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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看着紫鹃,身着淡紫色纱裙,外罩一件深紫色坎肩,黑鸦鸦的头发漆黑油亮,一双大眼睛,这是那个聪慧,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丫头。
想到方才水溶的话,是啊,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自己怎么能置她们于不顾呢,于是轻声道:“也好!来清莲百合的吧!”
听着姑娘的话,紫鹃星眸溢出异彩,开心地道:“这就对了嘛,身体是自己的,以后姑娘可不能尽苦着自个了!”
王嬷嬷见状亦欣慰非常,悄悄地拭掉眼角的泪,上前道:“姑娘,大晚上的,也不能吃得太多,不然肠胃也受不了!”
这时雪雁紫鹃二人抬进来一张小几,便放在了床上,因黛玉身体尚弱,不能下床,故在床上就餐,不一会二人又陆续地端来几碟精致小菜,一碗清莲百合粥,身着葱黄绫子裙的雪雁端起稀粥,复用小勺喂着黛玉,绝食了一天,肚里空空,一时间竟又吃了不少。
三人见状,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用罢晚膳,黛玉仍歪在床上,闭目养神,身子确实是太弱了,不一会,竟又昏昏欲睡。这时,紫鹃悄悄近前,轻声道:“姑娘如困倦,紫鹃便服侍你歇息吧,多睡会,多养养神!”
黛玉微张星眸,点头应允,一时紫鹃为她褪去外衫,仅着中衣,又把床幔放下,只留一盏微烛,方悄然退下。
经适才的一折腾,黛玉躺下反而睡不着了,于是睁着一双眸子想着心事,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走马灯似地在自己眼前晃,一股酸涩袭上心头。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有人悄悄地说话声,虽是压低了声音,却仍进入了她的耳。“姑娘晚膳用了不少,可见是真想开了,太好了,以后只求能平平安安的,我这个老婆子便对得起要老爷太太了!”
是王嬷嬷苍老的声音。复有一个低柔脆俏的声音:“王奶奶,你说那个王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说为人痴傻,这姑娘嫁过去可怎么好呢,这北静王也真是的,这样的人即使贵为王爷,哪能配得上咱们姑娘呢?”
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服气和不甘心。只听王嬷嬷的声音叹道:“雪雁,如今姑娘刚从生死线上回来,以后的事且行且看吧,王爷和林老爷是旧识,想来自有一定的道理,嫁过去再不济,也强如在荣中府被人拘禁着。太太一直视姑娘如眼中钉,亏着老太太这些年护着姑娘,才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来,但老太太如今也病着,这太太便自做主张,打量着老太太迷糊不知情,强行做成这金玉之缘!多亏王爷这次将姑娘救出来,不然姑姑这种柔弱的性子,以后更没好日子过了,早晚还不是被荣府揉搓。如今宝玉也成亲了,姑娘也威胁不着什么了,竟还是不放过,这样的大家子,太没人情了!唉,那五十万两银子,算是买了姑娘一条命啊!”
说着声音一转低声道:“姻缘之事不好说,只看姑娘的造化了!”
黛玉心头一震,意再听下去,后面的说话却更低了下去,竟是一句也听不见了。脑子地一惊,是了,她想起来了,记得当日自己听到宝玉成亲的消息后,昏了过去,以后的事便时清时昏,记不清了!
这么说宝玉和宝姐姐已经成亲了,是的,金玉良缘终于成就了,那曾经的万般柔情已成为过去了。如今再想起来,竟恍如隔世,奇怪自己反而没有了当初那份摧折心肝的痛楚了,只是那份感觉仍是丝丝缕缕,只留下怅惘和失落。
望着外面溶溶的夜色,虫儿呢喃,黛玉不觉苦笑,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似乎还是宝钗说的,或许真的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吧,此生只怕是有缘无份了,不觉长叹一声!
想到自己在荣府的境遇,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那些遭遇过的冷落,不由水眸冷冽!
那个她们提到的王爷,是什么人,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自己要嫁与这个傻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自己神智不清时贾府的人为自己做的主?
宝玉宝钗成亲后,便置自己于不顾,随随便便地便将自己当成一个包袱甩给了一个痴傻的王爷?黛玉嘴角扯起一抹悲凉的浅笑,黛玉啊黛玉,何时你竟然成为别人的累赘了,自己的亲舅家,不顾骨肉亲情,趁自己还昏聩时便将自己强嫁了出去!
