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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命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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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好正待再往前探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御好转身,却见是一脸惊讶的表哥望舒怀:“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去寻你的时候,红儿还说你在歇息。”

    见望舒怀大意至此,御好不由得微嗔:“你哪次去寻我,我不在歇息。”

    “这……”望舒怀不解的挠了挠头,正待再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御好这才看到望舒怀的身后还站了一个老人,老人一袭团福字镶金边华服,整个人显得气度不凡,隐隐透射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不用猜,御好也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便是她的外祖父,江南士族长辈望天楚。

    见到御好抬着一双清丽无比眸冲他温婉有礼的一笑,望天楚感到浑身一震,他久历官场商场,却也没见过这么清丽纯净的眸。

    他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但看面相,便知贵不可言,和印象中的螓卿有几分相像,气质却是不同,遂只能探究般的问道:“螓卿?”

    御好听得眼前的老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不由得暗暗敬佩,遂上前恭敬的俯身行礼:“御好见过外祖父。”

    “爷爷,这是御好,不是螓卿。”望舒怀在一旁解释道。

    “御好,御好。”老人轻轻的念叨,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良久才道,“御好,是御好,螓卿没有这般气度。”

    御好低低颔首不语,余光瞥见外祖父的一双沧桑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似在挣扎着什么?只听他反复轻声念叨着:“螓卿就是御好,御好就是螓卿,却原来真是这般的相像。”

    御好不知道外祖父为何会这般念叨,只是不知为何?听到他将自己于墨螓卿相提并论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园门内偶尔传来几句温柔的女声,御好终是耐不住,恭敬的作揖问道:“御好斗胆,敢问外祖父,岭南王是不是住在府上,御好方才听到里面有人唤‘王爷’”

    “王爷确实住在府上,只是御好,王爷他……”外祖父上前执过她的手,手掌很温暖,说出的话寒彻人心“岭南王此番恐怕是不行了。”

    御好垂首,清丽的眸中带起一丝深寂的痛苦,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外祖父,御好想见见王爷。”

    望天楚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递上一块白色的绸布:“戴上它再进去吧,如今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了吧。”

    “谢外祖父。”御好俯身施了一礼,心中虽是疑惑曜哥哥怎么会在望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所谓景逸苑显然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布置比望府其他地方略微简单些,却也雅致,长长的庭院两旁载满了株株桃树,像极了皇陵后的那片桃园。可惜如今已是夏日,没有灿烂如霞的桃花耀满枝头,只结了一颗颗酸涩的小果,凝着滴滴雨露,在霞光中泛着不起眼的光芒。

    桃树深处,站了一男子,白衣飘飘,轻风微微鼓荡起他的长袍,飘逸宛如谪仙,听到脚步声,君曜缓缓转过了身。

    看到御好,他俊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勾起了唇角,绽放出一抹令她熟悉的笑容:“御好,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御好轻轻一笑,极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再也不敢上前,只立在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他,他瘦了,苍白了,只有那笑容依旧温暖如斯,令她千疮百孔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真好。”君曜看着离自己仅几步之遥的女子,轻声叹息,她瘦了,可她终究到了自己身边,想到此,眸底不由得呈现着惊喜澄亮的光芒,伸手朝她招了招。

    御好慢慢走近他,辰时的光芒落在他消瘦的面庞上,更衬得脸和下巴像刀刃般瘦削发亮,御好心中酸楚更甚,一时竟无言以对,这哪里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丰神俊朗的曜哥哥啊!

    “王爷,您该进药了。”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突然上前打断道。

    “端下去吧。”君曜不耐的挥了挥手,眸底一片死灰,“已经没有必要喝了。”

    “可是王爷……”小丫头似有为难之色,固执的端着药碗候在一旁。

    “给我吧,你先下去。”御好见状,上前去端她手中五彩牡丹纹碗,那个丫鬟却紧紧端着不肯放手,一双灿烂生辉的大眸紧紧盯着自己,那样警惕的神色竟令御好有刹那的熟悉感,只可惜丫鬟同样蒙着面,看不清面容。

    “我是望家的表小姐,你莫怕,先下去吧。”御好微一用力从她手中拿过瓷碗,径自坐走到了曜哥哥的身边。

    “老规矩,你一口我一口。”御好用银勺舀了一勺喝入口中,一股呛鼻的苦味直冲鼻尖,心内的酸涩一齐涌了上来,眼底立刻蒙上了一层泪水。

    “傻丫头,这药是能乱喝的吗?”君曜几步上前,伸手替她拭泪,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望穿白布之下的容颜。

