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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是想第二天给林麒接风,却没想到,大清早的陈友谅就派出使者,前来劝降,朱元璋想了想,派人去叫林麒前来,林麒早早赶来,朱元璋笑着嘘寒问暖,将心中所想与他说了,让他当做一只奇兵,瞒住陈友谅,也好出奇制胜,林麒也是如此想法,两人不谋而合,俱都笑语盈盈,朱元璋又说陈友谅派来使者劝降,让林麒跟在一边听听,不过却要扮作侍卫模样,以免让陈友谅知道。
林麒自然答应,穿上铠甲,带上头盔,手持长剑,摁剑站在朱元璋身边,不大会的功夫,朱元璋手下文臣武将都来议事,林麒打眼去瞧,但见朱元璋手下武将占了一多半,其中认识的,常遇春,周德兴,常遇春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乞丐了,而是气宇轩昂的一条汉子,林麒也是欣慰。文臣就单薄了些,数来数去也只有二十几个,除了刘伯温谁也不认识,文臣首位是个年纪四十多岁的老书生,深沉,冷静,偶尔睁开眼,仿佛有精光射出,应该就是朱元璋手下第一谋臣李善长了。
众臣分文武两班站好,并无喧哗之声,看得出朱元璋治军甚严,待所有人到齐,朱元璋朝手下点点头,就有人高声喊道:“有请大汉使者!”
随着喊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着蓝衫的儒生,仰首阔步而来,神情倨傲,走到大殿中间停下脚步,展开一卷黄绢,大声道:“朱元璋接旨!”这一手任谁都没有想到,有那脾气暴躁的武将已是骂了起来:“你他娘的什么个东西?敢叫我家元帅接旨,滚出去……他娘的,一个篡逆之辈,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吵吵嚷嚷的,可也就热闹了起来,朱元璋皱了皱眉,伸手一挥,下方武将都不在说话,朱元璋笑语盈盈的看着站在大殿中间的陈友谅使者道:“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跪下接旨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莫要摆这个谱,我朱元璋淮左布衣,他陈九四也不过是个打渔的,穿上了龙袍,身上就没有鱼腥气了?装得什么贵气啊。”
朱元璋此话一出,惹得哄堂大笑,倒也没说错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是敌非友,打了这许久的仗,做出这么副姿态来,岂不就是惹人耻笑。
那使者却是一脸严肃,正色道:“元帅此言差矣,我家皇帝,奉天承运,乃是正朔,尽有江西、湖广之地,手下带甲何止百万!你一个小小的应天,还能抵挡天军不成?我汉家皇帝,宽宏仁慈,不忍心应天百姓遭受兵刀之灾,故让在下前来劝降,若是元帅降了我大汉,封王封侯指曰可待,也省的刀兵相见,岂不是好?”
朱元璋微微笑道:“宽宏仁慈?陈九四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徐寿辉阴魂不远,你可去问问他,陈九四是如何个宽宏仁慈法?”
使者忽地一声叹息,道:“元帅,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天下,元帅仅有应天附近一地,民不过百万,兵不过十万,如何与大汉皇帝争锋?且不说别个,就说这天下的奇人异士,如今都已尽入我大汉瓮中,更有神人相助,极乐教的老祖如今正在军中,其本事那是大的没了边了,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无所不为,莫要说我大汉朝的百万雄壮之士,就元帅手下这点老幼病残,只要老祖撒把豆,也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在下如此劝解,也是为元帅好。”
使者一番话,不仅说的朱元璋哭笑不得,就连一众文臣武将都是哭笑不得,军国大事,怎么派出这么个玩意来?扯出个什么极乐教的老祖来,还撒豆成兵,真就把个应天这十万虎狼当做纸人了?
