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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西门吹雪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坐下。
站在一旁的棠胭视线在两人身上偷偷来回看了好几遍,低下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君迁看在眼里,越觉得哭笑不得,但倒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推到西门吹雪面前,然后收回手撑着下巴,语气里不无遗憾地感慨着:“出门都这么久了,可是藏书楼还有那么多书没看过呢!”
西门吹雪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对面满脸纠结和不舍的少女,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我的朋友一直不多,但你是其中之一。”
君迁眨了眨眼睛——这算是在回答先前她对棠胭说的那句“但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回去之后,随时可以再来。我若不在庄内,庄里的下人自会招待你。”西门吹雪顿了顿,伸手取出几本书递到君迁面前“来时再还。”
君迁伸手,下意识地接过西门吹雪递来的书,顿时就是一愣——一共三本书,每一本都是宋代的孤本,作为一个医者,她实在是太明白这几本书的价值和意义了,西门吹雪愿意借她看就已经让她很感激了,更别说现在还是主动让她带回家看了。君迁有些惊愕地抬头,就见他正不紧不慢地端着杯子在喝茶,动作从容优雅,神色平静。
少女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就弯起嘴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把书都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以后想必每年都会上门来蹭饭,庄主可不要赶我走啊?”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神色出乎意料地温和。
三年后的仲夏,关中。
酒楼的生意很好,几乎是座无虚席,人一多就难免显得有些嘈杂,但二楼窗边的位置却似乎与整个嘈杂的氛围割裂了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那一桌只坐了一个人,是个玄衣的少女,看起来约摸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精致,身形窈窕。隐隐带着些暗纹的墨色衣衫在这夏日并不显得繁琐厚重,也不见呆板沉闷,反而将少女衬得越温婉清丽。
少女身前的桌上已摆齐了点的菜,每一道都是酒楼的招牌菜,精致而诱人。少女却似乎并不急着动筷子,反而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端起杯子轻呷一口,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动作间满是随意,却并不显得失礼,明明是个姑娘,却自有一股名士风流的意味。
“你听说了么,西门吹雪现在就在关中,昨天还出手杀了温岭!”少女隔壁的一张桌上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各自的手边都摆着一柄长剑,看来应当是江湖中人,此刻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毫无顾忌地谈论着。
“就是前些日子劫了赈灾银两的那个温岭?”另一人闻言,顿时低声惊呼“那温岭霸据一方,无恶不作,但单论武功,确实是个顶尖的高手,居然连他也死在西门吹雪的手上,剑神之名看来是名不虚传啊!”“可不是,我听说还是一剑封喉,我看当今这世上能赢西门吹雪的人恐怕是难找了。”
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酒楼内虽然人声嘈杂,但因为距离实在是相当近的关系,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了玄衣少女的耳中,少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递到嘴边轻呷了一口,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君迁是前几天到的关中,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西门吹雪刚好也在。
所以说这就是缘分啊!系统还是老样子,逮了个空就要横插一脚。君迁挑眉,也不搭理它,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忽然间就听见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砸场子的人来了。见君迁没搭理自己,系统似乎是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很是“好心”地出声提醒。
君迁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总算是来了,再等下去我可也没耐心了。
就是几句话的工夫“砸场子”的人已经到了桌前——是四五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神色凶悍,看起来像是打手护院之类,中间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的折扇轻摇,一身锦衣华服,身材有些胖,但气色尚可,看起来身体应该是还算不错,只是步履稍有些虚浮,眉目间的神色也带着些轻浮。
男人走到桌前站定,一挥折扇,站在最前面的大汉立时会意,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拍在桌上,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原本嘈杂的酒楼立时就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一桌上,却没有人说话,一直到拍桌子的那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开了口:
“就是你治好了何员外,坏了我家老爷的好事?”
大汉的嗓门实在是太大,听的人一阵不适,君迁微微皱了眉,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顺手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笛鸿雁,一边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鸿雁在自己的掌中指间翻转把玩:“是我。”
君迁顿了顿,视线转向被簇拥在众人当中、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就是你给何员外下了毒,又以治病之名勒索钱财?”
七天前她到了关中,偶然医治了一个扭伤了脚的姑娘,见姑娘神色郁郁,便多口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何员外的女儿。何家是关中的富户,何员外半年前患了怪病,被一个路过的张姓大夫医好,可没过几天却又得了别的病,何家人一阵惊慌,连忙又把那张大夫请回了府里。张大夫说是可以医治,但方子却是祖传之秘,不可示人,于是每天都是亲自抓药煎药。经过张大夫的医治,何员外果然开始渐渐好转,却始终不能痊愈,一旦有一天离开了张大夫的药,病情就会作,有性命之虞,张大夫说是此病只能慢慢调理才可根治,何家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每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直到如今,何员外已经卧病在床整整半年。
君迁心里觉得奇怪,便跟着何姑娘去了何家,她到的时候那位张大夫并不在何府,据说是暂且回乡看望家人了,却留下了一些已经抓好的药,大约是七八天的分量。君迁一见何员外,便现他根本不是染病,而是中了毒,又看了“张大夫”留下的药,心里顿时就已经把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她听何姑娘说过半年前何员外的病症,和现在并不相同,想必那“张大夫”确实是有些本事的,的确治好了何员外的病,但眼见何家富庶,一时间又起了贪念,暗中下毒让他离不开自己的“调理医治”好以此长期勒索钱财。
君迁将何员外的“病情”和自己的推测如实告知了何家,花了七天的时间治好了何员外清了他体内的余毒,又把以后调理身体的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这才离开何家来了这家酒楼吃午饭。把戏被拆穿,何家自然再也容不得这位“张大夫”君迁算算时间这位“张大夫”也差不多是该回来了,见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一定会上门寻仇,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先前只知道坏了自己“好事”的人是个黄毛丫头,那“张大夫”也没放在心上,这半年来他早已敛了不少财物,自己做了“老爷”又蓄了一批打手护院,被何家赶出来后,找人一问就知道那姑娘在酒楼吃饭,于是带了一干打手气势汹汹地上门寻仇,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但一直到君迁现在转过头来,他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立时就是呆了一呆——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个貌美的少女,身上那股子随性的气质格外地吸引人,顿时就是见色起意,原本想要“寻仇”的念头一下子就拐了个弯,男人再次挥了挥扇子,问话的大汉似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却还是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让路给自家老爷。
“敢问姑娘芳名?”男人一边问,一边自以为风流地摇了摇扇子。
君迁伸手拎起茶壶,动作从容地又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君迁。”
君迁的武功和医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使是因为系统的逼迫,她也确实在武功上下过一段苦功,更何况万花武学素来精妙,君迁虽说不是高手,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捏她的。再者说,眼前这些人虽然身材魁梧,但一看就是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平时仗着体型和力气才横行乡里,君迁根本就不怕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一点武功都不会,隔壁桌那两位“少侠”也不是干看着的,这会儿手可是早就已经握在剑上了。
那“张大夫”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看君迁年纪小,身形又纤细,根本就没察觉到任何危险“刷拉”一下开了折扇,挡到了君迁的面前:
“君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坏了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看君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倒是不差,不如日后就‘侍奉’在我身边跟我学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