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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她毫不领情地狠狠地剜了卓然一眼,然后仇恨地看了冷尊一眼后愤恨的转身。利落地走出了船舱,带着那几个吴明带过来的同伴准备离开。卓然木然地看着春枝离去的背影,知道她心中浓烈的悲伤已经成功地转化成了仇恨。
卓然很想知道自己心里浓烈的伤痛该如何去排解呢?像春枝那样的找个人来仇恨一下也好,可是她该恨谁呢?就算要恨,也只能恨自己,如果自己今天没有跟着春枝来这里,明哥就不会死了,如果自己刚才不那么逼问明哥爱不爱自己,如果自己死了,是否明哥就不会死了?
卓然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身体一丝力气也没有,她的灵魂早在吴明的尸体被人抬走扔进大海里的时候就跟着死掉了。生离死别是怎样无奈的一件事,卓然无力地倒在地上。是否这样的紧紧地俯身贴在轮船的地板上就能离大海更近一些呢。明哥……
卓然感觉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从地上捞了起来,然后她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可是这个温暖的怀抱不是明哥的。卓然绝望地闭上眼睛。假如不曾亲眼看到明哥的死去,她会觉得死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经历了以后才明白原来死亡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释然了,假如那一天心里的伤痛到了她无法负累的时候,她就也追随着明哥舍了这条注定了一生劳碌的劳碌命。
冷尊小心翼翼地抱着卓然,这个女子太平静了,平静的可怕,就这么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身子柔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假如不是看到她浓密微微弯曲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着,还以为她睡着了或者晕过去了。
其实这样的时候,冷尊倒希望她能嚎啕大哭,流一流眼泪和鼻涕,然后他就可以宠溺地哄着她止住眼泪,逗她破涕为笑,赶走她心里的伤痛,然后她就能腾出心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可是冷尊知道这是不可能,他似乎低估了卓然对吴明的感情了。
坤子小心地走上前来,低声询问说:“尊少,还要不要继续出国去检查那些企业?”
冷尊在回来华夏国前早已经在国外开了不少的集团公司,聚拢了大批有力的资源,不然也不会在回国后的半年内一口气垄断了那么多的行业。在国内呆了半年多的时间,自然是要到国外的那些企业去看看了。一个企业的运转就像一台机器一样,最高层的管理者虽然不用天天盯着它运转,可是却不能全然放手,须得恰到好处地约束和引导一下,把控住企业高层的动态和企业运营的状态。
冷尊抱着怀中很是静默的女子朝游轮上的卧房走去,头也不回地对坤子说:“哪里都不去了,调转方向,回去吧。”声调最然和往常一样的清冷,可是坤子却听出了里面含着的一丝落寞和无奈。
游轮开始运行,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划出长长地一道水痕。卓然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蜷缩在船上卧室的床上,她一定要按住心口才能堵住那个地方的空洞。否则就会有无边的寒冷和辛辣顺着那个空洞流遍全身,然后将全身都掏空,让人无从抵抗……
下了船以后卓然迷迷糊糊的被冷尊抱着上了一辆车,然后有上了一辆私人飞机,再后来就又回到了京安市。
重新回到御龙首府,小田慌忙迎接了出来。看到冷尊怀里抱着的卓然吓了一跳,卓然小姐这短短的几天里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瘦成这样了?难道是病了?
