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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八年春,宇朝的科考正式拉开帷幕,皇帝在朝中选派了八名特使去各地巡查,以防营私舞弊。一心想出宫了解民情的太子殿下也被派往南方,不过却是微服私访。皇帝让他自己选随从人员,另外安排了八名护卫。皇贵妃也不太放心他单独出去,特意让菁菁跟着他一起去。菁菁的武功虽不是很好,医术确是不错的,又是女孩子,更细致一些。
明昊想了想,带上了冯俊思和易建业两个年轻人。冯俊思八面玲珑,乃是上好的谋士之才,有他一路打点,于公于私都会少很多麻烦。易建业虽然年轻,然而出身将门,自幼熟读兵书,心中也是有些丘壑的。他正愁报国无门,这也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当然还有一点,易建业是他的姐夫,又是嫡亲的表兄,虽然母亲与舅舅不合,但打断骨肉连着筋,他身上也留着一半易氏的血脉,自家人总要给机会的。这么多年来,父皇始终不肯给表哥机会,多半也是怕母妃不高兴,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表哥留给自己用吧!
去年的草原之战,几位领军的将领都晋了一级,除了姜云飞和凤轻尘,其余几人都封了正二品的定国将军。特别是锦鸿表哥,今年不过才三十岁,就已经做到了正二品,又身居要职,怎不让人眼红?如今朝廷正在裁军,易氏首当其冲,大有江河日下之感,整个家族就只有易锦鸿一人圣眷隆重。舅舅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忧心的。
而明昊现在需要的正是收买人心。他心里明白,父皇是想尽快退位带母妃出宫逍遥,可是自己毕竟太年轻,未必能压得住那些跟随父皇一起打天下的老臣,所以父皇才让他领兵去草原,又让他去江南巡查科考,不就是希望他赢得更多的民望,发掘更多的人才收作心腹么?父皇以前一直不冷不热地将舅舅晾起来,不就是为自己收复易氏铺路么?
姜云飞虽然此次出战只封了一个正三品的国威将军,却调倒兵部受到重用,羡煞了一干同僚。但人家是驸马,能力又的确出众,众人再妒忌也无话可说。
最诡异的是凤轻尘,他原本是封的太子太保,可是一直都跟着永昭公主,这次得胜回朝皇帝依旧没有封他实职,却是所有将领中唯一封侯一个。皇上封他为安乐侯,食邑两千户,还御赐侯府一座,目前正在修缮中。
虽然朝中议论纷纷,可凤轻尘本人依旧如往常一般冷漠低调,只有明白内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为永昭公主出嫁做准备。今年永昭公主就十八岁了,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明昊想起姐姐,也忍不住感叹。像姐姐那样独立而强势的女子,一般的少年确实配不上她!死了一个赫利可汗,或许也只有凤轻尘能降得住她。只是,他们心中真的就没有隔阂么?母妃、父皇、凤轻尘和姐姐自己,他们真的能抛开一切,不管不顾朝中的议论么?毕竟姐姐是凤轻尘一手带大的啊!
明昊去了江南,明晖自然要帮着父亲处理朝政,干脆又搬回宫里面住了,留下凤轻尘依旧暂住在东宫。
闲来无事,凤轻尘便打算去旺东郡探望林轻云。轻尘早发现林师兄有问题了,可惜怎么问他都不说。而且,他发现易锦鸿自前年年底就在找什么人,他一直怀疑锦鸿是在帮师兄找人,师兄就是那个时候变得异常的。但师兄怎么会跟一个女人有牵扯的?
