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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绵跑进来,看见这个场面,一下子就呆了。或许因为尸体是半裸的状态,他立刻转回身去,同时用身体把卓格格看向尸体的视线挡住。
他摇摇卓格格的肩膀,她才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夏绵。
夏绵伸手把卓格格的手握在手心里,转头拉了一下木梨子的胳膊,声音温和但是非常坚决:
“都出去,什么都别碰,我去报警,你们两个人守在门口。”
卓格格咬了咬嘴唇,说:
“行。”
她去拉木梨子,木梨子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尸体,卓格格饶是再胆大,毕竟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她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梨子,咱们还是出去吧?出去吧?”
她不知道木梨子的心情。
虽然和苏娇妮不对盘,但这是木梨子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去世时的感受。
她的母亲死去的时候,她不在她的身边,而蓝马山庄和前不久才经历过的别墅事件,死去的都是和她不相干的人,所以她以为自己早已对死亡麻木了。
然而,看见苏娇妮以这种方式惨死在宿舍里,再想到,再过一会儿,警察到来,会对她拍照,在她身上做采证,这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女孩子,只能圆睁着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球,任凭一群陌生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
按照她的性格,骄傲,以自我为中心,怎么会允许
木梨子被夏绵连哄带推地弄了出去,看到她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夏绵放心不下。叮嘱卓格格守在她身边,看好她,才急匆匆地赶下楼去报警。
临走时,木梨子注意到,夏绵又回到了房间,往里看了一眼。
好像,苏娇妮的尸体对他有着某种奇怪的吸引力一样。
鲁元宪是倥城市刑警队三组的一名普通刑警,他昨天才刚刚从别的城市把一个在逃的犯人押解回来,正在补觉,却一大早就被一通电话炸醒了。
鲁元宪记得。也就三四个月前,第五大学才发生过一起杀人案,凶手居然是学校的教授。那变态的程度,让鲁元宪光是读卷宗都觉得后背生寒。
这还不到半年呢,第五大学这是什么风水啊!
鲁元宪家就离五大不远,他接到电话的通知是先赶到五大,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和后续队伍汇合。
当鲁元宪赶到的时候,发现五大门口站着一个急得团团转的、穿着学校管理人员衣服的女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少年,他正以安慰的表情对女人说些什么。
看着那个少年,鲁元宪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这个人是
他把车子靠边停下,钻出车子。对那两个人说:
“请问是报案人吗?”
那女人可能是负责宿舍管理的阿姨,她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抓住那少年的胳膊。胖胖的身体哆嗦不停,口吃了半天,鲁元宪也不知道究竟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那少年就任凭宿管阿姨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紧自己,即使他的胳膊被抠出了一道道指甲印子,他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不停地劝慰着她。
看阿姨实在表达不清楚意思后,他准备帮她把事情交代一下。可在看清楚鲁元宪的脸的时候,鲁元宪感觉到,那少年明显一怔,仿佛他也是认识自己的。
只听那少年犹豫了半晌,问道:
“鲁叔?”
鲁元宪一怔,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脑中模糊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冲口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夏绵?老夏的儿子?”
