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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出痘后,本来打算立刻回萧府主宅,可萧宁昨日激愤下咳血,奶娘陶妈妈不放心,硬是劝着说萧宁在别院再多调养几日,等到好利索再回萧府也来得及。
正值炎炎夏日,都城建康闷热,大多的风流名士都在别院消夏,萧宁因避痘占据了萧家别院,萧家的主人们留在祖宅。萧宁不忍违逆陶妈妈的好意,吐了那口血,反而让萧宁驱散了前生的阴霾屈辱,斗志昂扬,发誓不再认人摆布,糊里糊涂的被李氏算计操纵。
萧家别院背靠南齐名山之一的翠屏山,郁郁葱葱的翠屏山以峰峦雄伟,天山共色闻名天下,最为绝妙的是在翠屏山下是碧波荡漾的钱江,短视山明水秀,多为名士隐居之地,常有以文会友的名士现身于翠屏山中。
萧宁前生自从额头落疤痕后,便不爱出门,曾羡慕的听萧婉谈论翠屏山,钱江水,如今重新过活,萧宁也不愿辜负了美景,纵情山水使得萧宁心态平和宁静许多,她不是因报复继母而重生,局限报仇萧宁都会觉得愧对佛祖安排她重生,但萧宁无法忘记前生的好恨,赔上萧宁一切,她都不会放过继母李氏。
夕阳斜照,晚霞漫天,翠屏山里百鸟归巢,啼鸣不止,翠屏山上的树木在夕阳红日下,在翠绿中染上几许淡金色光晕,波光粼粼的钱江,如同在水面上扑上一层金叶子,暗金光芒闪烁,不似白日的湍急,宁静流淌。
萧宁最爱的便是在夕阳中,顺着蜿蜒的翠屏山路而下,沿着钱江漫步走回萧家别院。每日萧宁黄昏前,必会如此,南齐名门贵女大多娇柔妩媚,弱不胜衣,质似薄柳,袅袅娉娉,每逢外出会乘坐软轿,仆从簇拥,哪会如同萧宁徒步赏景,陶妈妈劝了几次,萧宁都谢绝旁人陪伴,只带着红袖,命萧家护卫远远的坠在其后,徒步赏景,更能体会山水中的韵味。
萧宁不是没碰见过文人名士,萧宁以薄纱遮面,不过十岁的小姐,文人名士自语风流,姬妾俏婢簇拥,对萧宁不甚在意,后探听得知是萧家大小姐,文人名士敬重萧家清贵,也不会打扰到萧宁,在南齐出身士族就是最好的护身符,无论到何处都受人敬仰,享受特殊的待遇。
萧宁下了山路驻足钱江前,再过两日,她就回到萧家祖宅,萧宁既兴奋,又难免带着对前路的担忧,继母在萧家经营进十年,笼络住了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善良大度善待早逝姐姐儿女的名声传遍南齐,心机手段继母李氏都不缺少,萧宁不过多了二十年的经历,说是二十年,其实不过是去寺庙那三年最重要,就因有那三年,才有了最后爆发的萧宁。
“读书可明智,自醒可修身。”萧宁坐在了钱江岸边的鹅卵石上,摘掉头上的毡帽,手掌伏在水面上,清凉的钱江流淌过手心,萧宁的身影倒影水面上,明媚皓齿,肌肤赛雪,萧宁此生是无缺陷的,”斗不过吗?不见得,我终究是父亲的嫡长女,是哥哥嫡亲妹妹。”
清幽洞箫声从钱江上游飘下,一般洞箫清冷而悲伤,但此时洞箫之人,吹奏的萧声清朗,就算低到极处时,萧声也不觉得低泣悲凉,反倒有肃杀勃发之感,萧宁出闻时,以为是哪位风流名士在此洞箫,便有心带上毡帽,但被独特磅礴的萧声吸引,萧宁想看到底是哪位高人能有此开阔的胸襟。
顺着钱江水一竹筏随波而下,在钱江上泛舟很常见,但泛竹筏,可是很有讲究的,钱江水虽然不够湍急,但在钱江上操纵竹筏需要高潮的技巧,多少文人名士追求洒脱狂放不羁不成,跌落在钱江中?
江中的竹筏很平稳,由远及近似从水天一色中飘落,萧宁望见竹筏上站立一名红衣夫人,如瀑的青丝随意的挽了缳,一只玉簪插于发间,手持九节玉箫,放在朱唇吹奏,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两名俊秀抱着雌雄双剑的少年,竹筏操控在末尾的中年男子手中,男子同样容颜俊美,虽说操纵竹筏,但却不曾折损他儒雅的风采。
萧宁将眸光牢牢的落在那名红衣夫人身上,翠屏山,钱塘水成了那位夫人最好的陪衬,天地见只见这方竹筏,只见那抹绚丽的红,她是谁?也是南齐世家夫人吗?怎会有如此气势?
