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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义诊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为了有足够的钱跑路,也为了快速成名让人忌惮,翌日陈眉容铤而走险的摘下了城主为母亲寻找大夫却几年来无人敢揭的陈旧告示。因陈眉容医术高超,城主有钱又孝顺,几日后城主母亲病情好转,陈眉容得到了城主的重金赏赐,还因城主的大肆宣传真正出了名。
入春的季节并非立刻转暖,清晨还透着丝丝的寒气,雨如丝如雾的下着,整座城笼罩在了湿漉漉的雨幕中。室内昏暗一片,陈眉容将银针、毒药等物藏入衣服中后,背起包裹,最后告别般的看了眼居住了几日的房间,眼神决然的拉开房门,夹杂着潮气的凉风迎面吹来,令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下一刻,夜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单手拉开兜风,遮挡住了吹向陈眉容的寒风:“主人,城主送来的马车和车夫已经在客栈外等待。”
陈眉容睫毛微颤的点了下头,目光却缠绕在了夜扬兜风内随意穿着、褶皱遍布的衣服上,有些好笑的觉得人高马大的夜扬其实也只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大孩子,自然而然的伸手整理开来。
夜扬有些无措而拘谨的站在门外,蓝色的眼睛无奈的望着为他整理衣物的陈眉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眼眸深处泄露出几分纠结、逃避以及担忧的复杂暗芒,“主人,为何会临时改道从……邱城走?”
陈眉容手上动作不停,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像是没听到他刚刚的话一般,手指细致的划过夜扬褶皱的衣服,拉平,“为了要快些,这条路最快,到袁国能够节省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邱城是妙剑山庄的势力范围,她记得前世妙剑山庄不可明面帮助慕容宇,只是派了人秘密将慕容宇护送回赤国,结果妙剑山庄后来被人血洗了,墙倒众人推,妙剑山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慕容宇不得不借助林如海的势力跑回赤国,然后就是对辰国开战,期间不知道从哪捡回了岚国公主蓝皓雪,由于他救回了岚国公主,所以两国迅速联盟。
而今生慕容宇既然没死,她也没有去扰乱妙剑山庄的发展,所以这个时候妙剑山庄应该正处于刚刚血洗过后的时刻,而慕容宇应该早就回赤国了。想到这她隐隐觉得算漏了什么,只是她一时间想不到……眉头因困惑而慢慢蹙起,手指停在了夜扬的腰带上。
夜扬看着陈眉容因常年整理药材而并不细嫩的手指扯着自己的腰带,蓝色的眼睛有些尴尬、羞涩的闪烁,脸上残留的浅浅疤痕因面部充血明显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尴尬:“主人?可整理好了?”
陈眉容回神眼神残余着疑惑,从夜扬强忍尴尬的脸上,转到手中的腰带上,一阵恍然过后,眼神也泛起了羞赧,她竟然抓着夜扬的……神游,还真是有些丢人呢。半垂下睫毛,面上仍旧冷静一片,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说着快步走出夜扬用兜风护住的范围,天空飘落的毛毛雨点打落在脸颊上,渐渐平息了她面上的热度。
雨帘模糊了陈眉容的视线,雨水打翻泥土的清新味道萦绕在鼻尖,快步行走的她有些迟疑的抬手按在跳得厉害的心口处,双目慢慢垂下,被眼帘遮挡的是楞充惊疑的神色,从离开药谷的那个旭日初升的早晨,她对夜扬便不再像是以往那般坦荡了,只是现在她和夜扬的相处平和而温馨,实在是多一份则腻少一分则淡,其实这样也很好。
但是……
她的心里越来越不满足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若是掺杂入其他东西,只怕会使她与夜扬间的关系变质,而变质的方向是好?是坏?谁又能预测到那个结果?毕竟,今生怀着报恩留在她身边的夜扬,又是否和前世一般也对她怀有爱意?身后夜扬的脚步声靠近,头顶的光亮被油纸伞掩盖了一部分,眼眸中怯懦的迟疑迅速被平静掩盖,恢复了清冷如常的模样。
