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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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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素的精神状况与玄女的病情成显著相关,病情越好,越正常,病情越差,越疯癫。

    玄女一个月总有几天病情不稳,她一个月就总有那么几天精神状况非常癫狂。

    恰如这时,杨婵坐在床边喝药,她则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得杨婵浑身发毛。

    杨婵转过头,问“怎么了”

    玄素笑容诡异,她轻轻地说“我在想黄土这种东西是不是可逆的。”

    杨婵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就是说,杀了你,能不能再重新捏一个姐姐。”

    杨婵头上的问号变成了感叹号。

    她一口吞了药,掀开被子,拔腿就跑。

    玄素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说“刚复生时迟钝的我以为失败了,现在机灵的完全是个活人。”

    “哼哼,看来不是母亲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个麻烦精脑子有问题。”

    杨婵其实也没跑多远,玄素实在是个医学鬼才,她经手的药方都效果惊人,也难喝的惊人,哪吒不在身边,没人拿着糖哄着她喝药,她能喝下那一碗碗汤药纯靠意志力撑着。

    可是意志力终究是敌不过身体反应。

    哪怕是这具黄土做的躯体也敌不过玄素的药,杨婵连滚带爬,栽倒雪里,捂住嘴,差点把嘴里的药吐了。

    宫中掀起一股温暖的风,将她从雪里轻轻抱起来,然后拍了拍她身上的积雪。

    杨婵捂住嘴,赶紧告状“祖母,阿素要杀我”

    玄女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跟她解释“她随便说说。”

    “不”杨婵笃定地说,“她是认真的”

    玄女问“何以见得”

    “她的药苦的不像药,像是毒”

    玄女“”

    竟然无法反驳。

    玄女揉了揉她的头,说“习惯就好了。”

    这么苦的药她都喝了两千多年了。

    玄素发疯的时候也只有玄女能治得住,所以,杨婵提出要去玄女哪里躲清静,玄女答应了。

    杨婵推开了云华也不曾推开的门来到了玄女身边,开了门,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将外间的雪一下子融化了,浸在杨婵的衣服上,杨婵跺了跺脚上的雪,跑进了屋。

    玄女将手中暖得刚好的手炉送到了杨婵手里。

    杨婵接过手炉,贴在冻僵了脸边,露出个笑,乖巧地喊“谢谢祖母。”

    玄女也笑,她拉着她坐下。

    杨婵牵着玄女热乎乎的手,望着外面的飞雪,问“阿娘说昆仑山的积雪很厚,祖母,这昆仑山一年到头究竟要下多久的雪呀”

    玄女捏了捏她的手,答“西昆仑每年会下半年的雪。”

    土包子杨婵惊叹了一声。

    玄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西昆仑只有夏和冬,没有春秋,热么热得很,冷么冷得很,阿素以

    前不喜欢呆在昆仑山,嫌弃天气不好,总想往山下跑。”

    “那祖母呢”杨婵问,“您也经常往下面跑吗”

    “我”

    玄女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仿佛一座雕像,一动不动,直到杨婵喊她,才像是回过神似的,失笑片刻,望着雪,低声道“我以前应该和阿素一样,常常在西昆仑之外。”

    “不过,现在想起来,那些地方好像也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为什么”

    “为什么”玄女转回头来,看着杨婵,淡道,“因为,我活太久了。”

    “凡人百年,仙人千年,”她顿了顿,怅然地叹道,“而我已活了数万年。”

    “在这世间,变与不变在我眼里好像失去了任何意义,我看不见四季的变化,分不清更迭的蝉鸣,好像再也生不出心力去窥探新生与死亡我应该,算是老了。”

    杨婵仔仔细细地看着玄女的脸。

    玄女和玄素是双生姐妹,她们一模一样,可是玄素还是朝气蓬勃,玄女就已暮气沉沉。

    她脸上虽然没有长出任何皱纹,任何白发,可是那张带着病气的寡淡的脸,有了老人才会有的淡然、通透与厌倦。

    “祖母。”杨婵紧紧抓住她的手。

    玄女摊开手,任由杨婵去握她的手,忽然说“你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差不多融合了吧打算什么时候下山呢”

    杨婵一愣。

    “不是在赶你,”玄女解释道,“不是急着下山去找哪吒吗”

    “而且,”玄女脸上闪过浮光掠影一般的笑,“他还在等你呢。”

    杨婵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说“再过段时间吧。”

    玄女微微弯下腰,侧过头,将杨婵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奇道“怎得又不着急了”

    杨婵答“之前脑袋太混乱了,分不清楚他是我唯一确定的人。”

