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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逼不过,终于静静的道:“花漫天,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可以还你一条命,但是,我不能把我自己还给你这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太亲密,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
他微微咬牙,竟是满心暴戾,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随即一步一步的退后,一直退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小小秀美的狐首:“你们明明知道,无情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能决定和改变的,为什么还要一直责怪我的无情?又为何要一直为此自苦?这不是很无谓吗?”
他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拳,喃喃的道:“你”她再不迟疑,就这么转了身,走出了长老阁,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她失去喜怒哀乐之后,就一直在努力的演戏,因为她觉得,以前的花似锦选择和坚持的,她就应该继续选择和坚持,就算她真的已经不觉得重要可是真的逼她太过,她就演不下去了其实她说的对,花漫天,甚至云知处,都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逼她想求得一点确认,想证明,就算她对整个世界都无情,唯有对某一个人,总应该是特别的。偏生世事从来如此残酷,即使她是天狐,即使狐灵中尚存一丝性灵,可是要她重新学会爱,仍旧很难很难,很慢很慢
隔了许久许久,花漫天才坐了下来,飘渺的雪袍早已经回到他身上,他长发散落,神情寂寥,可是即使如此,他仍旧俊美的宛如谪仙人一般一直到身体终于偃旗息鼓,头脑也渐渐清明,花似锦的话,才反刍似的走回了心里的确,天狐在情字上最为坚持,若非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绝不可能如此轻许只除非是误了情劫之年的天狐,转头去做了游戏人间的浪子可叹他明知如此,却仍这般逼她一时竟是悔恨无极膈。
这边厢短短一日,药王城中度日如年。
云知处药法双修,相辅相成,他的修为本来就已经到了八阶的临界点,只差最后一步,便可以突破八阶。花似锦这一走,他立刻便进入法器中静修,他几乎是迫切的渴望着自己变的强大脂
强迫入定,不眠不休,可是偶尔醒来,那份思念与煎熬,却是苦不堪言世上只一日,他在法器中,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年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只差这么一点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突破。身体中的气息仍旧汹涌澎湃,宛如巨浪不断冲击闸门,巨浪滔天,闸门亦是风雨飘摇,可是不论浪头如何肆虐,始终都无法真的冲破那一层关卡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此时心头的确有事情悬而未决,可是他早已经习惯了承担,他从未因任何事而影响修炼他咬紧牙关,苦苦的撑到第二日,法器中已经是近两年的光阴,云知处再是坚忍,也有些受不住了,于是出了法器,想同几人一起参详参详。他乍一现身,竟把守在外面的开阳和明辅两人吓了一跳,云知处约略交待了几句,便觉出了异样,道:“我娘呢?妖倾天呢?”
开阳和明辅对视了一眼,明辅轻声道:“嗯公子,老夫人是弱女子,实在不宜在这儿陪着咱们担惊受怕,所以玉衡把她安置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公子您放心,玉衡混迹人间的日子,比在九天界都多,他找的地方,绝对安全。”
“担惊受怕?”云知处微怔,问道:“那妖倾天呢?”
明辅犹豫的看了开阳一眼,低头道:“他去了锦官城。”
原来云知处入定的第二日,天璇便传来鹤讯,说叶扶秋遇刺,刺客所用的,正是花似锦手制的毒符花似锦天师符箓之学极为高明,她手制的符箓可在二十丈之外发起,波及范围约有十丈左右,劲道极强劲,又如满天花雨一般细密发散,威力极大,当者披靡,加上其中贯注了三大毒族的怨血毒气散播极迅速,只这一枚符箓,整个锦瑟城都城,转眼便成了一座毒城。
云知处始终静听,忽然想到,急截口道:“其它三大城城主呢?只怕叶非花都会下手!”
明辅轻声道:“公子英明。玉衡也说,因为锦姑娘不肯刻符,所以叶非花手头可用的毒符大约只有几十枚,他只怕正是担心毒符太少,阵仗中恐怕不够,所以才铤而走险,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用毒符行刺几大城城主,想要趁乱下手玉衡已经赶去了,还约了很多高阶妖修,保护几大城的城主”
她有些迟疑,顿了一顿,还是咬牙续道:“但锦姑娘的符实在太过厉害,据说药王城的刺客被挡在了城外,双方打斗中,那刺客不敌,便抛出了两枚毒符,结果不止那助阵的妖修,甚至身边的侍卫和民众都被殃及,当者立毙”
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锦帆,锦绣城尚无事?”
