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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言颔首道:“我们曾经也好歹算是大宗,家底总还算有的,我前些日子去师父的钱库偷了点。”俞小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不怕死啊。”
林玄言笑道:“如果真的被师父发现了,我就说是师姐指使的。”“你!”俞小塘哼了一声,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刚刚说谁指使的?”
林玄言连忙笑着求饶,两个人打打闹闹一直来到了店里,要了两杯花茶坐下,俞小塘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怎么说她也算是山上修行的仙人,这是她难得地食人间烟火。
林玄言捂着被拧得发疼的耳朵,安静地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漫过唇齿。即使是一座小茶楼,因为靠近了接天楼,所以今晚人也多得出奇,若不是因为过了半夜,肯定挑不到位置。邻座似乎是仙门的弟子,林玄言瞥了两眼。
只是觉得那身校服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他才泯过了一口茶,便听到那穿着黑白道衣,带着阴阳抹额的人开口道:“这人间的茶果然比不得我们那里啊,真真是哪里入口。”
一个带着湛蓝色抹额,丰神俊朗的人说道:“师弟,你是养尊处优惯了,这茶虽然寡淡,可也不算太过不堪。”忽然又有人开口:“听说这里再过几个月便又要举行试道大会了。”
“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是谁冷哼了一声。又有人说道:“那萧忘小小年纪已经跻身七境,在我们那里也算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也只是出了一个萧忘罢了。”“说不定有人韬光养晦,只等一朝成名也未可知,师弟不可妄言。”那湛蓝色抹额的人似乎在这些人里身份最高。“师兄啊,你感觉那个清暮宫的宫主怎么样啊?”师兄回答道:“惊鸿一瞥,人间仅有。”
听到这里,林玄言才恍然想起他们的身份,难怪这身校服这么眼熟,原来是浮屿道门的人,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外门弟子,但是饶是如此,身份也是尊贵异常。俞小塘可耐不住性子喝茶,她早就跑到了窗口,趴着张望,怔怔地看着对面那座接天楼出神。
忽然,林玄言喝茶的动作僵住了,因为他听到了那里最初说话的那个师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他的听觉很敏锐,所以听到了那句话是什么。
“今年的试道大会可是极有看头,那清暮宫的宫主兼轩辕王朝的圣女陆嘉静,据说要在那日宣布我们阴阳道为轩辕王朝唯一正统道法,并且要在那日在试道大会落幕后当众修习”“当众修习?什么意思?”“就是被当众开苞破处啊!”“什么?!”有人甚至茶杯没有拿稳跌到了桌上,茶水肆意流淌,那人也无空闲去擦拭,连忙问道:“你这个消息是哪里得到的?真的假的?”“就是,方才我们都见到了,那陆嘉静何等神仙似的人物,即使是那神王宫的圣女夏也不遑多让。
怎么可能会作出如此折辱的事情?这一定是有人刻意造谣。”不过那位道门弟子却十分笃定,说道:“爱信不信,我爹可是在轩辕王朝当大官的,他亲口告诉我的。再过一个月,这个消息恐怕要传遍整个琼明界了。”
“怎么可能?陆嘉静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不可能啊!”林玄言早已难以喝茶,他曾经和陆嘉静一起出生入死。
对于她的性情十分了解,她那么骄傲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只听那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清暮宫宫主的身份再大,怎么可能大的过轩辕王朝的铁律?
这次轩辕王朝是刻意要与浮屿阴阳道交好,才做出如此举动,而陆嘉静就是他们向浮屿神王宫表明心意的牺牲品。”“可是为什么,堂堂凌驾人间的王朝,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北域!以前北域动荡不安,虽然那些妖物体魄强悍,极其危险,但是始终内乱不定,不足以构成威胁,但是如今妖尊一出,北域一统,那些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若是连成一心,战力比人类可是要高出一大截。
如果他们举兵攻打轩辕王朝,就算轩辕王朝不灭,也要被打去半条命,这时候若是其他亲王趁机动手,恐怕王朝就不姓轩辕了。”“所以说陆仙子要为轩辕王朝殉道了么?”“又不是身死道消,何必如此说得如此悲壮。
陆嘉静本就是化境高手,论女子战力,仅次于那剑宗宗主裴语涵。她对道肯定有很深的感悟,修行阴阳道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要当众被始终让人难以接受啊。”那名弟子喝了一口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嘉静”那师兄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兄别想了,师兄好生修行,如此天资,定能进入内门,到时候以道门内门弟子的身份,说不定可以得到陆仙子青睐,一亲芳泽呢。”师兄训斥道:“师弟不可胡言。”
“若等那陆嘉静也沉沦了,那剑宗宗主裴语涵便是这王朝唯一的笑话咯。听说那裴语涵可是姿容气质不输陆嘉静的绝色女子啊。”师兄喝了一口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究竟是谁来破陆仙子的”
那弟子悠悠摇头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爹告诉我,好像是让试道大会的优胜者哎,一个人间宗门的小辈凭什么可以染指仙子?越想越气人。”
“那真是便宜那个萧忘。恐怕这个决定是轩辕王朝的当权者和阴阳阁协商的结果,在人间,玄门和阴阳阁便相当于神宫阴阳道的意志。
如此更能体现出轩辕王朝对浮屿神宫投诚的决心啊。看来那个妖尊却是强大,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轩辕皇帝如此焦头烂额。”师兄皱眉道:“他们就不怕有人战胜萧忘么?”
