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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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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风影动,荣光万丈轻;云汉,箫声起,金戈铁马近。

    脑海里窜过一些零碎且模糊的片段,像是记忆,又像是梦呓。

    许是前几日酗酒酗的凶了些,搞得现在脑子里都不是很清明,看见什么都会浮想联翩一番,乱糟糟的,没有头绪。但那些片段又似乎很真实地飘进来,就像在眼前,一幕幕铺展而来。

    那一日,似乎是慕云寒同浮浅的婚讯传开来的第二日,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忧伤,乌云层层压过来,让有有些透不过起来,像极了此刻某些人的心情,果真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羽觞躲在自己的园子里喝闷酒,风声萧萧入耳,划过脸畔,有些生冷,而她却浑然不觉,一举饮尽杯中酒,就像饮尽一生的风雪般轻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记忆切割,再也记不起那个人,那些事。

    羽觞迷茫着双眼望着天边幽幽飘来飘去的浮云发呆,手里动作一刻未停,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灌那穿肠毒药,像喝白开水般轻松自在,实在看不出有伤情的模样,是在借酒浇愁。

    其实有时候想想,酒是个好东西,虽说喝多了伤身,却有个好处便是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迷糊糊得全记不得了。即便只是暂时放下愁思,睡个安稳觉也是好的,至少不会那么难受。难怪从古自今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都爱这玩意,说什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却没见那酒鬼有少下去的趋势,反而日渐增多了些。看来古人的话也是该择捡择捡着听的,并不是每一句都是有理的。

    羽觞前一刻还在那批判古人的话像放屁一般不可尽信,下一刻便后悔了。由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日喝了这许多酒之后还是这般清醒,似乎是越来越清醒,看来真是愁更愁,愁煞人呢。这越喝越清醒的趋势一上来,那痛也越发清晰,想是喝得还不够多,于是让玫瑰仙子又拾掇了一些来。

    等玫瑰仙子再送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一脸忧愁的样子,唔,其实美人含愁还是挺中看的。

    只见她踌躇了片刻,有些战战兢兢的劝解道“宫主,小仙身份低微,本不该多言,只是宫主这日日酗酒不理事务实在有些过不去,早些二殿下。。。”

    像是自觉失了言,一下子噤了声,憋红的一张笑脸,有些恼怒。看来慕云寒挺得人心的,把这百花宫也打理的不错,至少从这人心向背中看得出来,是个贤能的主子,羽觞自弗不如,要让她像慕云寒那般日日埋首公务,将一切精心安排,怕是比登天还难,那种折磨跟下阿鼻炼狱无异。

    耳根子得了片刻宁静,羽觞有些昏昏欲睡,只是那沉默了片刻后的玫瑰仙子并未离去,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异常,咬了咬唇,继续再接再厉地劝道,“更何况,宫主应该多注意些身子,这酒虽是琼酿,也是很伤身子的。”

    羽觞看着她胆战心惊的模样甚是开怀,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其实她也不想的,就是心中郁结难耐,只要一日不喝心里就有千千万万只小虫子在撕咬一般难受。只能像饮鸩止渴般日日浇灌,以免那心底的疼痛像雨后的春笋般滋长。

    喝了酒后的身子有些软,坐不住,便顺着那凳子直直往下滑,一路滑到底,羽觞努力爬了爬,没能爬起来,羽觞便不再纠结,呆呆坐在地上,望着那徐徐滑落的夕阳,月色般红润,蛋黄般圆滑,有血色一丝丝弥漫开来,染红了整片天际,白云不再。

    日头越来越下陷,最后被谁一口吞下。

    只是今晚无月,寥寥残星挂在枝头,一闪一闪微弱的光看得人有些头晕,羽觞一直仰着头,不知道是不想让泪留下,还是看那夜空清冷。

    有脚步声缓缓而来,细细,稳稳的,似乎带了一身的寒气,纷至沓来,席卷全身。

    羽觞脊背一僵,很适时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闭目仰望星空。

    有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气叹的真是莫名其妙,羽觞没想明白他叹得是什么,正在慢慢理个头绪的时候,一顶狐裘外袍兜头盖下来,打断了所有的思绪,杂乱无章地任由那双手在自己身上四下掩了掩,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像个大肉粽,羽觞这才感觉到有些冷,就没抗拒任由他折腾,还很是亲善得蹭了蹭那只有些温和的手,以示慰问和感谢。

    “小殇,你还是放不下他?”