路经阜阳城的时候,他看到很多人围在城门里看榜单,心里疑惑是不是朝廷又有什么新政策下来,所以牵着马过去看一眼,却不想是一张民间的重金悬赏榜单,求名医救命的。
轻尘暗自摇头,民间的求医榜单竟然贴到城门口来了,估计此人非富即贵。他也没有多想,进城找了一间酒楼用饭,打算等会儿要一个房间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打包一袋干粮继续上路。
轻尘为人冷漠,不喜欢热闹,所以在二楼窗口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便优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
这间酒楼生意很好,底楼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二楼上入座也有六七成,好在伙计伶俐,上菜也还比较快。虽然他很认真地吃饭,丝毫不想听人家废话唠叨,很毕竟功力太高,底楼的议论还是纷杂地传进耳朵里。
大家似乎都在议论本城徐大善人的公子为妻儿求医之事。
轻尘原本也没怎么在意,不过一户有钱人家而已,赏金高,所以议论的人多。却不想竟有人提起凌霄阁来,说徐公子请了凌霄阁的名医给妻儿看病,谁知道人家看了病人的症状竟然问徐公子是否是孩子的亲爹,你说有这么问话的么?徐公子当然说是,没想到人家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听到这里,轻尘也感到奇怪,虽然说如今凌霄阁势力大增,可也没傲慢到这个地步吧?济世救人一直是凌霄阁的宗旨啊!他仔细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难不成这位徐夫人是中毒?还是凌霄阁的独门秘药?所以凌霄阁弟子没弄清楚状况是不会解毒的。
虽然离开凌霄阁近二十年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位病人。怎么说现在凌霄阁还在皇贵妃控制当中,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来到徐家,只见朱红色的大门很气派,旁边两尊石狮子很是威严,四名家丁守在门前,迎来送往。不时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出,只是进去的满脸期待,出来的摇头叹气。
轻尘手提宝剑缓缓走过去,几名家丁仔细打量他,礼貌地问道:“请问公子找谁?”
轻尘微微皱眉,说:“听说你们少妇人和小公子病得很蹊跷,所以想去看看。”
几名家丁看他牵着一匹健壮的黑马,手提宝剑,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因而有些迟疑。“公子也懂医术?”
轻尘自然不好说自己医术不好,于是含糊地说:“我出身凌霄阁,路过此地。”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宝剑,让他们看那剑柄上凌霄阁的独门记号。
几个家丁虽然不清楚那剑柄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但凌霄阁的药铺里确实有这个记号,因而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将他请了进去。
来到后院,家丁去向管家禀报,轻尘暂时在客厅等候。他发现客厅里还有两名大夫,五十来岁的样子,正是先前进来的那两位。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管家出来,眼含忧虑,脸上带着几分礼貌的笑意请他们进去。当然,轻尘的宝剑是不能带进去,就暂时交给管家存放起来。
穿过几道回廊,经过一个小花园,管家将他们带到一座名为“风荷院”的精致小院里。走进去,他们首先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儒雅,却满脸忧虑黯然的青年男子。管家介绍说,这就是我家公子。
徐公子名子悦,二十五六的样子。他将三人一起带进内室,让他们先看看摇篮里的孩子。
那是一个约莫半岁左右的婴孩儿,很是瘦弱,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让人惊骇的是那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脸上满是脓疮,虽然清理得很好,却走进了依旧能闻到一丝恶臭。
轻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脉象。他在医术上甚少用功,还是照顾明晖这些年跟着她一起学了些,但他此刻给孩子把脉却只有一个目的,看看孩子脉象的强弱。具体的东西他的功力还有限,是把不出来的。
另两名大夫是不大看得起凤轻尘的,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夫。
两名大夫一人说是胎中热毒,一人说是被毒虫叮咬所至,然后就开始争论。
徐公子担心他们吵到孩子,请他们出去。轻尘看得出来,徐公子已然对他们的医术不抱什么希望了。
轻尘想了想,说:“是胎中带来的么?孩子的母亲应该中毒更深吧?”
徐公子原本看轻尘沉默不语,对他也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不想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即抬头震惊地望着他,急切地说:“公子可是认识此毒?可能解?”
轻尘看了看另两名大夫和房间里的乳母和丫环,没有开口。
徐公子心中一动,眼神中已经掩饰不住惊喜和期待。他连忙将轻尘独自请到邻近花园的偏厅中,诚恳地鞠躬请求:“请公子救我妻儿一命!徐某愿倾其所有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轻尘冷静地看着他,沉声道:“为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和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舍弃一切,值得么?”
徐公子听了此话,更加肯定了轻尘能救自己的妻儿,竟然跪在他面前,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恳切地说:“我认定了她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妻儿,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请公子救救她们吧……”
轻尘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她竟然能活到孩子出生已是不易,我需看看她还有多少时间。而且……她必须跟我说实话,孩子究竟是谁的?”
徐公子一听这话又急了:“非要问这个么?内子她……她也是有苦衷的,她本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当时被人下了药……她也不甚清楚……”
轻尘脚步一滞。如果是这样,事情可真有些严重了。
徐公子带着轻尘走进内室,掀开层层帐幔,请轻尘为自己的妻子探视把脉。
轻尘仔细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因为她脸上众多的脓疮,已然无法辨别其本来面目,所以他微微皱眉,侧头问道:“不知夫人贵姓?”
