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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姐姐,九姐姐……你别吓我……”是谁在那焦急的呼唤……
“妹妹别怕,这池子水浅得很,不会出人命的。这位姑娘应该是被吓到了,没事。”又是谁,声若静心的钟鸣,安抚伤痛?
“哥哥不知道,九姐姐曾经落水,如今是怕水地很……”
在水中浮浮沉沉,四周只剩下静谧。苏白芷忽然又像是回到了重生那日,所有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冲进脑海里,包括苏白芷的,包括宋景秋的。她抽离在两人的人生之外,细数着两人的过往。
就像是在黑洞里突然劈进一道闪电,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可偏偏,她必须睁开眼,看着苏白芷的自小到大,看着苏白芷最终站在黑洞的那头,对着自己深深鞠躬,继而挥了挥手。
她突然明白,只是苏白芷彻底将自己的人生交到她手上,不止苏白芷的人生,还有苏白芷的家人……因为苏清远就挽着苏白芷的手,朝着她微微笑。尔后,便是宋良……髯须的宋良依然是年轻时的模样,对着她挥了挥手告白……
从水中生,从水中死,生命竟是个轮回,而这些人,已然放心地将她留在人间。
“爹,秋儿怕,别走……”眼见着宋良要走,苏白芷突然伸出手去拉住眼前的人。
“嘶……”浑浑噩噩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只听到那个人倒抽一口凉气,伴随着苏白芷惊呼出声的一声“爹”,全场开始寂静。
奋力的睁开眼睛,醒来的苏白芷,就这么看着的自己的手紧紧抓住了眼前人的胡子,而那人明显已经疼地胀红了脸。
“姑娘,我这年纪只怕暂时还做不了你的爹。”顾寻护住自己的须发,勉强得咧开笑脸道,“姑娘能否松松手。”
“对……咳咳……”一句“对不起”还未出口,却是换来一句剧烈的咳嗽。顾云连忙拍了拍她的背部,倒是元衡,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有点不安地扯了扯顾寻的袖子,喊了句“寻表哥”。
“不打紧。”顾寻拍了拍元衡的脑袋,稍稍撇了眼苏白芷的方向,立刻又收回视线。方才急着救人,倒是没往深处想,如今再看,却是年轻姑娘湿透了衣衫后衣物贴身的玲珑毕现。
“咳咳。”顾寻清了两下嗓子,“妹妹,不若你带着这位姑娘先去换身干净衣裳,省得到时发了烧着凉。”
“好。”顾云点了点,挽起苏白芷道,“九姐姐可走得动?”
苏白芷勉力站起来,腿脚虽是依然有些发软,可也无大碍。也不知道是不是头次落水心里落下了阴影,如今竟是这样怕水。她都不好意思去看那池水——那看起来,分明就是站着就到她腰部的水深。
饶是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朝顾寻福了福身,“苏九谢过大公子。”
待苏白芷走远后,顾寻这才晃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倒是个机灵的姑娘,这样落魄的境地,。却还能落落大方,不失礼仪。”
元衡嘟着嘴应道,“香囊姐姐笨死了,我就轻轻碰了碰她就落了水。可偏偏姑母娘亲都喜欢她。就连那个天天爱数落人的爹爹都夸她,哼!”
顾寻这才知道,方才的人,便是顾云日日挂在嘴边的“苏白芷”。听多了这位姑娘的故事,如今倒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如此。
咧了嘴一笑,顾寻捡起地上的小短棍,轻轻拍了下元衡的屁股道,“做事这般莽撞,差点害了人性命,还敢抱怨?罚你站半个时辰的马步。”
“表哥……”元衡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寻,怎奈顾寻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男子汉顶天立地,半个时辰的马步算什么?难道你是姑娘?”
好吧,元衡暗自腹诽道,他才不是姑娘,他要成为像寻表哥一样,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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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芷才换好衣裳,便有丫头来传唤说,林信生请苏白芷前去大厅。她到前才发现满座的人当中,还有苏清远。
她走进去是,原本热闹非常的场面,顿时静了一拍。倒是有知情的人,趴在苏清松耳边低声说道,“这不是你家侄女?怎么这种场合她也能来?”
世人对于女子,大体上都是轻蔑的态度,最爱的便是将女子的地位踩在脚下,以为凌驾于女子之上,才能彰显自己的地位。孰不知,正是因为这种轻视女子的态度,让他们往往错过了重要的东西。
正如这场上的许多人。其实来赴宴之前,林信生早已将赴宴之人的名单写在名帖之上,一来让来赴宴的人心里有个底,二来,也是想提醒大家,能来赴宴的,都是地位相当的人,没有谁比谁强。
有些人记住了,有些人刻意选择遗忘。譬如苏清远,以及同苏清远亲近的那些人。
“小小丫头,能懂些什么?怕是走错地方了吧?”苏清松低声道,一双眼睛却是剜在苏白芷身上。想起苏康宁前几日才把他喊去教训了一顿,又不情愿地将视线收回。苏康宁可是打明了说,苏白芷这几个月交的红利,可不比他在香料铺里是少。
呸,运气!苏清松暗道。
于是,全场的人,竟是无一人同苏白芷打招呼,她像是一个透明人,走进了一个喧嚣的场所,却没一个注意到她的存在。直到——
“阿九,来我身边坐。”韩敛笑眯眯地朝苏白芷招了招手。全场“刷”一声将视线集中到了苏白芷身上……韩敛身边一直空着个位置,大家都在揣测是哪个重要的人要来,如今看来,竟是苏白芷?竟是苏白芷!
