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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火牛冲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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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花牛,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满菊不敢置信地再一次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不是又一次穿越,可是,谁能告诉她这眼前能让人瞎了狗眼的奇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大门旁护卫们的处境显然比小丫头更艰难。一头足有吨重的青牯牛正低着脑袋喷着粗气,堵在大门口处奋怒地扬蹄,铁青色的弯牛角一抡便是大招——圆月弯刀!十几个健奴围着怒火中烧的大青牛,吆喝着试图去牵它的牛鼻,被青牛怒起奋蹄,顿时一片哭爹喊娘,滚了一地葫芦,运气差的几个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不是屁股上被戳了几个窟窿,就是腿让牛踩折了。

    护卫们拎着长枪朴刀却远远围在外圈,神色颇为古怪,似有顾忌不敢上前捅了那牛。

    满菊眼角抽抽地望着那牛的同伙,对护卫们的憋屈,一时颇起心有戚戚焉之感。要不怎么说,名著《西游记》就是一部人际关系学说呢?!没后台的妖精一棒打死,有后台的妖精,那就是有刀枪也不能伤了它!眼前猖狂的壮牛便是最好的证明。

    青牯牛有后台,它身后挽了辆四轮大车,顶有华盖,后部是大半圈榻椅,金灿云锦,华丽非凡。一个瘦高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驭座上,仰头狂笑,一边吼着:“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呔!尔等腐蠹硕鼠,敢挡你三爷的路?!小青,要战便战,扫平此等蠢物,青草黄豆管够!”

    这朵奇葩打扮得十分之非主流,玄色的宽袖长袍里衬着雪白的织锦,一身花里胡哨类似补丁的织花,似道非道,似丐非丐。瘦得颧骨高耸的小脸蛋上,两只眼圈黑得象国宝,颏下挂了把另类的五彩大胡子,实在看不出年纪。此刻这花胡子三爷的眼神中正焕发熊熊亢奋的精光,一手挥着只拂尘在青牛头上乱敲,一边拎着只酒囊仰头狂灌,酒水洒了一头一脸,继而怒声吼道:“俗物,都是俗物,滚开,莫挡我道!”

    不知是被主人的拂尘挠得性起,还是被周围苍蝇似的仆从给惹的,“小青”一声怒哞,双蹄奋起便往仆从最多的地方冲去,吕府家奴人众混乱一团,连滚带爬地散开,连边上护卫们的防线都被冲乱许多。牛车上的三爷被青牛的突然动作颠了个踉跄,更亢奋了,从怀里掏出把红色的胡子换上,鬼哭狼嚎似地一声喊:“血战血战!杀,杀杀!”

    门前完全混乱了。喊三少三公子的,喊牛来了大伙小心的,哭痛嚎丧的,护卫们努力维持秩序的呼喝声,再加只大青牛兴奋的哞叫声……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满菊惊喜交加,趁乱掩身上前,粗着嗓子装作焦急的模样,蹿到牛车边学着人家喊:“三公子,快下来,莫要伤了自己!”三公子?瞅瞅那眼神兴奋迷离,驾着头牛,挂把红胡子就想要冲向宇宙的家伙,小丫头肯定了软红的评价——吕三公子到处,鬼神僻易!

    “公子,可别……”满菊身旁一干混乱的仆从中,有一位小厮极为敬业,竟扯着牛缰绳爬到了车上,又不敢动粗,拉着吕三公子的衣袖苦苦哀求。

    吕牛神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袖一挥,起脚一踹把这小厮踹下了牛车,喘声道:“滚开!碍我大事……”

    那小厮惨叫一声,滚下牛车,从仆一见却是有了努力方向,几人纷纷前仆后继地往车上爬,企图制止吕三公子的疯狂举动。

    满菊心念一动,正想也跟上前,被吕三踢下牛车的小厮却正好滚到她脚前,昏昏沉沉地张开眼,一楞,道:“你,你是!”

    小丫头一惊,怎么?忙往地上那家伙脸上看去——是承安,那个骗她去葵院送食盒的小混蛋!

    满菊一把搂过承安小厮,在他颈动脉处用力一掐,承安一声没吭出来就翻着白眼晕了。小丫头悲伤的将人放在一旁,一边大喊:“三公子,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一边跟只猴子似的,几脚“无意”地踹开三五个五大三粗的竞争者,奋力爬上牛车,拉着吕三公子的袖子苦苦哀求,却不慎将吕公子的酒囊扯了下来,大半囊的酒都洒在了青牛背尾之上。

    吕三公子大怒,甩着拂尘往满菊身上抽,这玩意打在身上倒还真是不痛,颇有挠痒奇效。可是为人奴仆,怎么能不体贴主家心情呢?!小丫头忙哭丧着脸,和着三公子的节奏不时嚎几声,手中悄悄从空间掏出一小罐消毒用的烈酒,边抹眼泪边将整罐酒倒在了牛背上。

    袖里掏出只打火机,咔嚓轻轻一下。对不住了,小青!

