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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坎气得眯起了眼睛。
她盯着房顶上摇摇欲坠的格香看了一会儿,恶狠狠挤出几个字:“成交。”刚要起身去救人,却被夏青溪一把按住了。
“怎么?七爷后悔了?这就对了嘛,还是看热闹有意思。”
夏青溪俯在水坎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又对着她点了一下头露出个单纯又诡谲的笑容来。
水坎一副疑惑的神情,叹了一口气,继续盯着房顶。
“妈妈,格香愿来生不复为人”随着她凄厉的一声,轻如羽毛的身子终于从房顶上坠了下来。
人群里发出阵阵尖叫。
骚乱伴着尖叫声达到了高潮。
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格香落地的情形,或血肉模糊,或支离破碎,怎样都好,只要能给这场热闹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慰幸灾乐祸的心情。
就在格香快要落地的瞬间,一抹蓝色的衣影出现在她即将跌落的地方迅速出手扶了一下。
水坎背对着人群,出手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
这一扶,给了格香生机。
格香跌落在青石铺就的地上,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嘭”地一声巨响,但后脑迅速涌出的鲜血格外抢眼,触目惊心,也抚慰了各位看官看热闹的心。
演出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人群发出了阵阵“欢呼”。
夏青溪奋力挤进迅速围拢过来的人群,扯着嗓子问水坎:“神医,这妇人可有救?”
这一喊成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在围观人群的心里,高处坠落,鲜血横流,结局是必死无疑。
突如其来的问话,又成功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水坎将格香轻轻反过来平躺,迅速试了试颈部的脉搏,扒开看了看紧闭着的眼睛。“还有救,去找个门板过来抬到驿馆去。”
老鸨见格香从房上跌落下来后吓得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不停筛糠,如今听到说还有救,顿时来了精神。
若说她与格香有什么交情那也算不上,风月场所人人都是只看今日,七情六欲里哪有什么七情。不过就是怕格香死了,红袖阁损失了头牌耽误生意罢了。
老鸨踉跄了两下才起身站稳,哆嗦着嘴唇吩咐赶紧准备门板。
夏青溪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骚乱的人群紧紧跟在后面。
刚刚那出跳楼的好戏已经结束,纵身一跃,血肉模糊,是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现在听说格香还有救,大家都跟在后面忙不迭地奔赴下一场热闹。
夏青溪领着他们来到一家医馆门前,医馆掌柜的早已等在门口,就像事先知道会有病人送来一样。来不及细说,夏青溪张罗着将格香抬进了内院,又回过头来安抚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人群。
“诸位,刚才进去的那位是此医馆的神医,此人能起死人肉白骨,大家关心格香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是请诸位在外面静候,不要打扰医治。”
“摔死的人怎么能救活?”
“就是!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我们要进去看看!”
市井平民爱好八卦的心,真是不分朝代古今。
夏青溪自信一笑,并不在意置疑之声:“能否救格香,口说无凭,一会儿便可见分晓。”
掌柜的过来交代情况:“主子,您吩咐去做的牌匾,小的是加了钱让工匠赶工的,挑的也是几十年的老工匠,现在应该快送来了。其它的也按照您的吩咐办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锣鼓喧天,紧接着炮竹齐鸣,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闪出了一条小路,只见四个穿着大红色衣衫的壮汉手里抬着一块挂着红色绸缎花球的匾额徐徐走来。
杏林医馆。
匾额上描金的大字笔走龙蛇,阳光下更加气派庄严。
张罗着挂好牌匾后,铺了满地的大红纸包的炮竹被点燃,一时间烟雾升腾震耳欲聋。牌匾上裹着几丝烟雾飘过,竟莫名地多点仙气出来。
夏青溪清了清嗓子,看着疑惑不已的人群大声说道:“诸位,今日是我杏林医馆开张的大好日子,看病抓药一律半价,请神医诊治只需五百金。”
“五百两金子!”
“这人是疯了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夏青溪一回头,格香已娉婷婀娜地站在人前了。
“真是神医啊!”
“起死回生,真是神仙下凡!”
格香对着众人点点头,夏青溪交代了掌柜的几句,二人一起进了内院。
“多谢公子。”格香行了一礼。
“是我要谢谢你才是,我已派人将你的卖身契讨了回来送去城外五里处的客栈。此后天大地大,寻一处安身吧。”说完将手里的一袋金子塞给格香。
“这个我不能收,公子愿替我赎身已是天大的恩慈了”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格香张了张嘴,沉默片刻,认真行了跪拜大礼,跟着夏青溪事找好的车夫从后门走了。
刚从屋内出来的水坎看到此情形,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七爷,你连水坎都算计!你你你们原来是串通好了的!”水坎咬着牙,气得将院中晾晒的草药簸箕一脚踢翻,草药粒洒了一地。
水坎调到院里的竹桌上发泄似的狠狠跺了几下脚,踩得竹桌剧烈晃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夏青溪也不恼,蹲下身来一粒一粒拾着地上的中药片,“咱们就当做好事了嘛!格香演这一出戏,我为她赎了身,救人于水火,这可是天大的功德!而这功德都是你一人的。”
水坎显然听不进她的巧言令色,横竖就是感觉不爽。
“虽然你对救人于水火不敢兴趣,可这样也救夜十九于水火了,你可是他的大恩人,到时,让他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了那么多话,仿佛只有这一句是中听的。
水坎歪了歪头,眼珠子咕噜一转:“我不用他做牛做马,我要七爷你报答我!”
“呵呵呵我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小坎儿真是高看我了。”夏青溪尴尬地笑笑。
水坎邪魅一笑,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可别耍赖!她没有给夏青溪反驳的机会,跃上房顶走了。
“金银珠宝?华衣美食?难道是俊男美色?!”夏青溪喃喃着,被自己的想法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实在想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水坎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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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阁前厅。
自从格香被抬走,老鸨就摊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某处愣神。
格香坠地后从脑后爬出的那一片殷红刺激了她的神经,使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东方谨站在门口看了眼红袖阁的招牌,大步迈了进去。
人们都跟着看热闹去了,往日歌舞升平的红袖阁显得异常冷清,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老鸨见身前站着一人,微微抬了抬半眯的眼睛,气若游丝,“今儿个不接客,公子改日再来吧。”
“格香死了。”
这句话简单直白。
深深刺激了老鸨的神经。
大口喘息了几声,颤抖着抬起头,老鸨看到了东方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死死了”老鸨嘴里反复嘟囔着。
格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死了,这个结果她是能想到的,若说格香还活着,那她怕是要做噩梦的。
“我与格香生前有些情谊,想在她死后安葬她。不知妈妈可否将卖身契给我,葬在棺材里,让她来世有个自由身?”
原来是来给格香赎身的。
可这人活着是赎身,这人死了,卖身契就是一张废纸。难得碰上风月场上还能重情重义之人,老鸨颤巍巍地起身去找出卖身契交给他。
“格香也是个命苦的,难得公子有情,拿去吧。”
“多少银两?”
“人活着,这卖身契能换钱,这如今人死了,公子看着给吧。”
东方谨掏出一锭银子来塞到老鸨的手里,将卖身契收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边东方谨刚走,出去看热闹的伙计就回来了。
“妈妈,你说那神医神不神?格香摔死了都能给救回来!”
“什么?!”老鸨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格香还活着?!
红袖阁的头牌还在!
激动的笑容霎时堆了满脸。
突然老鸨像想起什么似的——
“快!快追上刚才那个人!他把格香的卖身契骗走了!”
老鸨声嘶力竭,比方才格香跳楼喊得还要锥心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