苏白芷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坐到韩敛身上。这只老狐狸,一早就打发她去后院跟那些姑娘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她……她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好吧,其实,狐假虎威是博得存在感的最佳方式。苏白芷暗叹。
“韩公,这位是您?”不知是哪个不长眼色的人低声问道。
“这是苏记香料行的掌柜苏九姑娘,您不认得?”韩敛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认得,认得,就是少见。”那人尴尬着回答道,又同苏白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哦,不对,应该是叫‘瑞昌’香料行。”韩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瞧我这记性。阿九,那香料行原本就是你爹的,现如今也改回原名“瑞昌”?”
“是的,韩公。”苏白芷老老实实地答应道,又看着韩敛装老卖傻道。
“这就对了蛮?什么苏记苏记的,又不是饭馆儿,你看‘李记’,一听就是晦气名字,你看,倒了吧?还是改名好!”韩敛拍了下掌,扭头对着苏清远的方向道,“你们也觉得好吧?”
“是是是……”众人硬着脸点头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清松。
苏白芷只低头偷笑。
不过一会,便见几个丫鬟模样的人搬进来一尊高约三尺的香炉,苏白芷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香炉下有个托盘,盘内有一枝莲花,十二片叶子,每片叶子隐隐现出十二生肖的形态,在炉盖上有一位仙人,头带远游冠,身披紫霞衣。
原本炉子的做工已经是极好,偏生那仙人的模样更是形容端庄惟妙惟肖。仙人座下有一石头,石头上花、竹、流水错落有序,美不胜收。
众人原已被香炉吸引,赞叹不已,怎奈不多时,那香炉里又隐约飘出香味来。清清淡淡地,似乎闻之极快便会忘记它的香味,可若是深吸一口气,又深觉美妙,没过一段时间,那香味便会有轻微的变化,渐渐变强。宛如从一副水墨画,渐渐变为一副浓墨重彩的侍女画卷。
更为美妙的是,在品香之事,从内室之中,便有隐约的古琴曲传来,原是飘逸,渐渐争鸣,同香之变化相契相合,色、香、音,竟是俱全。
一段香,十八般绕转,样样不通,直须细品方才能体会各种滋味。直到古琴曲至高潮处戛然而止,那香味也在一瞬转至无处,让人顿感意犹未尽,求而不得之苦。
众人恍然之时,便听林信生春风满面地从外而来,先是对着韩公屈身一拜,方才对着众人笑道,“林某不才。方才的琴曲,便是我家夫人亲自谱曲亲自弹奏的“断音”,而方才的香,便是在下配置的“断香”。”
“断香,竟是如此。”苏白芷低头道。从前便听闻过“断香”,一段香,十八般变化。香气至最华丽之时便是转身之时。听闻当日,林信生便是凭借这味香,赢得了淑贵妃的信任——宫廷秘闻,当日淑贵妃盛宠,专横跋扈,险些失了皇上的宠爱。林信生便是用这道香告诉淑贵妃,若是一时香气毕尽,后力不足,极易断折。即便是一时盛极,不能长久也是无用。
品香是能悟人生,可是苏白芷却不能从一道香里悟出这么多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她反倒觉得,香气在制高点戛然而止,多少有些不厚道,甚至有些凶残。
唯一能肯定的是,能在一味香里体味出百般滋味,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扭头去看韩敛,却见他似乎不甚在意。苏白芷低声道,“韩公也会配这香?”
韩敛低声道,“配香我不会,倒是能告诉你配置的方子。我给你,你配得出?”
“切。”苏白芷暗自腹诽,林信生好歹也是当了十年的御用配香师傅,练基本功都不知道练了多少钱。她就算是拿到方子,也未必能配得成这道香。更何况,香方不同于药方,香方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她即便配出来了,这“断香”依然是“林氏断香”,断然成不了“苏氏断香”。若是要扬名,她还是配个自己的香,冠上自己的名吧。
众人依然在盛赞林信生,林信生笑了笑,指着那香炉道:“此次来建州,一是探亲访友,二来,却是得了这“瑞炉”。此香炉,乃是天降之炉,预示着我国必定昌盛不败。如今,更是得了一道好香,同大家一同赏鉴。”
他说话时,苏白芷正好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饶有意味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心里咯噔一跳,果不其然,不一会,便见林信生从身上拿出一个锦盒,那锦盒那么眼熟—
—分明就是她一早便交到韩敛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