“是,”明辅索性一口气说完:“那两城尚无事,可是出了锦瑟城和药王城这两桩,来帮忙的妖修也有些胆寒了。玉衡赶去了锦瑟城,一来想毁掉余下的毒符,二来想阻止叶非花。刚刚才传回讯息,说是叶非花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他竟一时找不到他的所在,也没找到那毒符。”
云知处沉吟道:“叶扶秋呢?”
“叶扶秋没事,天璇天玑都在锦瑟城朝中,察觉不对,立刻出手拦截,叶扶秋身上又有天权的仙骨,性命暂时无虞。”
云知处静了一息,道:“锦瑟城有天璇天玑,锦官城有妖倾天,我们恰好便在这药王城,便去瞧瞧药王城罢。”
开明轻声道:“帝君,我们要插手这人间帝位争竞之事么?”
“不,”云知处已经站了起来:“我暂时不想插手帝位争竞,两军交战须知即使是帝无道,士卒却俱无辜,我们随意插手未必妥当。可是我是药师我只想去救救那些中毒的人。”
几人本就在药王城中,不过是片刻之间,便找到了地方。那一处是药王城的西边城门之内,锦瑟城和药王城交界之处,原本十分繁华,此时,却已经是一片死地,三人赶到时,那一处毒气弥漫,所有中毒的人仍旧躺在地上,没有人敢去触碰。云知处翻身落下地面,随手扳过一人的肩膀,那人面色已经青黑,双目紧闭,可是大概是离毒符极远,只是稍稍受了一点儿波及,所以竟还留了一口气。云知处轻轻吸了口气,略略闭目,指尖一缕气息弹出,迅速侵入他的血脉。他们都是从未修炼过的百姓,血行散漫,这一缕气息便行进的加倍艰难,可是却终于一步一步,推进延伸,一直到牢牢的护住了心脉。
自从东方天籁几人受伤重生,云知处就一直在想,如何设法,解除三大毒族之毒已经想了很久,却尚未付诸实践,此时已经事到临头,来不及了,只能先用了出来。
三大毒族乃是上古混沌初开时,泄露人间的一缕魔息。所谓降妖伏魔,魔本就是恶极恶绝之物,需要去“伏”可是已经侵入身体中的魔,却如身体上的病症,需要对症下药趋魔首要固本,扶正,所以他先以内息护住心脉,然后再以此为基,渐渐生发蓬勃,一直到正气抬头,将魔息驱出体外。
可是魔息本就生长极迅速,且又极警醒,所以这第一缕气息最难必须持心正直,没有半丝邪念,且进入极从容,行进中一切遵循天然,便如身体中本来就有这一缕气息一般,极正,极缓,极静,却又须极韧,方能在毒气反击之前,顺利到达心脉
这时中毒的人太多,他只能先每人导入一缕气息,护住心脉,然后再慢慢设法救治,开明和明辅修为极高,却不懂药术,只能瞧着干着急。云知处一连救了十几人,停下来略略吐纳,一边将这原理教给了两人,明辅性子较急,施展不了这种法术,开明却素来十分沉稳,心志又极坚,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于是两人一起救冶,明辅便施法净化这儿弥漫的毒气,然后把两人救过的人集中到一处,顺便还把云知处的解毒之法,传讯给了妖倾天。
云知处此时体内气息充盈,虽然这样导入气息十分繁琐,却也并不觉得疲惫,反而越来越是熟练。一直救治了近百人,随手搭在一人腕脉上时,却忽然一怔。那少年四方脸膛,浓眉大眼,竟是云横起的小儿子云矫喆,云知处的手顿时就是一顿。
云氏满门药师,云矫喆许是吞了解毒的良药,竟尚未失去意识,察觉有人接近,他微微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中竟溢了泪,喃喃的道:“七哥七哥救我。”
云知处微微咬牙,云横起下毒在先,杀死父亲在后,又将母亲下毒囚禁在府中他虽不说,心里却不能不恨,可眼下仇人之子就在眼前,他甚至不必做甚么,只需要什么都不做,他就必死无疑
他微微迟疑,云矫喆的声音极虚弱,几乎已经听不到,只一声声叫:“七哥七哥”爹爹当年立下的规矩,所有云氏子弟,都按药术的师从排行,云矫喆比他小五岁,从小就爱跟着他,总是一口一个七哥云知处长长的叹了口气,略略闭目,平抑心神,然后缓缓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腕脉上。
父仇不共戴天,可是,此时我是药师,你是病人,就当我没有认出你,暂且先救下来罢!
