸出手:“给我。”
李娟把粥递到他的手里,钟离衡试了试粥的温度,然后把勺子搁在她的嘴边。浓浓的饭香萦绕在鼻翼,这对于禁食超过10小时左右的人来说,应该是种极大的诱惑,可是她的唇角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萧萧?”她的唇又白又干裂,根本完全没有醒的迹象,更没有下意识进食的能力。
钟离衡看着她的虚弱的样子,眸里瞬间染火,气得作势就要把那碗粥砸了,吓得李娟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他睨了李娟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把那只碗重重搁在床头的柜子上,部分粥粘粘地溅出来,弄脏了柜面。
这时门铃响起,然后李泽开门把医生请进来。钟离衡又让萧萧躺回床上,让开位置方便医生对她伤口检查,李娟也趁机清理了桌上的粥。
最后医生给萧萧检查了伤口,幸好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然后留了药,挂了两瓶点滴。
“伤口没有多大问题,只是太久没有进食和疲累引起的虚脱,还有些低烧,可能需要挂几天水才会好。以后还是要注意,再强的身体的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尤其她身体素质并不是太好,很容易出人命的。”
医生叮嘱完就被李泽送走了,他也打发李娟回房休息,她明天还要照顾小嘉。自己简单洗漱回来,坐在床头上看了昏迷的萧萧一眼。
卧室的门被人轻敲了两声,他看到李娟端了碗清粥站在那里:“衡少,你也吃点吧。”萧萧以前常煮米粥,她才知道他有胃病,想来他这一天也应该没怎么吃。
钟离衡点了点头,李娟走进来把粥放下,才出去。
钟离衡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起来,一点点把它吃掉。因为萧萧的事还等着他去解决,所以他这时候更应该保重自己才对。
将空碗放在柜子上,侧身躺在萧萧身边,看到她又蹙起了眉头,好像很不安的动来动去,小心把她的身子揽进怀里。手伸到她后背上一下接一下的轻拍着,直到她眉目渐渐舒展开,渐渐睡沉。
不知不觉的,钟离衡的眼睛也疲倦眯起,忽然想起萧萧还挂着下水,吓得猛然睁开眼睛,身子也跟着震动了下。看到点滴架子上的药水还有三分之一,他的心这才落了地。
萧萧身子跟着动了动,嘴里发出细小的嘤咛,他以为萧萧快醒了,竟然没来由的紧张,可是屏着呼吸盯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没有醒,又睡了过去。
钟离衡揪紧的心竟然是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药瓶,他是有些怕的,怕她醒来后还跟自己赌气,也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如果他们再吵起来,她的身体是经不住折腾的。
而萧萧此时的呼吸却紊乱起来,她仍然在做梦,梦到那个审讯室,梦到一张接一张冰冷而严肃的脸,他们一直在重复的问,那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你是不是看到有车开过来,故意和她发生冲突?”
“听说你曾经试图自杀,是因为以前的恩怨,所以也想害李秋瞳陪自己一起死吗?”
没有!没有!她也一直重复,可是那些人就像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一样。
还有那张季杰的照片,一直在眼前晃着:“你指的过逝的朋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她知道季杰死了,季杰离开了自己,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一再的提醒她,一再让她尝到这种难受的滋味,她濒临崩溃地抱着头。
“萧萧,我们回家。”是谁的声音如此温暖,是谁温柔的手掌托起自己的脸,让她隐忍的泪终于决堤。
回家?家在哪里?她真的有过家吗?好像是有的,是个很大很美的房子,里面虽然安静却总弥漫着饭香。自己常常卧在沙发里等那个男人回家,他也常常宠溺的抱着自己,陪她看他不喜欢的偶像剧。
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虽然不常说话,她却会闻到他身上那茶香,若有似无的轻淡,好闻的令她无比安心。是的,好安心的味道,她终于觉得温暖起来,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沉浸在这里美梦里,沉浸在这幻想的幸福里。
“阿姨,妈咪……为什么……还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听到了小嘉的声音。
“萧小姐是累了,一会儿醒的,小嘉乖,不要吵她。”这个声音是李娟的。
他们怎么会看到自己?难道是知道自己出车祸住院了吗?