    见到他的目光,御好伸手想要去摘白布,却被他伸手制止:“这样就好,小心传染,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就已经很好了。”

    君曜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痛惜,目光落在御好的脸上反复逡巡,喃喃道:“能看到你好好的,就好。”

    “把药喝了吧。”御好不忍回应他的目光,舀了勺浓黑的药汁替到他的唇边,故意扯开话题,“轮到你喝了,若是被人知道堂堂岭南王怕喝药,丢死人了。”

    “我喝,我喝。”君曜端过她手中的药碗,一口气灌下了所有的药汁,俊美的脸因着药的苦涩紧紧皱在了一起。

    御好便知这招是肯定是有用的,从小曜哥哥便不爱喝药,但却更不忍心让自己多受一点苦,所以往往只要自己喝上一口,他便会强迫自己喝完药。

    御好拿出袖中的锦帕,伸手替他拭去唇角的药汁,目光落在他消瘦俊秀的唇边,视线却再也不敢看他的眼。

    “琴儿。”他轻轻的唤她的乳名,宽厚冰凉的手拢住她的,“人总是要死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哭,好吗?碧落黄泉,我也只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好吗?”

    “你胡说什么。”御好不愿听他这般不争气的话,心内薄恼,手捶上他的胸膛,却忘了他此刻羸弱不比寻常。

    “御好……”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刚咽下的药汁尽数吐在了身上,白色的锦袍上泛出沉重的颜色。

    “曜哥哥”御好上前扶过他,心绪刹那间全乱了,手脚也似不听话了一般。

    见她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君曜心疼不已,情不自禁的一把牵过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手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带着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别怕,没事的,别怕……”

    “御好,我知道告诉你这些很残忍,但是你必须接受,舒怀他一定也告诉你了,我这病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不会的……”御好伏在他的怀里使劲的摇头,泪盈于睫,却始终不肯掉落,仿佛是怕沾染了他白色的衣袍。

    “御好,你听我说好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光中带着几分柔情,几分隐忍,几分释怀。

    “你说,你说,我听着。”

    君曜拉过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桃树下,一如在皇陵之时,他的声音轻柔如风:“御好,你知道的,这辈子除了母妃,我最亲的人便是你了,小的时候宫里的人都笑话我是私生子,笑话我没有父皇宠爱,可是没人知道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是父皇的孩子,等我长大了我便可以娶你了。”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小的时候总以为曜哥哥宠着自己保护着自己,都是因为他是她的皇兄。可是渐渐长大了,等她遇到了萧权,便明白,曜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自己看萧权,时而痴迷,时而欣喜,时而失落,那又怎会是一个哥哥看妹妹的神情。

    可是她不愿,不愿意失去这么好的哥哥,所以一直装作不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恣意的享受他的宠溺,他的保护,却不用爱情交换。

    直到现在,当他说出这番类似遗言的话的时候,御好哪里还忍心忽视他的情意:“御好一直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母妃临终前告诉我,我是父皇的孩子,你知道的,母妃从来不与我说假话,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失落和痛苦吗?我宁可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我宁可永远背负私生子的骂名,也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一直骗你,骗所有的人,说我们没有血缘,说我是私生子……”

    “曜哥哥”御好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声,原来,原来……

    “可是御好,我如今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我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爱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当然明白,那样不管不顾的爱,一如她对萧权,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打开城门引敌军入城,也不管他是否利用过自己,只要一想起他,心中总有那份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情愫,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爱了便是爱了,无从选择,无法逃脱,这就是她的宿命。

    “如今君殇即位,萧权必定位极人臣,他的夫人又过世了,他定会对你好的,这样,我即使死了,也放心了。”君曜紧搂着她,明明不忍放开,嘴上却还说着那般成全的话语,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了,如果还有额外的生命,再要他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是绝不可能的。

    御好听着他说出的话,看着他温润眸中流露出的纠结复杂的神色,心痛得无以复加,逼视着他问:“那我为他失去过一个孩子,你可知道?我过的不好,他也不会对我好,你可知道?即使华彩夫人死了,他也要娶墨螓卿为妻了,你可知道?我打算就此留在江南陪在你的身边,你可知道?”

    “你说什么?”君曜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的眸子闪烁出心疼欣喜交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