足足费了两日,才终于将药王城边能找到的人,都集中在了一处,休说神力尚未尽复的云知处,就连开阳也是筋疲力尽。稍稍休息了片刻,云知处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样不成,你们等我一下,我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这些人安置下来。”一边就站了起来。
这一干人必须有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方便下一步的救冶,云氏乃药师世家,有一个极大的药房,就在这附近。
云知处想过很多次,却仍旧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形下回到云氏宗族若此时是云栩然还在,一定会齐集家中所有的药师去救人,不会管那情形有多险恶,可是此时的云氏却是大门紧闭,了无声息,云知处抽剑划断门茬走进去,门里处处是昏厥的下人仆从,显然是受到了毒气侵袭,云横起等人却一个不见,不知是躲去了何处避难。
就在几天前,那个念兹在兹的人儿,还在叽叽呱呱,说甚么:“我要刻一个很拉风的金光符,我们走过去,金光一直映在我们身上我要说,云知处今日要来拿回云氏宗族!那些心肠歹毒,置我云氏清名于不顾的恶人,统统给我滚出来受死!”
言犹在耳,伊人何在?云知处不出声的叹了口气,摇头不再多想,草草检视药房,便传讯出去,明辅和开阳联手施法,把这一干人搬到了这儿。
一连两日,忙到天昏地暗,其间妖倾天传讯过来,说已经找到了余下的毒符和叶非花,但是四大城的刺客都已经派出了,俱是种了血契的死士,每人身上都有两枚毒符,不达目的不会停手的,所以,他现在正在苦苦寻找尚未现身的锦帆城和锦绣城的刺客
第三日上,云知处才刚刚处理完一个病人,抬头时,一个锦袍雪发的人影便慢慢走了进来,云知处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大师哥,恭喜出关。”
东方天籁报之一笑,他也一直在法器中静修,那法器却一直在妖倾天身上,他吞过天阶灵丹,又在法器中度过了几年的光阴,此时看上去神完气足,修为已经尽复旧观,他含笑道:“云师弟,就在药王阁门口,竟不晓得回去搬几个人帮忙么?”
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不了解药王阁的情形,无法调集,云知处也是微微一笑:“正该如此,全赖大师哥主持大局。”
两人一边说着,药王阁中阶数较高的宋申几人也都走了进来,几人碰面商议了一番,便分别着手。多了这几个高阶药师帮忙,救冶起来也略略从容。东方天籁把锦瑟城中也派了人手过去,情形严重的病人,都赖修士之力移到了此处。三大毒族本就是无解之毒,可是叶非花自做聪明,将令三毒先噬人,然后人再互殴至死,毒怨齐集,反而互相牵绊。诸法齐集之下,渐渐有人恢复了意识,也渐渐能喂些汤药。这一日云知处喂过了汤药,又以金针略略刺激穴位,那人稍能发声,嗓声嘶哑,不住谢他,云知处并不吭声,末了那人咬牙道:“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天师,竟制出了这种恶毒符箓,毒死了这么多人”
云知处微微凝眉,收了针,转身便出了房门,有人缓缓的靠过来,停了一息,才道:“姑姑她去哪儿了?”
云知处也不回头,道:“狐灵山。”
东方天籁轻声道:“为什么?”
