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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里冷冷清清,留下驻守的官兵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也坚持部不了多长时间了,陆军的坦克部队轰隆隆的就要来接管了,到那时小舟的军人生涯真的走到头了。本来他还是有希望到别的部队继续任职,可又经不住家乡女友的劝说,最后还是决定解甲归田。
临行时,不知怎的,他还是放心不下空灵,再次来到了山海家。映入他眼帘的确是一片狼藉,院墙倒塌,房屋露顶,家什毁坏,满目凄凉,早已不见了主人的身影。就这样,他是带着疑惑和不安登上回家的列车的。
当走下列车,再次看到了那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看到了久别的未婚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几天跑下来,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世道变了,变得让他陌生起来。生存、就业、婚房、娶妻,这些在部队从来不需要考虑的问题,现在却是必须要面对的难题。也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袭击了这个小城,受灾面积几乎是这个小城的一半。救灾成了头等大事,安置问题一时也就拖了下来。
他的未婚妻蓝眉,一个身材苗条,性格文静的女孩,生活在她的继父母家中,前不久继父不幸去世,只剩下了孤儿寡母,生活冷清孤单,所以她极力劝说小舟转业,自己也就有了依靠。她的家正好处于龙卷风的中心,周围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无一幸免。由于发生于凌晨,人们还在睡眠,伤亡惨重。
小舟当时也在家中,幸运的是他的家住的是平房,又是刚刚翻盖,受损不大。他被惊醒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蓝眉,她的家离海边很近,又是棚户区,一定相当的危险。急忙登上自行车奔了过去,路上看到净是断壁残垣,杂物四下乱飞,呼啸的风还在疯狂的刮着。他骑一阵,推一阵,还要时刻警惕着四处纷飞的沙石,就这样,到了蓝眉家时头上还是被击破了几个血道子。
小舟眼前的蓝眉家,房子已经倒塌,蓝眉只穿内衣,胳膊上,腿上已是鲜血淋漓,正不顾一切的在废墟里扒着,嘴里不停的喊:“救命啊,来人啊!”当看到满身灰尘的小舟,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他,指着下面的瓦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小舟急忙推开她,奋力的去搬压在蓝眉继母身上的檩条。试了几下,根本搬不动,示意蓝眉过来帮忙,两人一块发力,檩条被抬了起来。突然,又是一阵大风,未倒的一面山墙,轰然倒了下来,三个人都被砸在了底下。
小舟醒来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是头上、身上裹了不少纱布的蓝眉,低着头哭个不停。他看到自己的一条腿吊在床头,上面打了厚厚的石膏,一动也不能动。见他醒来,蓝眉急忙探过身子,问道:“小舟,还好吧,疼不疼?”小舟笑了一下,“没事,看来我的腿出点问题,情况不妙吧。”蓝眉赶紧说:“没事,我问了大夫,养养就会好的,不会留下后遗症。”小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哎,伯母怎么样了?”
这一问,蓝眉又忍不住了,伏在床上大哭起来,小舟顿时明白了,很想安慰安慰,抚摸着她的头发,欠了一欠身子,突然一阵疼痛又躺了回去,眼泪随着流了下来。
蓝眉的继母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小舟坐着轮椅,带着伤痕累累的蓝眉,办完了丧事,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蓝眉也就成了孤身一人。她的亲生父母在北京,年岁已大,思女心切,眼看这边已经没有了亲人,便千方百计的想把蓝眉调回北京。
这在当时谈何容易,小舟和蓝眉居住的城市叫潞西,只是一个边远的县级市,虽然临山靠海的,还是比较落后。而北京,那是首都,谁又肯拿一个金牌户口来换呢。小舟得到这个消息,既担心,又存在着侥幸的心里,这事不一定能成。可是,事与愿违,仅仅一个多月的功夫,还就联系到一个家在潞西即将退休的男子,蓝眉以一个化验员的身份换取了食堂厨工为代价,有了一个进京的名额。
小舟出院后,工作一时半会儿的无法落实,进机关事业单位,许多营职转业干部还没有安置,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到位。为了尽快工作,也就去了一家玩具厂,当了保卫股长。没想到的是,仅仅工作了半年,企业就破产倒闭了,他拿到几万元的补偿金后也就成了失业人员。就在他忧心忡忡时,蓝眉又要回北京,真可谓爱情、事业两茫茫。
在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启动时,站台上的小舟和在车窗中探出头来的蓝眉四目相望,眼中充满了忧郁和无奈。小舟明白,今日相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怖袭上心头,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对不起,小舟。我没有办法,父母年岁大了,他们也很可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我过去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把你也调过去,你一定等着我呀!”蓝眉看到小舟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疼痛。自己硬把人家逼了回来,官丢了不说,连工作都没了,我再一走,如何让他承受!
“别这么说,蓝眉。你放心的走吧,只要你生活的幸福,我就高兴。我不会忘了你的,冬天总会过去,春天也会到来的!保重啊,我爱你!”
火车一声长鸣,缓缓的移动着庞大的身躯,向着前方行进。小舟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劝阻下,转身离开了站台,不管蓝眉如何拼命的呼喊他的名字,他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最后给她一个吻。他知道,自己最爱的人走了,这一走恐怕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