徐公子奇怪地望着轻尘,为何这个大夫不把脉反而一再关心自己夫人的身份?“拙荆姓孟……”
孟?不认识。轻尘暗自摇头,伸手微微拉开病人的衣袖为她把脉。过了一小会儿,他沉吟道:“还能撑两三个月。不过还真是奇迹了……”
“公子可能解此毒?”徐公子着急地问。
轻尘走出去,望着焦急的徐公子道:“我虽然出身凌霄阁,在医术上却并不精通。不过这毒应该是我们凌霄阁的独门秘方……”
“那,那……公子既然知道是什么毒,自然也能解了?”徐公子几乎是哀求地望着凤轻尘。
凤轻尘忽然又问了一句:“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爱她么?”
徐公子一怔,不明白凤轻尘为何又说到这上面去了。但他还是立即答道:“我爱她,是爱她一颗纯洁善良玲珑剔透的心,爱她多才多艺却从不贪慕虚荣。若只是贪图女子的容貌,以我的身份,什么美貌的女子找不到?”
轻尘点点头,轻轻叹息道:“看在你一片痴情,我就破例管一回闲事吧!她这个毒也不是不能解,但必须找到毒源,就是孩子的亲身父亲。所以我必须知道她的身份,是在什么地方……那个……”
徐公子为难了。
“不是徐某不肯说,而是……我,我也不太清楚……拙荆似乎是离家出走的,她说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自己取名孟无双。元嘉六年,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在郊外遇到她,当时她晕倒在树林里……”
“元嘉六年?京城?”轻尘心中很是震惊,赶紧又跑进去看病人。
徐公子被他吓了一跳,跟着进去。
轻尘细细察看了病人的五官,忽然伸手点了她一个穴道。
“你做什么?”徐公子急了,用力推了凤轻尘一下。
床上的病妇满脸痛苦地睁开眼睛。轻尘却满脸惊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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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骄阳殿中。
原靖宇一大早就上朝去了,轻颜起床后就去清音殿练功。
前次练功导致昏睡,原靖宇就不让她继续修炼涑玉功最后两层了。她自己也有些害怕,所以停了半年。后来实在无聊,特别是羽衣出宫以后,身边没有一个知己陪着,心思便再次转到武功上面来。
这一次她很小心,没有告诉原靖宇,怕他反对。自己修练也进行得非常缓慢,所幸这一年来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身体好了一些,皮肤也更见光滑细致,连原靖宇都没有丝毫变老的迹象。她想,自己上次奢睡或许与练功无关。
心无旁骛,她将整个心神都沉浸在内功的运行当中。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经脉中流淌不息的内力。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使她真的有了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忽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原靖宇双手握拳满脸怒气地走进来,狠狠地瞪着她。他原本要立即将她抓起来打一顿的,又担心突然惊扰会让她走火入魔,是以辛苦地克制着自己。
轻颜虽然闭着眼睛,却明显感觉到身边有了其他人的气息。她睁开眼睛,望进原靖宇愤怒的双眼,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是的,景瀚,你不要生气……我练这个没事的,你看,我这一年多来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连一场小病都没有……”
原靖宇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解释,依旧愤怒地瞪着她:“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轻颜赶紧起身,想要抱住他慢慢解释,原靖宇却躲开了她的手,低吼道:“这次美人计也没用!”
“景瀚,你听我说,真的不是内功的问题,你看我练了一年多了,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轻颜追了过去,原靖宇却不断后退,就是不让她碰。
“背着我练了一年多了,你很得意是不是?枉我总是担心你的身体,恨不得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你的健康,没想到你自己却这般不知道爱惜!轻颜,我真的很失望……”
“不是的,景瀚,我只是……”轻颜看他真生气了,一着急,就忍不住红了眼圈,眼泪仿佛泉涌一般霎那间滑落脸庞。她再次扑过去抱住他,原靖宇还想躲,却没有躲开,也不知道是真的躲不开还是有意没躲开。
“少来这一套!”原靖宇心中还是气怒难平,但看着她的眼泪,还是不忍心推开她。
“景瀚,景瀚……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可是,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轻颜在他衣襟上擦去泪水,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她抬起头来,可怜又焦急的望着他,那么迫切地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等你发现有事的时候就晚了!”原靖宇真恨不得打她一顿屁股。她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到底看不得她的眼泪,他一手搂紧了她,一手擦去她的眼泪。
“以后还练不练?”
“我……”轻颜迟疑了。
一怒之下原靖宇就要推开她,轻颜赶紧将他抱得更紧,怎么都不肯离开他,急道:“我不想骗你,我们好好商量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