“妈咪,嘴破了,一定很疼?”干裂的唇好像被人碰了下,她痛得抽搐了一下。
“不疼,妈咪,吹吹,不疼。”随着小嘉的声音,她感觉到有细微的凉气呼过来,眼睛突然变得湿湿的。
“阿姨,妈咪哭,一定疼。”耳边是小嘉焦急的声音。
“别急别急,阿姨拿棉棒沾水给妈咪湿湿,一会就不疼了。”李娟的声音响起不久,她就感觉到有东西碰到自己的唇,然后真的湿润起来。
“萧小姐,要喝水吗?”李娟把她的身子撑起来,水杯小心压在她的下唇上,倾斜着杯子水一点点接近萧萧的嘴。
她尝到水的甘甜,如干渴的鱼儿下意识地张嘴喝了一大口,却呛得咳嗽了几声,又被放回床上陷入昏睡。只是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似乎不见了,她动了又动也没有找到,心里变得好空。
而钟离衡那边,一大清早就接到律师的电话,他和李泽正准备赶往律师行,却看到钟母正站在楼下等他。他怕打扰萧萧休息,两人找了最近的咖啡厅。
以盆景隔开的独立空间里,两母子靠窗相对而坐,咖啡上桌后,竟然又是习惯了的沉默。
这还是他们自北塘古镇别离后的第一次见面,钟母看着面前明显消瘦,气色不佳的儿子,眼里显过一丝复杂和心疼。
“听说那个女人又惹麻烦了?”终于,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钟离衡倒是不太在意,平静地看着母亲,甚至有点冷然:“妈既然来找我,相信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所以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为了她就那么不管不顾,连自己的事业也可以搁置?连妈也不要吗?”她以为剥夺了他在若雅的职位,以事业相逼,自己的儿子会妥协的,可是结果竟然没有,她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儿子。
“妈,若雅是外公留给你的,我想让我经营我就给你分担,你既然认为现在不需要我,我自然应该放手。至于妈,我永远是您的儿子。”只是关于萧萧,如果母亲不能接受她,他不能苛求母亲,而自己……不会松手。
至于所谓的事业,这几年他除了接替母亲的若雅,也陆续开了几个大大小小公司。他以前以若雅为主,所以这些公司涉及的行业颇多,有点散,加起来也没有若雅的实力雄厚。
但是他可以证明自己不靠家里,一样可以在事业上得到自我肯定,得到社会的认同。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是靠家里的软脚虾。母亲这么做,本来就是小看了他。
“衡儿,没有若雅你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如果没有钟离家做后盾,到底还有几个人会买你的帐?如果那个女人继续下去,你以后的困难还有很多,为了她和我们家,和李家闹僵了值得吗?”她是担心他才来的,他到底明不明白?
相对于钟母的激动,他反倒显得很平静,他直视母亲,岔开话题:“妈,你有三年没有插手公司的事了吧?人事上可能有点复杂,不要太相信老部下,公司还是需要新的血液。”
钟母看着他,这应该自己的儿子第一次这样跟她讲话,虽然有点关心的意味,却也透露了他对公司内部的动向了若指掌。可是他平静的眸子里也透着固执,对萧萧的固执,并不想听自己的劝说。
“听说她在乎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她还牵怒于你,衡,这又是何苦。”她却仍然要说。
只是钟母不劝还好,一提到季杰,钟离衡的眼里就泛起冷意:“听说?不是母亲安排的吗?”
钟母吃惊地看着他:“我?我没有。”
“难道季杰不是妈从我这里把他弄走的?”钟离衡不信。
“当然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他在你那里。”钟母否认。
钟离衡眯起眼睛,盯着母亲脸上吃惊的表情:“那么肖彤呢?”
怎么回事?不是母亲做的?那肖彤怎么会拿着他的东西威胁萧萧?那是肖彤打着母亲的名号干的?
“肖彤……你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在电话里说没脸再待在国内,连我的面都不见就打电话来说回美国,早就跟我失去的了联系。”钟母看着他,目光里有些指责。
肖彤跟了她多年她虽然不愿意她太接近自己的儿子,可是也算是自己的得力助手,用着方便多了。她更没想到儿子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虽然这种事自己也司空见惯,但是由自己的儿子做出来,还是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好了妈,就算是她做的,我也不相信你一点也不知道。”凭她的母亲纵横商场多年,在钟离家这样复杂的家庭能游刃有余,他不相信肖彤能瞒得过她。母亲应该持的是放任的态度才对,怕他恨她吗?这样,他就不恨了吗?