    玄女“哦”了一声,倒没玄素或戏谑或阴阳怪气的鬼模样,她评价道“哪吒这个孩子跟你倒是很像的。”

    “啊”杨婵脸皱成了包子,反驳道,“哪里像了他可讨厌的很呢。”

    玄女闻言,戳了戳杨婵的脸,说“九黎的人热情直率,怎么你会是个别扭的孩子,口是心非的。”

    “这样看起来,你跟那孩子倒是更像了。”

    玄女奇怪地偏头想了想,自言自语“不过,倒是奇怪了。”

    “你这是像你哪一位长辈呢”

    杨婵不尊老爱幼地端起架子教训玄女“祖母不要再在我身上找长辈们的影子啦。”

    玄女一顿,竟认认真真地道了一声歉。

    她道歉,杨婵倒慌张了起来,她坐在原地,总不能接过长辈的一声歉,只能转移话题,说“说起来,祖母写的阴符经我只拿到了人之卷,天之卷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呢。”

    玄女笑了笑,问“想看吗”

    “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

    说罢,玄女就给杨婵指书籍所在的位置,玄女房里的书太多了,杨婵翻了好久,才把一卷兽皮翻了出来,将卷起来的兽皮拉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竟然,是空白的

    杨婵震惊地看向玄女,玄女淡道“天之卷我一直想写,可好像怎么也写不下去。”

    “可是”杨婵看到兽皮上有烧过的痕迹。

    “以前确实写完过,但是后来我毁了,想重新再写。”

    玄女看着杨婵震惊的模样,耐心地解释道“人之卷写的是当年我教给轩辕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谁都可以用,但天之卷写的是当年参加那场战争所有人的法术他们都死了。”

    “不过,我不是因为他们的死才烧掉原卷的,”她皱了皱眉,“那个时代很混乱,神、妖、人、鬼差别并不大,有些东西太僭越了,不该留下来。”

    “僭越”

    这个词用的很奇怪。

    玄女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问“你知道涿鹿之战吗”

    杨婵点了点头。

    那么大的战争,遗祸直到两千年以后的今天一直残存,杨婵怎么会不知道。

    玄女说“涿鹿之战之所以到最后能闹那么大,当然不是轩辕与他人间之主的争夺,而是人与神争夺三界主位的战争。”

    “我叔叔创立了人间,我母亲创造了人,可是这些创造的东西反过头来反噬我们自身,这是当时天庭大动干戈的主要原因。”

    “一直以来都是仙界选人主,凡人争破头了,也不过是求得我们垂怜以望获得我们的支持,我们从不干涉人间任何一场战争,但是人主最后的决定权永远在我们手里。”

    “这便是君权神授。”

    “可当时他颠覆了这一自人间创立以来的规矩,违抗了我们的命令,”玄女皱着眉,“他,打算反了天。”

    “当时没有神仙能够接受,于是,大战开启,无数仙人下了凡,搅和到里面。”

    “有了他的反,鸿钧放下来可以登天的仙梯都成了无所谓的东西,那时妖怪,甚至一些散漫过了头的散仙也加入到他的队伍,”玄女的语气冷了下来,“他们说他们想要自由。”

    “无视秩序的自由只会带来混乱,我们的先辈们为了一个和平和文明的三界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

    “我的母亲甚至这一生都在为了秩序和和平奋斗,最后以身补天,也是为了进一步划开三界模糊的边界。”

    “难道他们说要自由,说要逍遥,就要把前人的所有通通否定吗”

    “他或许一开始仅仅是不满天庭的决议,想要争一争,可他争到后面无论想与不想,结果已经是在反天了,因为他,无数居心不安的人聚在九黎之后,渴望借着他的胜利,把三界的隔阂彻底打破,随性恣意,胡作非为。”

    “我和叔叔都是不可能让事态继续发酵下去的,所以,我下了山。”

    然而,玄女下山后面临了和天庭众神一样的问题,反天的势力已成气候,尤其是蚩尤太成气候,不是轻而易举可以解决的。

    “可那场战争出乎我的意料,实在是打了太久了,打到后来,这场战争原初所要争夺的自由和秩序都失去了意义,所有人形成共识战争已经酿成大灾,必须尽快停止。”

    “神与人重新走上了谈判桌,但这一次,依旧没有人愿意让一切前功尽弃,大家为了各自的立场和利益吵得不可开交,始终找不出一个解决方法。”

    “最后”

    涿鹿之战的内幕杨婵从未听过,但她知道结局,于是她猜测道“最后,蚩尤低头了”

    “不,”玄女纠正了她,“最后是他以为我低头了。”