那师弟冷哼道:“你以为第七境的门槛是这么好到的么?再说,就算真有人战胜了怎么样,六大宗门五位都是以阴阳之理修行,虽然宗系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那位获胜的小辈未来也定是轩辕王朝的大人物。说不定能成为与北域交战的关键棋子。牺牲一个化境女子而已,对于一个真正的大国来说,一个女子的美貌再惊世骇俗又能如何呢?”
“只可惜,玄门有一个萧忘。阴阳阁却拿不出太像样的年轻人咯。”“嗯。听说阴阳阁阁主的女儿容貌惊人。
小小年纪便被列为轩辕王朝的四大美人之一。”“那位季小姐么?又如何呢。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罢了,容貌注定成为家族的工具罢了。”众人还在议论,但是林玄言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举杯倾倒,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付了茶钱,拉着还在窗口看风景一脸诧异的俞小塘离开了茶店。
这时候,林玄言的眼角忽然瞥见了一道艳红色的光,浓烈得像是难以抹去的墨。林玄言循光望去,看到西侧窗边露出了一截红色的衣角。林玄言微微一愣。
心想如此醒目的衣服自己喝茶的时候为何没有注意到?难道被那些道门弟子的谈话吸引太深了?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隔着窗看清楚了那桌人的样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红衣人面覆青铜甲胄,身材匀称,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人身边坐着一个明黄色衣服的童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承君城鱼龙混杂,奇人异士颇多,他多看了两眼,并未太记挂心上。俞小塘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呀?是不是茶不好喝啊?我感觉挺好的啊。”
林玄言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就像是那日在碧落宫门口听到那浅浅的呻吟声那样。难道曾经和自己亲密的女子都要遭受如此劫难?剑道崩摧,我一人承受便够,为何要殃及池鱼?
十指藏在袖袍中掐动默算,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算出来,是因为有人遮蔽天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难得地觉得有些头疼。“热闹看够了,回山门吧。”林玄言对俞小塘说道。
俞小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大城市,似乎要把每一分繁华都烙印在眼中。林玄言宽慰道:“再过四个月我们还会来的。不用太舍不得。”
俞小塘抽了抽鼻子:“可是四个月后哪有现在热闹嘛,而且,那时候我们就是来吃白眼的啊”“我们宗门有这么不堪?”俞小塘弱弱道:“我在宗门呆了十几年了,每次都差不多,最讨厌试道大会了”
林玄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今年会不一样的。”俞小塘啪地拍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道:“你怎么总喜欢摸我头!会长不高的你知不知道!要是我以后不能长得像陆姐姐或者师父那么好看就打死你!”林玄言微笑不语。
不过一提到陆嘉静的名字,他神色又黯然了几分。闭上眼,那个彩裙凌空,遗世独立的仙子仿佛犹然眼畔。焚灰峰上终年飘雪。黑色裙摆的少女坐在崖头向着很远的地方眺望,这一次她没有看海,而是看背着海的那一面。
城市在视线很远很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被烟火和花灯点亮的城市,遥遥望去,听不到喧乱吵闹,入目唯有万家灯火,一片馨宁。
凄冷的山风吹拂着她膝盖上摊开的一本书。书页随风翻动。上面绘画着一个个面容狰狞,凶相毕露的鬼怪。看上去阴森森的。
少女裙摆只覆盖到膝盖,她坐在山崖上,露出的雪白小腿在崖石悬空处荡啊荡啊。清冷而孤独。身后浪潮日日夜夜拍打岸头,身前万家灯火都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