他低声道:“天枢毁去了她的一魄,她暂时不会有喜怒哀乐诸般情感”
东方天籁愣了一愣,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姑姑病了。”
云知处不由得转眼看他,他便向他微微一笑,转身回入了房中。云知处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情以花似锦的性情,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抛下他们不理,而他醒来时,偏生不见花似锦他心中自然会有诸般猜测,却不敢问出来如今他得了这个答案,虽然难免要挂怀她的安危,可是于她抛下他们一节,却是瞬间释怀了一埃想明白了这一点,云知处竟不由得叹息,这小小狐狸混迹人间一遭,惹下相思无数,她却一转身,退回去做了那无情之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救回这一干中毒之人既然毒符是她刻的,那解符,云知处必须为她做到否则,她身为天师,动用天地之力造成如此浩劫,将会受到天谴,后果不堪设想。
忽忽又是几日,妖倾天忽然赶到,第一句话便道:“帝君,我们需要一个天师。”
他说的异常严肃,云知处不由得凝眉,站了起来,妖倾天一把抓住他,便把他拉出门,指了指天上星辰:“你看那紫微星,黯淡成了甚么样子?只可惜我的天算之术,算不出四极大帝的命运”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空中星辰闪烁,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北斗七星所指之处,紫微星已经黯淡无光,几乎要隐没在夜幕之中妖倾天正色道:“帝君,你此时身体情形并不算太差,紫微星却如此晦暗这有一个可能,是你历劫失败。可是我细细想过,不管你这是轮回劫也好,情劫也好,此时要说历劫失败,尚言之过早而且就算是真的失败,也不过是在人间再等一个轮回,等到诸人诸事齐集,重新了结此事这对你虽然耗时极长,但对紫微星职并无影响,不该如此晦暗无光。”
他说的极是坦白,看云知处神色如常,他才续道:“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应在人间帝王身上。人间帝王本也上应紫微星位,所以民间传说中常常以讹传讹,说甚么紫微星下凡。原本叶扶秋的确有盛世明君之相,颇可以力挽狂澜,可是现在,却有外邪侵入,令他昏迷不醒也许应在此处,也说不定。”
云知处点了点头,静静的道:“那,跟天师有甚么关系?”
妖倾天道:“我拿到了叶非花手中的药王印,叶非花已经齐集药王印,但其中锦瑟城那一枚是假的,所以我又去了锦瑟城。我发现这五枚药王印,其实其中分别隐藏着水木金火土的王行之力,且各有口决来驭使我便猜想,这定是天师布阵之基昨天卜算了一下,卜出了‘天地为符’四个字,依此推断,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天师,用这药王印,或者再加上别的什么,来布成一个天师法阵,将天地之气重新稳固,将盛世明君的龙气也归于一束,气息衡稳,天下才有可能平静下来,否则,照这样下去,*之后,立刻就会有天灾,洪水地震,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天师,而且越快越好。”
药神大陆上天师本来就极少,现如今昔年的第一天师慕紫死在天枢手中,手创出云符雾手神迹的花漫天和如今的第一天师花似锦回了狐灵山,嵩山天师大会上略微露过脸的药师、天师和炼器师,都已经被叶非花招揽到了门下,所以,所谓的需要一个天师,其实就等于是说,需要花似锦回来
云知处截口道:“你昨日卜算得知今日此时方至,你已经去过狐灵山了罢?”
妖倾天不由得一窒,心里着实有些佩服,云知处此时记忆未复,仍旧是属于人类的记忆,却竟料事如神,有如目见。妖倾天咳道:“是,说来惭愧,我竟没能找到狐灵山。”
他本就挂着一个妖王的名头,而妖界几千年来最拉风的就是花漫天,所以他很早就去过狐灵山,而且去过不止一次,这次因为花似锦本来就说过请云知处不要去狐灵山,所以他索性自己去请本来应该熟门熟路,却居然不得其门而入一直转了这么久,才勉强看出一点端倪狐灵山的结界是花漫天手制,原本就十分高明,可是花漫天性子高傲,所以结界着重的也不是隐形,可是现在,在那结界之中,却又设了一个结界,竟将整个狐灵山,俱都藏了起来就好像一盆水里加了一滴水,明明知道那滴水就在这盆里,却又如何找得到?而且最奇怪的就是,连鹤讯,都无法在其中找到属于花漫天或者花似锦的气息
妖倾天细细说了,然后道:“帝君,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么?天师毕竟不是机关师,符箓所布的阵,其实便如同一个扩大了的符箓,可是这符箓竟高明到逃过鹤讯,瞒过神仙这个,九天界的张天师也做不到罢?你那只小狐狸,真的是狐狸?”
云知处仍旧不答他无意义的最后一句话,只问道:“你怎知这是锦儿设的?”妖倾天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方式,花漫天的手法,我认的出。”
两人对视了一眼,云知处微微苦笑,低低的道:“我会试着跟锦儿沟通我会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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