整个油纸伞只挡在陈眉容的头顶,而夜扬穿着一身黑色兜风默默地站在雨中举着一把油纸伞,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陈眉容微微侧头看向眼神专注望着她的夜扬,像是有根羽毛在心里划过,其实夜扬也喜欢自己的想法,越演愈烈。
两人打着油纸伞出了药铺的时候,被外面顶着雨前来送行的众多百姓惊愕了一下,百姓们见了陈眉容,纷纷将自家准备的好东西往她手里塞。虽然陈眉容礼貌的回绝,她原本就是义诊怎么可能收东西?而且她也带不走这么多东西。但百姓们还是还是将东西塞满了马车,而后更是一路送出了城门,口中道谢称颂不断。陈眉容一边只是疏离的微微笑着,对着外面的人挥手告便。一边心里异样的翻滚,实在是没想到她今生也会有这种被人感激敬仰的待遇,令她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热热的。
送行的百姓慢慢在雨幕中变作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小点,陈眉容有些留恋的放下车帘,靠坐在马车壁上,语气意外的轻快:“夜扬……当好人,真的不错。”
坐在对面的夜扬深深的看着陈眉容垂下的浓密睫毛,嘴角抿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主人一直是好人。”是的,在他的印象中,陈眉容先是不顾自己屡次救他,再是为了柳佩苑的滴水恩情冒险而救,更是在出谷后一路行医,为了穷苦百姓的病症日夜忙碌。若说对他说陈眉容是个恶毒的女人,他是死也不会心的。其实在他私心里,他不大赞同陈眉容的义举,毕竟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陈眉容一人,若是陈眉容为了那些不相关的人累坏了身体,他会杀了那些人的,清澈无情的蓝色眼眸闪出黑暗而疯狂的色彩。
金贵的春雨在陈眉容的马车驶出此城范围的第二日就告罄了,只有官道两旁的抽出嫩芽的柳树、野草上还残余着点点滋润过的痕迹。有了城主特派的马车和车夫照顾。这次上路,不论是露营还是在村落借住义诊,对于夜扬和陈眉容来讲都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外表低调的马车咕噜噜的行驶在不甚宽广的林间小路上。车厢内,残余着在上一个村落临走前一户人家送的,今早被三人用于充当早餐的素油煎饼的味道。陈眉容仰头靠在车厢上双眼闭合神态舒展,似是陷入了沉睡,只是手里却抓着书卷搁在膝盖上。整个人随着车轮偶尔碾压过石头、树枝,马车颠簸中,慢慢倒向夜扬结实的臂膀。
在陈眉容脑袋碰到夜扬身子的一瞬间,夜扬浑身的肌肉僵硬了起来,努力的控制不要转头,可挣扎了半晌还是侧头,垂眼,带着点点压抑的蓝色眼睛温柔似水,视线划过陈眉容的眉眼口鼻,划过每一处都令他心神狠狠一震,主人对他恩重如山,他本不应该也不可以对主人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只是连日来陈眉容对他愈来愈亲密的举动,使得夜扬早已因肩膀上女子而震动的心,却不受他的控制,像是野兽一般渐渐挣脱了他努力建造的牢笼,像是挂着千金巨石的手带着害怕碰碎了陈眉容的小心翼翼,缓慢的抬起,手指滑过陈眉容的泛着睡中红晕的脸颊他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万万不该的,只是……在手指碰到陈眉容脸颊的瞬间,什么挣扎的想法都变作了空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她,手指久久不敢动弹分毫,他知道对主人的感情早已变质,变作了无法挽回的爱慕。
“沉睡”中的陈眉容睫毛微动,睁开的缝隙中眼眸略带安心笑意的看着夜扬的手指,经过连日来的试探,她可以确定,夜扬果然也应该是喜欢她的,上下睫毛间琥珀的眼眸释放着愉悦的光芒,心跳也雀跃的蹦跳了起来,既然两人都有这个意思,要不要……
远处树林隐隐传来追赶以及呼救声,只是陷于沉思中的两人尚未能分身察觉,直到——
车夫忽然拉紧缰绳,整个马车随之一震,尚未回神的夜扬下意识的伸手搂抱住差点跌落在地的陈眉容,目光瞬间清明,进而闪出警惕、陈眉容有些不悦的蹙眉,掀起车帘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车夫作答,远处两个劫匪打扮的男子正追赶着一位衣衫破烂的金发女子向这边跑来的景象,已经映入陈眉容和夜扬的眼帘。
女子看着马车上的三人,用惊慌的岚国话呼喊了起来:“前面的人救救我啊!救命啊!”