“衡……”钟母这辈子若说怕,怕的也是这个儿子的冷漠,要说无措,也是不知道该怎样跟他相触。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而他似乎永远不懂,也不领情。
“我还有事,先走了。”钟离衡不再打算跟母亲谈下去,他要先解决萧萧的事,季杰的事暂时没有精力去追究。
“你一定要保她吗?付出任何代价也无所谓?”钟母急急地问。
钟离衡的身子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母亲:“你如果还当我是你儿子,就不要帮着李家。”他太了解母亲。
“可是……她是仇人的女儿……”钟母着着毅然走出去的背影,这句话钟离衡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反倒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喃喃自语,失了平日的优雅冷静。
钟离衡从咖啡厅里出来,坐着车直接到了律师行,已经有几个资深的律师等在会议室了,他们都是若雅法律顾问,虽然钟离衡已经跟若雅暂时脱离了关系,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接这单生意。
案子虽然棘手,但是钟离衡一向出手大方,以往在他手下干活时,也没少得到好处,自然尽心尽力,几个律师都积极地讨论着解决方案。
这样一直到深夜,结果虽然结果不算理想,却也能暂保萧萧在家养伤,短期之内不会被传唤。而他们也期望着这段时候李秋瞳能醒过来,关键还是她的证词。
可是李秋瞳一向敌视萧萧,她如果反咬一口怎么办?钟离衡回到豪庭尊砥,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进了门,李娟打开门看到是他回来了,他摆摆手示意她继续休息。
钟离衡回到卧室,萧萧刚挂完水,还在睡的样子,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壁灯。他去浴室洗了澡回来,坐在床头上看着萧萧,她的气色好一点。不过听李娟说还没有醒,但迷迷糊糊的知道喝水,晚上还喝了一点粥。伸出手指拔开她粘在脸上的头发,露出那张白皙瘦小的脸。
她睡得沉,仿佛做了美梦的样子,因为唇角竟然难得的勾了起来。看着那张容颜,烦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她的唇角。
本来是要起身的,却被她拽住肩上的袖子,她梦呓着:“钟离。”
钟离衡的身子一震,虽然知道她现在是没有意识的,只是在做梦而已,心却仍然止不住激动。
因为自季杰死的那晚,他就知道在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那样恨不得杀了自己,那样世界倒蹋的样子,他从来都不敢奢望她眼里还有自己。
可是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他却从她的喃喃梦呓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说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恨自己?她也是惦记自己的吧?在这样脆弱的时候叫喊着自己,是不是也说明了依赖?
那“唔……”的一声如同破译的魔咒,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钟离衡紧箍着她身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的身体很弱,她甚至还没有醒过来,而就是这样的她,竟然让他的身体温度不断攀升。
他抱着她越来越紧,都恨不得将此时的她揉进自己骨血里去。因为深怕下一刻梦会醒,深怕她醒来再也不能这样拥着她。
萧萧本来闻到熟悉的味道很安心,可是那勒着自己的力道却越来越紧,接着有细密的吻落下来,弄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蹙着眉,长长的睫毛微颤着慢慢睁开眼睛,迷离的眸子里还没映出他的轮廓,就被他强行压进床里,他似乎是怕她清醒,那吻铺天盖地的袭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誓要吸走她的理智。
萧萧呼吸紊乱,随着吻的时间推移,她的神智渐渐回笼,也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那股一直令自己熟悉而安心的气味是钟离衡的。然后便是出于本能的抗拒,她手抵在他肩上的力道几乎使了全力。
钟离衡突然颓废地压在她身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深吸了口气,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他知道萧萧已经彻底清醒。他甚至不敢想,下一秒他们还能不能这样靠近。
出乎意料,萧萧推着他的力道也松下来,她的手垂在丝绸柔滑的床单里,凉凉,眸子盯着蒙蒙胧胧的天花板问:“季杰,到底是不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