    火光从牛背上冲天而起,哞!一声狂叫,青牯牛两眼瞬时通红,惊怒欲狂,拼命甩着起火的牛尾巴,拉着牛车疯一般地往敞开的大门处冲去。吕三公子惊叫一声,倒坐在牛车上,和满菊滚作了一团,继而大笑起来,嘶声力竭地大喊:“好,好!火牛冲阵!大丈夫也!杀杀杀!”

    一片惊乱之中,火牛车带着疯狂的吕三公子,捎带一位偷渡客,风一般地卷出吕府,将一串惊怒恐慌之声远远甩在身后。

    “快,快追!若伤了三公子,如何向夫人交待!”

    “护卫,护卫!守住门,莫走乱了一个……”

    “马,快去找马队追……”

    “通知城防,切切守住,不可走了……”

    “三公子哎,我的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满菊悄悄趴在牛车后部的椅榻之旁,紧紧掰着一侧车厢屏木,免得自己被发狂的小青给颠下车去。牛车冲出吕府,发疯一般在大道上狂奔,将匆忙赶来的追兵愈甩愈远,不辨道路地一阵疯跑之后,小丫头在牛背上洒的那点酒水已经完全烧尽了,小青哀叫着脚步渐慢,在一处僻静的水塘边停了下来,埋头狂饮。

    “……好牛,好一阵厮杀!呵呵,呵……”吕三公子此时喘过气来,亢奋劲歇了不少,像只猫头鹰似地咕咕笑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踹了一脚身边幸存的仆从:“去!给公子我打些净水来。”

    缩成一团的小仆从,恭敬地起身应道:“喏。”一手毫不客气地挥起从空间抽出的大粗木棒子,当头一棒!

    吕三哼都没哼,应声趴下。

    唉,敲闷棍这种活,也是熟能生巧啊!满菊摇头叹息,手脚麻利地扒开吕三公子的华裘怪袍,上上下下一阵摸索,满意地掏出了一个钱袋。鼓鼓囊囊一袋,内装金钱十饼,银钱若干。

    没钱寸步难行,满菊一向很信奉这条真理,这点小小意思就当是吕三公子替吕府贵人们给的精神肉体补偿费吧!

    把钱囊丢入空间,飞快地脱下吕府的制式仆装,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男子服饰。闪出空间,辨了辨大致方向,两手空空地将吕三丢在了身后,想必不用多久,一众仆从就能沿着车辄找到这朵风中奇葩了。

    满菊现下的第一要事,就是尽快出城,在吕府回过神之前混出城门。

    吕家虽然借地利之势建成了个国家公园,但事实上府邸本身还是在城郭的范围内。并州汉中郡虽人口众多,却是被称为北方流民移民大本营的侨州之一,魏朝虽设本土黄籍和流民暂住白籍之分,管理上却疏漏甚多。起码住店或出入城门时,是不会有人向你要暂住证,或是要求出示身份证的。满菊也并不打算在城中驻留。

    小丫头回空间喂饱自家肚子,心虚地观察了一下脑门一大包的慕容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确认,这倒霉孩子还得起码“睡”上半天。城门所在打探起来并不难,闪身出了空间,花了半个时辰紧赶慢赶,赶到了城门口。满菊从道边小铺子里买了个胡饼咬着,身背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把自己装作个行色匆匆的旅人,偷偷观察了城门守卫片刻。

    东侧门一向是商户民户出入之门,城门边上并未重重守卫,无精打彩的城卫持枪而立,例行公事般不耐烦地抽查几个看上去有些油水的商户,落下几个偷塞到手的好钱便走到一旁。倒是进门的,个个被查了一遍,人人交上入城费用。

    门旁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画影通辑令,这让满菊庆幸之余,也稍有些失落,好不容易跨省一回,这也太不重视了……倒是几个青衣的健壮汉子在门边逡巡不已,一见到青年单身男子便悄悄围上,满菊眼尖,倒是瞧见了某个青衣汉手中拿了份图像在比对。

    难道,他们是在找……慕容渊?!

    满菊心头直觉地划过一个念头。是也罢,不是也罢,总得闯一闯。

    整整行囊,满菊悄悄排到了出城众人的队尾,没多时便到了城门口。城兵大约见她衣衫粗陋,并不留难,简单搜了搜便让行了。倒是门边的青衣汉注视了她片刻,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瞧了瞧,又看看身量,有些失望地向同伴摇摇头。

    待匆匆离开城门,行走在乡陌之上,寒风扑面而来,满菊才恍然惊觉,背后一片湿冷。她这是已经离开了城池,离开了吕府那个污糟的地狱?!

    满菊抬头望向阴云沉沉的天空,欣然一笑,从此以后,她便再不用做那个在贵人脚下委屈求全的惜福了。

    前路虽艰,海阔天高,总有她这小小鸟儿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