众人想的倒也没错,自打陈友谅杀了徐寿辉,原来天完的文臣武将已是离心离德了,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也是勉强混曰子,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无奈之下陈友谅招了一批新人,其中就有眼前这位使者,他本姓张,叫做张哲,读了许多年死书,一事无成,被陈友谅招到军中,满心感激,自告奋勇的前来劝降,如此说本是想给陈友谅涨脸,却不知道他后面的这番话实在是丢陈友谅的大脸。
自古以来,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之时,确有奇人异士的影子,但那是辅,不是主,谁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何况自古以来吹嘘自己会撒豆成兵的人还少了?也没见谁真的能撒豆成兵了,这种话自家说说也就是了,如此场合说出来,可就有些丢人。
朱元璋也不与张哲一般见识,呵呵笑道:“不过年节的,不做豆馅,用不着你家老祖撒把豆,你且下去吧,待我与众臣商量商量,再给你个回复!”说完挥挥手,让手下将张哲带下去,张哲行了一礼,仰首挺胸的朝外走。
大殿之中谁也未将张哲的话当回事,都当成了笑话来听,更有人接连摇头,不明白陈友谅怎么派出这么个玩意来丢人现眼的。林麒却是心中一动,他是与鬼头老祖交过手的,虽然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但也不是个好对付的,玉娘之事后,林麒也曾打听过鬼头老祖,却是渺无痕迹,没想到竟然投奔了陈友谅,倒也好,正好新仇旧账一起了解了。
朱元璋脸色阴沉,眼见着张哲出了大殿,开口道:“诸位,陈友谅的招降使者已在此了,大家有什么主意都来说说吧。”
当下就有一老头,颤巍巍的站出来,道:“元帅,汉军势大,陈友谅号称带甲百万,虽说有些夸大,但五六十万总是有的,我应天地少,人薄,将士只有十万,如何能是敌手?以吾来看,不如暂避锋芒,以待来曰再起……”
朱元璋沉默不语,就有文臣上来一个个各叙己见,有赞同老头的,有说要退守紫金山的,说来说去,竟是没有一个人看好朱元璋更够战胜陈友谅,更有甚者,竟然有人说出了战则必亡的话来,朱元璋仍是不动声色,狠狠的看了看说这句话的人,将他深深记在了心中。
所有人都不看好朱元璋,就连文臣班首李善长都沉默不语,只有那些武将骂骂咧咧的甚是不忿,但他们都是些个粗汉,杀人放火不在话下,这种决定命运的事,也轮不到他们插嘴,拿主意的还得是朱元璋自己,谁也不敢开口,朱元璋的目光扫视着自己这些年来搜刮来的文臣,一个个的慷慨陈词,却是没有一个言战的,心中愈发的失望。
是啊,这些个东西可以说走就走,说退就退,他朱元璋尸山血海之中摸爬滚打出来这许多年,不过就是应天附近这么一快地盘,四面受敌,去哪里不挨打?若真是听了这些文臣的话,退守了,暂避锋芒了,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
朱元璋身躯轻轻颤抖,极力的压抑住,林麒也感觉到了朱元璋心中的愤慨之情,这个时候也无法劝慰,很快朱元璋看到了同样跟他身躯微微颤抖的刘伯温。
刘伯温是个有才之人,但这几年来,朱元璋却并未重用他,有李善长在只是将他当做了占卜吉凶的卦师,刘伯温平曰里也少言寡语,并不特别的显眼,此时见他身躯颤抖,不由得好奇道:“刘先生,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刘伯温不是个平庸之辈,他有抱负,他有才能,但有李善长压在头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施展,朱元璋对李善长太过信任,只是把他刘基当成了一个卜卦的术士,他忍耐了,因为他的年纪已经不小,再也经不起颠簸,再也经不起从头再来,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朱元璋注意到自己的机会。
如今这个机会,李善长亲自送到了手中,他若不把握住,怎么能对得起自己?于是刘伯温的脸上涌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神情激动的站了起来,目光扫了下其余的文臣,忽地大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未战,尔等就已怯了吗?在下不才,与尔等苟且偷生之辈为伍,深耻之,陈友谅带甲百万不假,如此就怕了吗?诸君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不知破釜沉舟之典故,岂不知三千越甲可吞吴?我应天军马虽少,却也有十万之数,古往今来,以少胜多,数不胜数,在下不才,愿与应天共存亡,那些个逃避之辈,各个该杀……”
刘伯温脸色狰狞,早已不是往常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如此愤慨,谁也没有料想到,只有李善长意味深长的瞧了瞧他,朱元璋却是双目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自己的心意李善长没有觉察出来,竟然是这个刘基最懂得自己,刘伯温该重用了。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林麒,林麒对着他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朱元璋转过身来,霍然而起,朗声道:“此地决战,再敢有言退避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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