    玄女闭上了眼,声音如同昆仑山终年不化的冰雪,让人脊骨发寒“兵者,诡道也。”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婵儿,”她说,“那一场阴谋是我亲自设计,亲自执行的。”

    她抬起双手,睁开眼,看着带满茧的手上,似乎还涌动着两千年前蚩尤的血,静默许久,道“他的头,也是我亲自斩下的。”

    “我付出了该有的代价,我不会后悔,可是”

    可是什么

    玄女忽然咳嗽起来,杨婵将阴符经丢在一边,快步上前,扶住玄女的肩,焦急地呼唤门外的侍女,侍女们进来,看见玄女将厚实的被褥都咳得浸了血,也慌作一团,不知所措。

    杨婵见状,喊道“照顾祖母”

    转身就奔进雪里去寻找外面的玄素。

    玄素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跑进大雪里,回到屋子里也没看见她的身影,她只能一间一间地找她,一边找一边大喊“阿素,你在哪里”

    她人是没找见,但玄素被她这一声声喊,喊的现了面。

    杨婵不多啰嗦,开门见山“祖母又咳血了,很严重,你快去看看。”

    杨婵见玄素手里的药碗都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她扶着木门,还不及喘气,大声喊道“祖母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玄素的身影当即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青色的神光。

    杨婵终于敢喘口气,她滑坐在门外,感受着喉咙里迸出的血丝,呼吸几下,又从地上爬起来,往玄女那边走。

    玄素将无关人等全部赶了出去,那件屋子除了玄女不断的咳嗽声,什么也没有。

    杨婵看着侍女们进进出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她站在庭院里,踩在雪上,来来去去地走,不时往屋里张望,急速奔跑过后浑身泛出的热气已经冷却下来了,她浑身发抖,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

    天色慢慢暗下来,里头玄素还没出来。

    玄女生命垂危,女娲宫乱成一团,也没有人注意到杨婵,任由她一个人在雪中孤独立着。

    她双脸冻得通红,却不敢回

    屋取暖,在雪里站不住了就到门口站一站,透着木门里透出来的缝,感受到不多的暖意。

    到后来,她站也站不住了,便蹲下来,团成一团,挨在门口,耳朵靠着冻得起冰的门,想要听出一点示意安全的讯息,但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等待漫长而熬人,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

    杨婵紧紧靠着门,这一开,就径直倒到屋里,栽倒玄素的腿上。

    玄素紧皱着眉,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又松开,她压低声音,问“小麻烦,你呆这里做什么”

    杨婵张望着屋子里的玄女,悄声问“祖母怎么样”

    玄素闻言,面色一暖,弯下腰,终于像个长辈一样,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安慰道“没事,你别担心。”

    杨婵蹲了太久,又冻了这么久,腿酸的起不来,玄素小声骂了一声“笨蛋”,又将她扛到肩上,轻轻关上身后的门,手上幻化出一件厚厚的大氅,拍了拍杨婵满身的雪,然后把温暖的大氅裹到她身上。

    杨婵打了个喷嚏,玄素嫌弃地看着她,说“这黄土可是上古是遗留下来的圣物,再造肉身是跟你开玩笑吗你挨了打,照样疼,受了寒,照样病。”

    杨婵低下头,沮丧地说“知道了。”

    玄素将她拖走,杨婵眼睛却还落在身后的屋子上,为了往后看,身体都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了。

    玄素见状,也没有多说她,任她去看,直到把她塞回温暖的房间里。

    杨婵不看了,转过头来看玄素,问“祖母真的没事了”

    玄素想装凶,但没过两刻又被自己的难过冲刷干净,她苦着脸,说“骗你的。”

    “姐姐这病都熬了好两千多年了,如今,”玄素低下头,声音低哑道,“也算是要熬到头了。”

    杨婵脸色一白。

    玄素坐到床下,紧紧攥着拳头,怒中带着悲“当年一战就不该让她下山,更不该让她亲自动手。”

    “心病难医,如今药引已死,”玄素捂着脸,哽咽道,“根本已经病入膏肓,无计可施了”

    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玄素绝望的声音,杨婵坐在一边,默默捏住自己如今鲜活的身体,心里想,对不住,让我先失约几时吧。

    她跪坐在玄素身边,将这个远远比她大许多许多的长辈抱在怀里,玄素呆在她单薄的怀抱里,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地放出。

    杨婵的怀抱更紧。

    她低下头,紧紧抱着玄素,许诺道“我不下山了。”

    玄素一顿,抬头看向她,见杨婵那双小小的手包住了自己的双手,坚定地对她说

    “我不下山了。”

    “我会和阿素一起陪着祖母,直到终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