    苏缈着了张石凳顾自坐下,他们之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习惯了彼此默默的守候,所以他一时间才没分得清心底那些希冀到底意味着什么。抬头望了回天,又望了会她,终是开口,空洞洞的声音,似承载千斤重担,一字一句,都深深扎进心底。

    是苏缈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像极了春日里乱飞的柳絮。

    羽觞沉默了片刻,觉着自己明明说好要放下,要忘记的,怎么这会听到他要成亲,娶得却是别人的时候,心还是那么的痛呢?

    可能真如苏缈所说,是放不下吧!他总是那么了解自己,真好!

    爱一个那么容易,忘记却那么难,想过放下,其实是奢望。

    有些人想要遗忘却时刻记起,有些人想要记起却时常忘记,而很明显慕云寒对于羽觞来说是前者,纠纠缠缠,藕断丝连。

    “我就知道,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你始终放不下他。”

    苏缈似有所悟,眸色沉了沉,“小殇,你总是把心事闷在心里,不管开心伤怀,你都不愿与我说说么?”

    习惯性地揉了揉那日思夜想的发丝,卷起一圈在手里把玩,定定望着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今晚的羽觞很是乖巧,没有躲也没有抗拒,任由苏缈蹂躏自己的秀发飘飘,其实羽觞今晚有些醉了,头沉的很,都快记不起自己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干什么了,所以刚才苏缈究竟说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一丝念想爬上心头,十分的清明,蓦然回头,水气氤氲的漆黑眼眸里有暗香浮动,幽幽望过来,惹得苏缈的心抖了一抖,那一刻桃花如火,白梅胜雪,顷刻间绽放异彩。

    愣愣将她望着,眼里尽是那单薄的倩影,手上的动作停留在前一刻,似乎连时空都静止,只剩下天荒地老的他们。

    僵持了片刻,出人意料的是,羽觞竟然扑上来一把抱住苏缈的大腿,哇的一声竟然哭了,

    茫然望着正抱着他大腿,哭得甚是凄凄惨惨的羽觞,苏缈的嘴角有些抽搐,额角突突乱跳。从不曾见过她这幅模样,即便是从前在优昙山,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事,她都是一笑置之,何曾这般伤神,何曾这般模样。她什么样子都他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今晚这般模样,苏缈有些诧异,眼角处瞥到一路上七仰八叉乱躺着的酒瓶子,心下了然,想来今夜是真的醉了。

    羽觞左蹭蹭右蹭蹭的往苏缈的大腿蹭着什么,蹭了半天,黏糊糊的,却半滴眼泪都无,倒流了满嘴的口水,继续努力,憋了半响,闷闷憋出一句,“苏缈,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声音沙哑,缓缓吐出的一字一顿都敲在心上,泠泠作响,片片破碎。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如此这番,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又如何放得下,一切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羽觞,你在为谁无眠,你在为谁孤守风露,是他,也只是他,你何曾把我看得那般重,是从未。

    以为相识相伴是缘,不曾想,那是一段孽缘,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无缘,他生来只是一座桥,为他们牵线搭桥,从来只是一个配角,却奢望走进她的心里,而此刻,他清清楚楚的明白,彻彻底底的失望。

    你转身的一瞬,我痛不欲生的一生。只是这心由不得我,小殇,若是今后我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恨我么?

    应该是会的吧!

    无奈的笑意僵在嘴角,而手上的动作未婷,带着诱人的蛊惑,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无限温存,“那就不要忘记,妥帖放在心底吧!”

    听了这话,羽觞蓦地抬头,迷茫与他对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不消片刻竟换了一副神色,有些戏谑爬上眼角,连嘴角似乎都噙了一丝笑。

    “苏缈,你最近是不是有欢喜的人了,怎么这话说出来这般文绉绉,酸溜溜的呀!”

