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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底刚刚好踏上了一张纸钱,安放眼看去,满屋子都是飘飞的纸钱,地板上,窗帘上,棺材上,都飘落着一层白色的纸钱。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蜡烛味道,房间的地面上摆着许多已经烧到头的白色蜡烛,蜡烛味道的来源就是这些已燃尽的蜡。
夏琪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发虚了,虽然她极力伪装成嗔怪的口吻,但那丝动摇和惶惑还是经由她的嗓音传递了出来:
“小婴她也真是的,又在自己房间里作什么妖呢?”
她又往前蹭了两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咦”了一声。
安凑上前,问她;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夏琪不大确定地盯着那台棺材,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
“奇怪啊,我记得小婴的这口棺材是用来睡觉的,她平日是不会把这个棺材盖放下来的呀,都是拿千斤顶顶上的。”
安敏锐地注意到夏琪所说的“她平日里”这个关键词,这证明她确实是和路婴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否则不会使用这样的时间概念,但她同样清楚,现在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她心里的不安已经渐渐成形,慢慢地由一个幻影,变得真实起来。
她把手里端着的饭碗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冲上去推棺材盖。
打不开!
她对还在愣神的夏琪大喊:
“干什么呢!过来帮忙啊!”夏琪这才醒过神来,她也放下手中的盘子,过来帮安推棺材盖。
集合两个人的力量,还是推不开!
安一跺脚,她放声喊出来;
“修!带他们过来,路婴好像不大对!”
十秒钟之后,修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紧跟着的是其他的人,一看到这个紧闭着的棺材,他们中没见过的人确实是吃了一惊,江瓷问:
“她用这个棺材干什么?不会是在里面睡觉吧?”
安用力地推着棺材盖,那棺材盖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死沉死沉,纹丝不动。她的额间已经有冷汗落下来了,声音也因为用力开始变调:
“这个棺材盖上没有气孔,她要是真的在里面的话会被闷死的!”
江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刚想上来帮忙。修就先于她,走到棺材边,把还在用力推棺材盖的安一把搡开。夏琪也自觉让开一条路。
修深吸一口气,双手抱住棺材盖的尾部,手指紧扣住棺材边缘的突起,手臂的青筋和肌肉陡然暴起,一声暴喝。长约两米的棺材盖发出快要断裂的嘎吱嘎吱的惨叫声,被修凌空抱起!
安这下不闪开也得闪开了,她刚刚跳开,修就把那个棺材盖丢到了她刚才站着的位置上,嗵的一声闷响,震得大家脚下的地板都颤抖起来。
安跨过地上躺着的棺材板。向棺材里看去,只一眼,她的汗毛就立刻倒竖起来——
她所有的不祥预感都应验了。而且,比她所设想的最糟糕结果,还要惨烈数倍!
路婴躺在棺材里,那细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指,死死地扣着她自己的喉咙。喉咙已经被她自己的手掐变了形,看来已经喉管断掉了。那把江瓷抓伤的锋利的指甲。此刻全部探入她的脖子两侧的皮肤里,形成了十个大小不一的半月形嵌口。她的双眼紧闭,但远比双眼暴突恐怖得多,这让她的脸,呈现出一种可怖的安详感!
她这样的状态,就像是她自己,掐死了自己一样
夏琪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打翻了她刚才端来的烧猪血上,淋漓的汤汁和猪血翻落在地摊上,深红色的酱汁把白色的纸钱染上了古怪的颜色,她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就紧紧地抓起撒落在地上的烧猪血,捏在手心里,那一手的烧猪血被她捏得稀碎,碎裂的颗粒伴着浆水从她指间慢慢地落了下来。
她翕动着嘴唇,恐惧得完全忘记了惨叫。
他们也全部傻住了。
路婴的房间,因为没有门,谁都可以进,所以不存在密室的问题,但这个沉重的棺材盖,把棺材里和棺材外完全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这个棺材就是一个密室!
路婴是自己自杀的吗?她缘于什么要选择这样惨烈的死法,自己掐死自己?
不可能!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不可能掐死自己,除非手劲极大,一把就能拧断自己的喉管,否则,在没把自己掐死之前就会陷入昏迷,这样的自杀根本不可能成立!
那么,是他杀?
可是,棺材盖的事情又怎样解释?它太沉了,沉到靠一个人的力量完全无法抬起,除非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难不成是鬼?
不,还有一种可能!
安转回头去,看见修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个沉重的棺材盖,全然未留意到安的眼光。
刚才修,好像没费多大的气力,就把棺材盖举起来了吧?
夏琪建议说要再报一次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却被安拒绝了,电话可以再打,但他们需要保留第一手的证据。
安知道这样说很牵强,也知道,让警察来处理是最好的办法,至少不会破坏什么现场的痕迹,但是,如果警察在调查过程中,知道彭瑞笺是在修监视的期间神秘失踪,而且把路婴封闭在棺材里的棺材盖,只有修能举得起来的话,修无疑将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到时候事情的发展就超出自己的掌控了,所以趁现在警察还未赶到的时候,尽可能多地搜集一些证据,只要证明修不是凶手,就可以收手了。
抱定这个主意后,安开始观察路婴的尸体。
尸体表面没有中毒和被侵犯的症状和现象,衣物完好,江瓷检查过,可以确定她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喉管断裂。死亡时间大约是两个小时之前。
两个小时前,大家都在哪里?都在干什么?