萧音渐消,夫人放下洞箫,一双丹凤妙目露出点点遗憾,“还是赶不及?他到底躲在何处?”夫人向钱江岸上看去,见到萧宁,稍微愣神,沿江而下只看见她,看打扮衣着应该是世家小姐,沿江矗立倒显出不同,她若住在附近,难保不会见过他,夫人道:“上岸。”
操纵竹筏的男子轻易的便转了竹筏的方向,萧宁便见竹筏横移,向自己驶来,这技术实在是太过高深,萧宁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不曾见过,前生这时萧宁已经回祖宅了,是不是因此而错过呢。
红衣夫人下了竹筏,缓步走到萧宁身边,金丝绣鞋稍稍沾水,似踏波而来,萧宁看清夫人的容貌,脱口而出的赞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端名士风流。”
“小姑娘,你一双好眸子。”夫人原本打算询问萧宁,走进见到萧宁,对那双看似清澈见底,但实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水眸更觉意外,眸光潋滟能窥得一分哀伤,按说这双眼眸不应出现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你姓字名谁?”
“我姓萧。”
夫人恍然,笑道:”萧家大小姐萧宁。”
萧宁含笑屈膝,道:“见过夫人。”
“你让我觉得意外。”夫人扶住萧宁的手臂,望着萧宁那双平静不起任何波澜的眼眸,秀美微颦,”萧宁,我虽不知你是何经历造就了你现在的模样,你可怨恨,可不忿,可悲伤,可哭泣,但独独不可心如死灰,鱼死网破。“
萧宁睁大眼睛,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打算?夫人手掌盖住了萧宁的眼睛,“人活着才能争输赢,定胜负,死了不过是便宜别人罢了。”
萧宁的睫毛滑过夫人的手心,低咛:“生无可恋,身处绝境呢?”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活着才有可能将你的怨恨发泄,将所有人对不住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萧宁,你且记得世上并无必死的绝路,真正推向绝境的是你的选择。”
夫人移开手掌,手指顺着萧宁的脸颊下滑,抬起萧宁的下颚,“我喜欢你这双眸子,但还不够,里面的光彩还不够,萧宁,我等你真正长成之时。”
“你是谁?”萧宁问:“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够出色,自然会知道我是谁。”夫人放开萧宁,将袖中的洞箫交到萧宁手上,“萧音如泣,如果哭不出就吹箫。”
入手的洞箫微凉,随后便渐渐散发出一股暖意,萧宁屈膝:“多谢夫人赐。”
“你很好,我鲜少在南齐见到你这般的小姐。”夫人唇边露笑,似在追忆,”萧家大小姐,我期待能再次见到你。”
夫人飘然而去,她甚至都不曾问起原本的打算,重返竹筏,背后的中年男子道:“你为何将洞箫给了她?”
“玉郎吃味了?”夫人回眸浅笑,名唤玉郎的男子俊逸的脸颊微红,经不住红衣夫人的调笑,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她,“是你亲手所制,任何人求而不得,即便她是萧家大小姐,也无资格手持此洞箫。“
夫人一展衣袖,“洞箫是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能管得?玉郎,莫要惹我生气。”
玉郎唇边露出苦笑,别说一只洞箫,谁能听束缚住她?自己做不到,旁人也做不到,能陪伴在她身边,应该知足,以自己的品貌才情,在南齐何处都会得重小姐追捧,可他偏偏陷在她身边无法自拔,她从不曾留住自己,可自己却舍不得离开。她和北燕的林小姐都是红颜倾国,是世间男子的情劫,遇见她是幸事?还是不幸?
北燕皇帝用一生的独宠,都换不得林小姐点头下嫁,病入膏肓之时,才记起林小姐过世后所生的小皇子,为儿子铺就继位之路,剔除掉能征惯战的兄弟子侄,可那位让北燕皇帝都觉忌惮的人到底躲在何处?
天空鹰鸣,一只雄鹰盘旋,夫人将手指放唇边,锐利的口哨声,雄鹰直冲而下,却温柔想小心的落在夫人肩头,夫人轻抚雄鹰的羽翼,从雄鹰的脚环处取出书简,看后怒道:”废物,南齐养了一堆的废物,受了重伤,还让他跑了,废物。”
萧宁又在岸边停留一会,猜测那名夫人的身份,虽不知道她是谁,但想必出身极高,不是一般的世家小姐所具有的风华,她身上有重生的萧宁最羡慕的肆意风流气质,萧宁握紧洞箫,暗自发誓,我一定回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