鲁元宪和夏绵的父亲夏源卿是警官学院同届毕业的,是铁杆的哥们,因为毕业后分到了不同的单位,两人的联系少了许多,但偶尔也是会出来踢场球喝个小酒什么的。直到夏源卿因公殉职,鲁元宪才第一次见到在老朋友的葬礼上,看到了他听这个逝去的铁哥们儿提过无数次、他却还从未见过的儿子夏绵。
当时,他就对夏绵有很好的印象。他当年只有十一二岁,却很识大体,没有哭,而是一心安慰着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母亲,对于来访的宾客,他负起了接待的责任,一个个地回礼,一个个地感谢,礼节很周到。那是鲁元宪第一次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看到那样坚定和沉实的责任感。
眼前的夏绵比以前那个男孩子要高大得多了,也更沉稳了,他把头一低,表示对长辈的敬意,也不多说什么,开始代替宿舍管理老师简单讲述了现场情况。
两个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经过调查,鲁元宪也不禁咋舌,杀害这个女生的人,肯定和她有着深仇大恨。
这么说,不止是由于杀人手段的狠辣,还在于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她的下体被人为地灌进了浓度很强的盐酸,伤口惨不忍睹。从尸体半裸的状况来看,加上下身被灌盐酸,警察初步认定是奸杀。
但是,由于死者的下半身几乎被腐蚀透了,凶手的精液恐怕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盐酸是宿舍里用来刷马桶用的,随手就能取来,只要进入宿舍的人都可以拿来做破坏工具。
因为大三女生宿舍楼是座旧楼,原先配备的摄像头全部坏掉了,这预示着,调查工作将会非常困难。因为事发时是周六,大部分学生还在睡觉,有部分干脆彻夜未归,还没有人把事情传开闹大。校方顺利封锁了消息,并秘密地和住在这间宿舍的其他女生取得联系,要她们立刻回学校。
等她们回来之后,尸体已经被运走,她们只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运走的染血的褥子,光是看到这场面,越千凌就吓得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直接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还带着满身烟酒气味,化着浓妆的林景遥傻在了原地,和林景遥差不多的祁凰咬着自己食指侧面上的肉,整根食指上布满了密密的齿印。
最后一个到宿舍的是聂娜娜。
木梨子这是第一次和聂娜娜见面,她是宿舍里唯一一个非法律系的学生,平时不和她们一起上课,也不住在一起,其实算是半个陌路人了。
她是个圆脸的女孩,长得很可爱,娇娇柔柔的。皮肤尤其白,但眉眼中透出的神情却绝不单纯,一看就是个主意很多的人。她听说了苏娇妮的死讯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确,听卓格格说,当初聂娜娜离开宿舍,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苏娇妮的专横。和她大吵一架后搬离的,都有小半年了,感情早淡漠了,要是她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反而会显得可疑。
木梨子作为现场的发现者之一,再加上她主动承认和苏娇妮不睦的事实。她受到了严格的讯问,然而她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充足,在苏娇妮的死亡时间。即昨晚十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木梨子正在用家里的座机电话和她的导师黎朗通话,电话记录可以证明她那时确实在家。况且她和苏娇妮只刚刚认识两周,虽有口角和冲突,但要说杀人的话。动机并不充分。
其他的几个同宿舍的女生也分别接受了问讯,问讯地点就在学校的大会议室里。木梨子不知道具体问了她们什么。除了聂娜娜,她们一个个出来的时候,脸上都还是惨白惨白的。
审讯进行了大半天,学校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警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夏绵走到鲁元宪身边,问了他一件事:
“鲁叔,那个米妮玩具,是怎么回事?”
鲁元宪就知道夏绵要来问这个,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最公式化的话回答他:
“这个还在调查中,不能确认。如果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会和你联系。”
看夏绵还站在那里没动,鲁元宪叹了一口气,看周围的同事都在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没人注意到他和夏绵的对话,他便凑得离夏绵近了些,小声说:
“鲁叔知道你联想到什么了,老夏殉职前,倒在玩具店门口,他为什么会把那张米妮海报上涂满血,到现在我都没猜出他的用意。也许他这个举动也根本没什么用意。”
夏绵站着没动。
鲁元宪看他或许是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挑明了:
“这个米妮玩具,可能和他当初的举动一样,都是巧合,你明白吗?”
夏绵扶了下眼镜,冷静道:
“这个事件是巧合与否,我不在意,但我父亲留下的讯息,绝不是巧合。鲁叔,这点我可以保证。”
看着夏绵一瞬间变得认真的神色,鲁元宪叹了口气,拍拍夏绵的肩膀。
就他所知,夏绵从小就很崇拜他的父亲,虽说他在长辈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坚强,但夏源卿的死给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旁人都不清楚。他把自己的父亲奉为神,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否认他父亲。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恐怕已经触碰到夏绵的底线了。
夏源卿是在追捕一个逃窜的犯人时,被车撞死的。
出事时,他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撞进了路边的一家玩具店橱窗里,救援人员还没赶到时,他便已经气绝。
在临死前,夏源卿蘸着自己的血,在玩具店的一张米妮海报上涂满了血。尤其是米妮那张脸,完全被鲜血染透了。
夏源卿留下的密语,谁都没办法破解,他的同事,他的家人,对这件事都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只有死去的夏源卿才知道,那只染了血的米妮,到底象征着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