    苏缈抚额,额上青筋跳了两跳,明明前一刻还在伤情,怎么就这么一会会就恢复了,话题急转直下,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脑袋瓜转的真不是一般的快,非常人可以企及呀!看来今晚醉的不轻,连脑袋都变得聪明了些。

    下巴传来凉凉的触觉,指尖酒香醇厚,苏缈有些愕然,再回神时竟被羽觞单手挑起了下巴,而她眯着眼,甚是茫然地盯着自己瞧,这姿势向来都是他去调戏人家的时候惯用的伎俩,如今倒被她学了去,还尽得真传,这姿势,甚是销魂。

    咳咳咳

    苏缈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心虚,这一刻,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向来巧舌如簧的他,明明有千言万语,诉不尽衷肠,如今到了跟前,怎的成了个哑巴了。在风月场里千帆过尽的老手,花言巧语不在话下,不是不得女子欢心,却从来得不到他想要的。玩弄了天下人,以为麻木,未曾想,心动的那一瞬间,却把自己搭了进去,向来风流,却被多情扰,当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明明知晓天涯何处无芳草,却偏偏单恋上了一枝花。

    在人间遇到过不知多少钟情相付,丹心昭昭的女子,模样动人的何止千千万万,只是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唯一忘不掉的还是她,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多动人,只是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烙印在心头,磨灭不去。每每看到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总免不了多望几眼,总免不了幻想一番是她在眼前,只是最后都只有失望,以至于如今的他孤家寡人一个,连唯一的钟情声色都戒了,他不想弥足深陷,不想等清醒以后看见的不是她,心里那般想念却说不出口,这是他最深的遗憾。

    没能在最好的时光里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由是那时候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以为只是兄妹之情,未曾想那感情生根发芽之后却变了模样,连他都有些害怕去接受,这一切,到底还是错过了。

    如今想要重来已是不可能了,而他即便孤注一掷也要逆天改命,这是他的执念,终归是场毁灭,那便成全他一点私心,留一个美梦,了无遗憾。

    苏缈看着眼前天真的傻笑的羽觞有些心疼,但即便是错,他也错了,回不了头,既然无法靠近,那便远离,只是要多远,她才能看到自己,或许永远都看不见吧!

    树影重重,挡住了半边脸色,而那半边脸色似乎有些不寻常的绯红,连风流成性的苏缈公子都被人调戏了,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了啊!

    这一幕映入羽觞的眼帘,惹得她咯咯的笑了半响,摇头晃脑地挪腾了几下,挪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脑袋一歪,趴在他的大腿上,沉沉睡去,睡颜安详得有些无辜。

    这醉酒还能撑到此刻,已属不易了吧!

    其实那一夜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被酒精麻醉的神经缓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只是第二天醒来身上多了一件紫色的外袍,精致剔透,看着有些像苏缈的,细细想了想,昨晚的那些应该不是梦,看来他是真的来过,那昨晚在她耳畔说话的也应该是他吧!

    羽觞觉着有些头重脚轻,好不容易攀上一个又软又暖的物什,趴在上面甚是舒服,二话没说,趴下瞌睡虫就急不可耐的爬上了脑袋,没一会就沉沉陷入了梦乡,会周公了。

    许久,夜风吹过来,却是暖暖的温度,划过脸颊,带走丝丝凉意,耳畔似有若无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殇,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人这么操心了。”

    “小殇,既然。。。无法让。。。你爱我,那便恨我吧!如果恨着我能永远记住我,那也是好的。”

    有些晦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懊悔,“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那人间一趟,或许就不会有这后续的许多事了。”

    “该是时候,送份大礼给他了。”

    时至今日,羽觞慢慢回想起那些零零落落的片段,有蛛丝马迹在里面,原来那一日,苏缈真的来过,还说了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连走都走得落寞。

    羽觞隐隐约约知晓,这一切,似乎早已注定,这命盘里的故事,真是千奇百怪,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战怕是不可避免了,或许这一切该是时候了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虐虐要开始了,大家要做好准备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