北静王水溶似乎始作俑者。愈想头愈大,脑子里竟是乱糟糟的一团麻,干脆不想了,明早直接问王嬷嬷罢。
不知不觉睡去。再睁眼,已是红日东升,清闲的空气透窗而入,黛玉不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呼出胸臆中的郁闷。
这时,紫鹃雪雁二人早已在外面悄然侍候着,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忙近前服侍着穿衣梳洗。
见她气色好了些,雪雁抿嘴笑道:“姑娘的脸色比昨天红润了不少,再歇调养几日便可恢复了!”
用罢早膳,黛玉看着二人收拾,便轻声道:“紫鹃,你去把王嬷嬷喊来,我有些事有问问她。”
紫鹃答应一声,不一会,王嬷嬷端着一个玛瑙缠丝的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杯热茶,此刻香气正袅袅上升,雪雁忙上前接过:“王奶奶,这事放着我和紫鹃姐姐做就是了,还劳烦你老人家!”
王嬷嬷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此地不比府里,这里也不是讲规矩的地,一切从简!”说着看着黛玉:“姑娘,可是有话要问老奴?”
黛玉微笑着点点头,接过茶来慢慢抿着,只不说话,王嬷嬷见状冲雪雁便了个眼色,雪雁忙悄然退出来,轻轻将房门带上。
经过一夜的歇息,黛玉的身子好了些,脑子也清明了很多,昨日水溶的一番话无异于醍醐灌顶,黛玉星眸一眨不眨,看着王嬷嬷,这是自己的奶娘,从小疼爱她,五岁时便随着她进了荣国府,是最贴心忠心的,想到此,敛容正色道:“奶娘,我让你们担心了!”说着眼圈一红,水眸盈盈欲泪。
王嬷嬷正色劝慰道:“姑娘别这么说,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只是以后千万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记住,你是林家的女儿,老爷太太的品性姑娘自清楚,他们断不会看到姑娘如此的,凡事想开些,姑娘还年纪,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黛玉点点头,眸中平添了一丝坚定:“奶娘,你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是我最亲的人,有些话我也只能问你,也唯有你才是我最贴心和最信任的。你年纪又大了,所历之事丰富,凡事应该能给我些建议或警示!”
王嬷嬷听黛玉言语郑重,亦不由得脸色严峻:“姑娘有什么话请讲,老奴受老爷太太所托,敢不为姑娘着想。”
黛玉微微点头,缓缓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这身子一直就缠绵病榻,脑子里竟是混沌一片,所历这些事如梦似幻,请医侍药,想必也苦了你们了,好些事我竟是懵懵懂懂,心里亦时明时暗!昨儿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嬷嬷还请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详细地告知我,也好让我明白,以做定夺。”
王嬷嬷闻听此言,不由心内一阵心酸难受,这些日子的事,是姑娘这么大以来所最担忧的,黛玉的心事她是深知的,故而才神智时清时昏,总是这件心事作怪,不然也不会一时想不开。听黛玉想听,一时间有些犹豫,是说还是不说呢?
黛玉看出她的为难,淡然一笑:“嬷嬷,该来的总要来,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面对的,昨天王爷劝诫我的话,我晚上细细想了一夜,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说的就是我这种情形吧,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任何傻事,拿着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了,经历过生死,才会变得坚强。我挺得住的。”
王嬷嬷看着黛玉坚定的眸子,已然不似先前的娇弱忧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心内一松,方踏实下来。
开口道:“姑娘病时,荣中府便为宝玉办了亲事,本来,我是想求了老太太带了姑娘回原藉的,姑娘当时的情形,待在府里只是无益,不如尽早打算,说实话老奴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姑娘当时的情形真的是——”
说到此处,王嬷嬷眼圈一红,当时的黛玉,昏迷不醒,神智昏聩。“老太太也病倒了,也无力再护住姑娘,一切便由太太说了算了,她不仅不许老奴带姑娘出府,而且又不给姑娘请太医,眼看姑娘就要。
于是老奴只得拿出五十万两银票,恳求太太,这才算应允,为姑娘请医服药,姑娘的情形慢慢地好转起来!”
黛玉打断她的话:“嬷嬷哪来这么多的银两,是父亲留给我的吗?”
王嬷嬷道:“姑娘当初上京时,老爷除了每年要给荣府姑娘的花销外,在去世前更是将家私交与了老奴,老爷只怕姑娘年纪小,为荣府哄赚,一时心热会悉数交付出去,故托于老奴,只是太太为人精明,她估摸着林家会有这样一大笔家私,故扣住姑娘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