冷尊抱着卓然一路上楼,来到她的卧室,将她安放在床上。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睡姿,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她越是这样的痛不欲生,冷尊的心里就越是不爽。尽管如此,他还是细心地帮着卓然把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轻轻地走出这间卧室。打电话叫他的私人医生。
小田小心地来到冷尊的身边,怯怯的询问:“尊少爷,你……你们吃饭了没,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冷尊脸色冰冷的瞥了小田一眼,小田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问他想吃什么,难道那里说错了?明明快要到中午了,该准备午饭了啊。
“吃什么?她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看着她喜欢吃么就做些来吃,做饭的事情还要我教你?”冷尊冰冷地奚落了小田一句后直接越过她下楼来到客厅,沉闷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找到香烟来点燃来,狠狠地吸了一口。似乎只有吞云吐雾的时候才能让心里稍稍舒坦一些。
小田早已经躲进了厨房,尊少爷本来就冰冷,这一会儿更是浑身散发着戾气和寒气,招惹不得啊。小田忽然想到尊少爷出门前吩咐过的,让她看好卓然小姐,可是卓然小姐后来离开了还这样的病怏怏的回来了,尊少爷会不会怪罪下来?想到这里小田的心里猛地一抽,正在切菜的刀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
冷尊从国外带回来的私人医生,大卫,接到冷尊的电话后立刻赶了过来。提着药箱,来到客厅,看到冷尊后用有些别扭的汉语说:“尊少爷,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冷尊抬手将指尖的香烟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按灭,站起身来,朝楼上走去。大卫看着这位尊少爷的情绪不是太好,于是不再问别的,跟着他一起往楼上走去。
冷尊双手插在裤兜里,冷眼看着大卫为床上闭着眼睛不想动弹的卓然做了检查。冷尊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没有病,她不过是心中太悲伤太绝望太想逃避了。
果然大卫为她做完了检查以后走过来对冷尊说:“尊少爷,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情绪太差了。我给她开一些舒缓神经的药吧。不过用你们国家的人的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样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能找些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的情绪好起来就好了,否则这样的状态持续久了会变成神经衰弱,抑郁症,再严重的话可能会自杀……”
卓然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可是她没有睡着也没有迷糊,她的大脑很清醒。门口处医生和冷尊的低声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外国医生用着别扭的华夏国语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在她看来都是废话,唯独“会自杀”这几个字说中了她的心思。没错,她就是打算哪一天自己的心里再也负担不起这样浓烈的悲伤的时候就利利索索的去赴死算了。
假如这辈子她活着就是为了承受各种的伤痛和逼迫,还不如早早死掉的好。
冷尊和大卫在卓然的卧室门口处占着聊了一会儿,卓然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冷尊知道她嫌他们吵得慌,于是招呼了大卫下楼去。
冷尊和大卫离开后,卓然安静地躺在床上,也许是她悲伤的神经需要放松,也许是她这几天来从来没有好好地睡一觉,她就这样,安静地睡着了。睡着了的感觉真好。整个人整个身体就这样放松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卓然从睡眠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房间里面的光线暗淡了不少。天快黑了。她没精打采地翻了个身,眼睛看着脑袋下枕着的素色枕头套上浅浅的花纹,那种苍凉的空洞的感觉再一次汹涌地袭来。她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按住胸口。想要堵住那个地方黑漆漆的空洞感。
小田不知道是今天下午的第几次小心翼翼地来看卓然醒了没有,当她推开一道门缝看到卓然睁着眼睛侧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敬地说:“卓然小姐,你醒了?我做了很清淡的粥,你多少吃一点吧。”
卓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想吃……你们吃吧,不用理会我。”
没等小田开口劝她,冷尊已经走了进来,走到卓然的床头,低头牢牢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保姆真是没用,看不住你就算了,连一顿饭都做不好!你要是不吃饭,我现在就砍了她的手,这么没用的保姆留着手也白搭!”
听了冷尊的话后,小田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瑟瑟发抖,人家打工干得不好顶多就是被炒掉,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干得不好要被砍手啊!人在逼急了的时候,脑子就会特别灵光,小田忽然想明白了,要想不惹尊少爷生气就一定要伺候好卓然小姐,有了卓然小姐做靠山,尊少爷就成了纸老虎了。
想到这里,小田不管不顾地膝行到卓然的床边,大哭着摇晃着卓然的身子哀求道:“卓然小姐,吃点东西吧,求求你了,我不想没有手啊!求你了,求你吃点东西吧,我做的饭很好吃的,真的……”
卓然的心本来就软,现在看着小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着,已经不忍了,她双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看到卓然要做起来,小田慌忙站起身来将柔软的枕头竖起来垫在卓然的背后。而卓然坐起身来以后,并没有先和小田说话,而是微微仰头看着冷尊,淡淡地开口:“要我吃东西也可以,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