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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河流急喘,路边的野花娇艳欲滴,散发出丝丝清香,泥土地坑坑洼洼,草木青翠,蛙声和蝉鸣交织成一片。
红光公社,早禾大队,它还有名字叫杏花村。
“秀兰,你家三丫头掉河里了,赶紧去看看。”隔壁王家媳妇冲着乔家院子大喊。
屋里出来个女人,手忙脚乱的,声音里满是紧张:“我家娇娇掉哪条河了?”
被抓住手臂的王家媳妇应道:“还能在哪里,当然是离村子最近的常青河。”
赵秀兰急匆匆地往河边赶,王家媳妇跟在后头打算去凑个热闹。
常青河聚集了不少村民,打破了雨后的寂静。
河边的村民救了两个十几岁的娃娃,一位是乔家的乔兮枝,一位是许家的许墨。
救人的村民是村子里的屠夫,面相凶神恶煞,语气十分不满:“说了多少遍不要来河边玩,你们两个瓜娃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乔兮枝昏迷不醒,席地而坐的许墨面色苍白,他嘴微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乔向武,也就是乔兮枝的父亲,已经赶了过来,他问道:“我家老三没事吧?”
屠夫指了指地上的乔兮枝:“躺着呢,还有气,估计就呛了几口水,带去大夫那里看看。”
乔向武谢过人后,背起乔兮枝就走了。
昏迷的乔兮枝被背走后,就只剩一个清醒的许墨。
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几个妇女嘴里还八卦着:“这乔家三丫头怎么跟那个野.种一起掉河里了?”
“小孩嘛,一起玩很正常。”
“这乔家三丫头也不小了吧,今年都十四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
“要我说那三丫头娇气得很,嫁人难……”
“嘘,小点声,让乔家人听见不得撕了你。”
天空阴沉沉的,嚼舌根的声音渐行渐远。
许墨浑身湿透,好几个补丁的灰褂子湿哒哒贴着身,许久没剪的头发糊住了眼睛,刚好遮住眼底讥讽的笑意。
许墨从小就是被骂野.种长大的,杏花村的孩子受大人教育对他都避之不及。
乔兮枝也是其中的一个,可今天却来救他。
下雨天,河里的鱼虾会浮现出来,是抓鱼的最好时期。
许家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家里没有什么劳动力,有时候连窝窝头都吃不上,许墨想着多抓点鱼改善一下生活。
鱼抓到一半,他突然脚抽筋,挣扎地河水激起浪花,没一会儿,河里游过来一道娇小的身影。
是乔家老三乔兮枝,她自己还是个一米五的小姑娘,拖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少年寸步难移,没游两步就体力透支。
还好路过的屠夫看见,两人才得救。
……
“娇娇。”
“娇娇。”
“娇娇。”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乔兮枝耳边飘荡,她迷糊又疲惫,好不容易睁开点眼皮,一碗又苦又难喝的药往她嘴里灌。
“把药喝了就没事了,娇娇乖。”耳边的声音温柔又慈爱。
被灌药的乔兮枝神智不清,药苦都没太大感觉。
一碗药下去,她又昏睡了过去。
乔兮枝已经昏睡两天了,中途烧了又退,退了又烧。
赵秀兰都快急死了,这样下去别把人烧没了。
派家里的老二去请住在村子外的老中医,人家说:“你家这个娇娃娃从小就体弱多病得很,就算好些年没生病了也禁不起这样瞎折腾,按我的药喂她吃,三天后人还没好再来找我,现在别烦我赶紧滚蛋。”
盼星星盼月亮,乔兮枝终于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醒过来。
床上的小姑娘小脸白里透红,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及腰的长发乌黑又靓丽。
特别是那双眼睛漂亮地像琉璃珠,又长又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睛一闪一闪,好像会说话似的。
不过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乔兮枝醒来,躺在床上看着暗灰的房间一脸茫然。
她因为救了个小孩掉进江里,差点淹死,醒来后发现没在在医院,而是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难道这是救她的人的家里?
床边守着个小萝卜头,他眨眨眼,奶声奶气:“三姐,你醒啦,我去喊妈妈。”
小萝卜头提着小短腿跑了,但不是她救的那个。
乔兮枝有点懵,三姐?妈妈?
这小孩在说什么?
脑子一阵刺痛,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多了出来。
这里是七十年代,一九七四年夏,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
原主叫乔兮枝,而她也叫乔兮枝,同名同姓,天壤之别。
她是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父母虽然离异,却给了她不少资产,别墅豪车存款,也算半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原主是杏花村乔家的女娃,父母是农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刚刚那个小萝卜头是乔兮枝的弟弟,今年五岁,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
乔兮枝虽然不是最小的,却是最得宠的。
这个年代穷,乔家也穷。
能给的不过是尽量好一点的吃食,尽量没有补丁的衣服。
同龄孩子开始打猪草捡大粪,而原主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在村子里总被人说闲话。
这个年代,家里会送孩子上学的少。
乔家四个孩子,供了两个在上学,分别是老二乔子军和原主乔兮枝。
原主的母亲赵秀兰端着两个搪瓷碗进来,大小如同后世的小碗。
一个碗里是疙瘩汤,一个碗里是鸡蛋羹。
疙瘩汤是白面做的,鸡蛋是家里的母鸡生的。
在乔兮枝面前不值得一提的吃食,在这个年代是来之不易的。
“娇娇,”赵秀兰把碗搁在屋里仅有的一张旧木桌上,摸了摸乔兮枝的额头:“烧退了,起来吃点东西。”
娇娇是原主的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喊。
乔兮枝睡了三天三夜,期间迷迷糊糊被灌的全是汤汤水水,一闻到食物的气味,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她坐了起来,迟疑地接过赵秀兰递过来的碗。
看着女儿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赵秀兰没多想,以为是睡久了的后遗症。
“你先吃,你爸和你哥也快回来了,我得做饭去,”她说完又嘱咐小萝卜头,“安安,三姐有什么事你就喊人知道吗?”
小萝卜头乔子安乖巧地点头:“知道啦。”
乔兮枝吃了几口鸡蛋羹,乔子安边目不转睛盯着她边咽口水。
乔兮枝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儿,默默地把碗递到乔子安面前。
乔子安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三姐……是要我帮你拿着吗?”
“给你吃。”乔兮枝躺床上许久没开口说话,一出声嗓子哑地不行。
乔子安看了看乔兮枝白净的脸,又看看了诱人的鸡蛋羹,犹犹豫豫地伸出双手捧过比他小手还大的碗。
他小手缩了一下,又老实地端着着碗。
他颤颤巍巍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嘟着小嘴吹了吹气,正要往嘴里送。
一道苍老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乔子安,你姐是病人,你跟她抢什么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