夏绵说,他和兰任心呆在一起,他可以作证,兰任心没有作案的时间。
龙炽则和江瓷、呆在房间里其实没去找安,三个人在讨论案情。
安一个人冒雨去了白塔,调查了白塔内部的构造。她没有人可以作证,但是有人亲眼看到她出别墅和进别墅,在那个时间段里。她没时间去杀人。
夏琪和木梨子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补觉,这两个人都没有不在场人证,但也没办法证明她们不在房间里。
唯独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就只有修一个人。
安问及修在两个小时前去哪里做什么了,他只说,他在自己房间里,至于在做什么,他回答得很含糊。
他说。自己在屋里看雨。
在听到修的回答后,安注意到江瓷的表情不大对,她似乎想要反驳修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可能她不确定,或者觉得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出口。但就算她不这样欲言又止。安的心里也存了一个疑影:
修的解释太无力了,他这样说,等于自承自己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更容易招致别人的怀疑。
事到如今,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是木梨子、夏琪和修,要做出排除的话,还是要回到尸体上。
人类学家威廉梅伯斯说过,人活着的时候。他们沉默无语,但是当他们死去后。他们的遗骸就会向天堂和后代发出阵阵呐喊。
这句话一直贴在东城殡仪馆停尸室里的墙壁上,安对梅伯斯的说法深以为然。她先是观察了一下棺材的构造,规格大概是一米九的,从外形看是石材,里面铺着一层褥子和床单,看来路婴确实是把这个棺材当做自己的床的。她安排夏绵和龙炽,抓着褥子和床单的死角,小心翼翼地把尸体从棺里抬出来,放在地上。
她蹲下来,从尸体的头部开始,由头发至足尖,开始了一番细致的验看。
眼睛闭拢,口微张,能隐隐看到粉色的舌头,面色青紫,是窒息死亡的症状,嘴里散发出一股奶发酵后的气味,安四下看了看,在旁边的书桌上发现了一个喝空了的杯子,杯子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点乳白色的液体,看来路婴在被杀之前曾喝过一杯牛奶。
这杯牛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闻了闻牛奶的气味,没发现什么不对,然而仔细看的话,安发现,杯子底部躺着一枚快要溶解完的小药片,只剩下薄薄的一片,安立刻把药片从残余的牛奶液体中取出来,示意夏绵他们去拿个干净的袋子,把药片装好。
这个药片很可能是安眠药。如果这个安眠药是路婴主动吃下的,应该用牛奶送服,而不是泡在杯子里让它任意融化,这说明,安眠药是有人要给路婴下的,目的就是要让路婴陷入无知觉的沉睡当中。
在路婴睡着之后呢?
安离开了书桌,闭上眼睛,让呼吸尽量均匀起来。
我是凶手。
我要杀掉路婴,而且要让她的死看起来无比诡异。
现在她已经服下了我下好的安眠药,睡着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营造出她被自己掐死的假象呢?
安像梦游一样,走向那口已经被腾空了的棺材。
她把手伸到棺材里,那里好像正躺着一个干瘦的少女,均匀地呼吸着,面色苍白,神情可能还带着些许不安与恐惧。
安把手伸到“她”脖颈处,却停住了手。
她不能先把她掐死,然后再把她的手架在脖子上伪装成自杀,一来,她的姿势很不自然,第二,掐痕产生的指印会暴露他杀的事实,同时警察来调查的话,还会直接让凶手的身份曝光。
对,不能这样做,那最好的办法就是
安把手扶上“她”平摊在身侧的双手,慢慢举起来,放在她的咽喉处,扣紧她的颈部,骤然发力!
安的动作定格在了发力的动作上。
这样,就可以借路婴的手掐死路婴自己,但相应的,会留下不可湮灭的痕迹
安走回到路婴的尸体边,再次蹲下,细细地查看路婴正掐着脖颈的双手。
果然,她双手每根手指指缝靠内侧,都有一个淡淡的青色指印!
凶手在抓着路婴的手发力掐下去的时候,为了能让路婴快速致死,肯定会使出很大的力气,那样的话,不可避免地会在路婴的双手上留下用力过猛后的伤痕!
但是,问题又来了。
棺材又是怎么合上的?
凶手在进行完谋杀之后,可以堂而皇之地从门口走出去,因为当时没有人守在客厅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但是,这个沉得离谱的棺材盖,是怎么合上的?
夏琪在刚刚进入路婴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是因为这个棺材盖平日里从不合上,都是用千斤顶顶起来的,那它在合上的时候,必定会发出巨大的响动,房间的隔音并不好,这样的响动必定会引来人,就像当初修把路婴的门板拆下来,被江瓷形容为“外星人登陆地球”证明在楼上也是能听到大的声响的,大家寻声而来的话,凶手就跑不掉了。
而事实上,谁都没有听到路婴的房间有什么异响。
这又是
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考和恐惧中,没注意到一个脚步声,正在慢慢地朝路婴的房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