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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密室里,随着蜡烛被点燃,一块圆形的光亮便从黑暗里浮现了出来。
一张戴着半张面具的脸显得尤为诡谲,从身形上来看是个妇人。
她傲慢地看了一眼面前弯腰俯身的仆从,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都送出去了吗?”
“主人放心,全都送出去了。”仆从回答得干净利索,一看就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
“嗯,剩下的也抓紧了。”妇人下达了命令后摆了摆手。
“是,主人。”
奴仆闻声退下,只留了妇人独自在跳动的烛影里徘徊。
周山的正面交锋中,乌桑达不敌西雍军,接连败退,趁着夜色,他连夜率残部退到玥国境内。
按理说,作为盟军同夜川一战也算完成了任务,在这个吃了败仗又粮草急缺的当口,应当率残兵回北狄去才是——虽然当初的五万人马如今只剩了一半,但早日拔营回朝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
可乌桑达却不着急回去。
他在玥国边境大模大样地安营扎寨,仿若粮草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夜川绕到南侧同锦荣汇合,本来匍匐在南侧的将士们都是一袭白甲极难发现,但经过长时间的蹲守,离着很远便可以看见他们冻得发红的脸颊。
锦荣见夜川的人马远远而来便打马上前迎接。
“将军,那乌桑达小儿一直没来,我等在这里等得好生辛苦!”锦荣的眉毛上、眼睫毛上都挂满了冰渣,红扑扑的脸颊在魁梧壮实的身形下显得有些滑稽。
“他已经走了。”
“走了?!”锦荣大喊一声,寒风里等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如今没有等到敌人却等到了敌人已走的消息,他的心里翻涌了起来,顿时狂骂不止。
唾沫横飞地骂了一会儿,他越想越气,又开口问道:“将军,那小儿从哪条路走的?请将军下令命我等追击,不杀他个片甲不留我锦荣绝不回来!”
夜川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锦荣,不急不慢道:“方才我们已经交过兵了,他是败走到了玥国边境。”
“那还不赶紧乘胜追击,再不打,等他逃回北狄就没机会了!”锦荣一听到乌桑达还没有走远,眼睛里都放出兴奋的光芒来。
“不急”
夜川还没有说完就被锦荣再次打断:“怎么能不急,万一这小子跑了,咱们上哪找去?”
“他不会跑的。”
“为为什么呀!将军你倒是说清楚啊!”
任凭他怎么追问,夜川只是笑而不答,急的锦荣的脸更红了。
“那您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锦荣垂头丧气地问道。
“拔营回朝。”
“?!”
放着近在咫尺的敌人不管却拔营回朝,况且这敌人还是粮草不足刚刚吃了败仗的。
“为何?”锦荣怎么也想不明白。
“回去过年。”
“?!”
啧啧这个理由
锦荣停在原地看着夜川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那日在他的帐中看到的信——王姬病危,恐时日无多。
如此想来,他着急回去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王姬病危,此时的朝堂定是暗流涌动。
尽早回去才是正道。
军令已下,刻不容缓,大军立即整顿朝北而去。
西雍王宫。
朝堂之上,陈林奉命出列。
“回禀王姬,大诰醒世录日夜赶工,印刷已有千册了”
宝椅上的夏青溪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面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着,指甲用力抠着扶手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下面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王姬您没事吧?”
陈林的话被打断,也关切地望过去。
“无妨左辅,你,你继续说。”她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有气无力。
陈林迟疑间对上了她坚毅的眼神,顿了一下又继续禀报道:
“那印好的册子,今日刚刚送达王城及周围各区县的官员处,臣已命他们在五日之内,或抄或印,所管辖地区必须每户一册。全国其它地区也遵照这种”
陈林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他抬头寻声过去,只见盈歌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宝椅一旁不停唤着:“王姬王姬”
夏青溪紧闭双眼,嘴角下巴上全是血,她一定是拼命忍了很久,但终究是没有挺过去。
底下的群臣开始骚动起来,纷纷争着上前查看,陈林拨开人群,上去就想将夏青溪抱起来。
盈歌狠戾地抓住他的胳膊,眼里还含着眼泪:“你想干什么?”
“先将她送回寝宫”陈林急迫道,说着又欲上前。
可盈歌的手却抓得更紧了,她盯着他并不言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先救人要紧!”陈林万分焦急,事急从权,此刻他只想将夏青溪尽快送去寝宫。
盈歌的手被陈林用力地抹了下来。他抱起人就往寝宫跑去。
当水坎赶到的时候,夏青溪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了。
盈歌出来劝慰守在寝宫外的大臣:“诸位,神医已经为王姬看诊过了,王姬风寒未愈又日夜操劳才导致燥热血亏,诸位无需担心,都先回去吧,王姬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最近夏青溪的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虽坚持早朝,但每每气若游丝,甚至话不能言,虽然有清河公主服侍在侧,但群臣一再谏言让她先养好身体,可她一意孤行,油盐不进。
今日,大家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虽然盈歌方才解释了夏青溪为何吐血,但群臣却无一人相信。
他们知道,王姬的病非同小可。
水坎忙活了一阵后,将夏青溪头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取下,坐在榻沿上铁青着一张脸。
盈歌进来后低声对陈林道:“左辅大人辛苦了,神医已经来了,您回去歇着吧。”
“下官不累。”陈林固执道,自从进来,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榻上的人。
“朝臣逗留王姬寝宫于理不合,还请左辅大人自重”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得没有道理,所以盈歌对陈林一直抱有敌意。
“都闭嘴!有完没完?”水坎被二人细索的声音惹恼了,此时她正烦着呢。
按理说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可都过了这么久了,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水坎噌地从榻上站起来,烦躁地不停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嘀咕着令人听不懂的话。
眼前二人更是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放开,生怕打扰到水坎,误了夏青溪的病情。
突然水坎停住了脚步,盈歌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水坎将头歪到了一个人类所能的极限,整张脸都横了过来,有些猩红的眼睛猛地一瞪,大喊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