随着女子越跑越近掩盖在狼狈发丝和脏污中的五官越加清晰,陈眉容的眉头却因烦躁而疑惑的越蹙越紧,若是没有认错,这个女子就是前世岚皓雪的婢女,爱莲。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明明她应该和她家的主子一起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才对,一个答案隐隐浮现而出,只是她一时间捕获不到。
不过,既然爱莲和蓝皓雪形影不离,那么蓝皓雪也一定在附近,若是前世临死之前没有看错,慕容宇捏着解毒药丸说着蓝皓雪的表情明明就是爱着蓝皓雪。陈眉容疑惑游离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若是她抓住了岚皓雪,或者给蓝皓雪下一些毒药,是否就能制衡住想要报复她的慕容宇,从而回击慕容宇?!
远处爱莲终于因不堪重负摔倒在地,痛骂着后退。两个劫匪嚣张的叫嚷:“前面马车上的人!老子们今个就想要捉回这岚国的小皮娘!放你们一条生路,快滚吧!”,“哎!等等!哥们你看马车上那个小娘皮是不是比这个岚国的来的要漂亮!”
夜扬看着那两个猥琐的劫匪,周身泛出阵阵煞气,这两人竟然敢污了主人的人,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抬手挡住陈眉容的眼睛,叱喝车夫:“还不快走。”
陈眉容抬手阻止车夫意图驾马的动作:“夜扬,你去将那女子救下来。”话音刚落,眼前一黑,竟是被夜扬的兜风正挡住了视线。
早就作势跃出马车的夜扬化作一道黑影出现在爱莲身前,手起手落间,两个劫匪头颅落地,爱莲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巴,周围只剩余树枝颤动的声音,夜扬垂在身侧的手中的刀面上有殷洪的液体顺着倾斜的角度话落,滴入地面。
等陈眉容双手掀开黑色兜风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血腥而寂静的一幕,因为那两人一看就是劫匪,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她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和厌恶,有的只有些许疑惑和担忧,双眉微微扬起:“夜扬将人带过来。”
陈眉容清冷平缓的声音,使得夜扬从无理智的嗜杀中猛然回神,眼中冰冷的戾气退却,愣愣的看着脚前的尸体和滴血的刀,他这是在做什么?自从火场逃生中凭空有了一甲子内力后,他隐隐的觉得自己的性情发生了些变化,直到方才,他竟然被愤怒驱使而嗜血,不顾“善良主人”的感受,当着她的面杀了人?难道……一个在童年记忆中模糊了的片段跃出脑海,犯病的师傅像只疯狗一样胡乱的挥动手掌,掌风过后片片房屋倒塌,巨大的声响引得远处山峰雪崩,大片大片的雪像是巨浪一般翻滚流失。瞳孔紧缩,眼神徒然一变,尽显惊慌。
陈眉容望着傻愣愣的夜扬,以为他是在因愤怒杀人而自责,不由眼神发软的开口安慰:“这二人是穷凶极恶的劫匪,杀了他们也算是为百姓做好事,所以你无须介怀。”下了马车,慢慢走向夜扬,抽出手绢擦了擦夜扬脸上飞溅的血滴。
夜扬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眉容,方才心里所想的担忧慢慢散去,泛出舒了口气的喜色,只要他没有被主人厌弃,即便是真的变成了……也无妨。只是,陈眉容关切亲近的举动让他升起了心虚的歉疚,主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眼眸仍然带着复杂的暗淡,喉咙艰难的滚动,想要破釜沉舟的将他身体发生的异状告诉陈眉容,他不想隐瞒陈眉容任何事情,至于结果如何,只要是主人的选择他就赞同。但他内心深处却是再说,即便是主人撵他走,他也不会就此离去,他会由明转暗的继续守着主人。
坐在夜扬身后地上的爱莲慢慢从惊吓中缓神,逆光望着夜扬高大的背影,他是为了救自己杀的人,她真不应该害怕,而是应该……,面露羞涩和仰慕,这武艺高强的男子可是雪山赐予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