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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应声进来,景渊盯着她问:“你说的当归是何时放在房中的?”
晚霞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就是十八姬说肚子痛偷走离开侯府那日。”
“她的那张鬼画符呢?”
晚霞脸色白了白,结巴着说:“侯、侯爷,晚霞不敢……上面画的有讽刺侯爷之嫌,实、实在是大不敬…….晚霞已经把它扔到废纸篓里……”晚霞见景渊面沉如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侯爷,奴婢这就去把它找回来……”说着连忙起身往碧纱橱奔去,心里默念着十八姬不好意思了这回晚霞帮不了你,反正你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也不在乎多这一桩半桩了……
待到晚霞把那张大不敬的“鬼画符”交给景渊时,景渊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只小乌龟被圈在一个圆圈里,身上横七竖八地画着几条杠;接着是这圆圈被打了个大叉,小乌龟不知影踪,凌乱地画着几个乌龟的脚印,后来干脆用墨点代替,墨点一直延伸到一座山上的小房子,然后这墨点又重新折返回一个大圆圈里,最后墨点变成了一个缩头缩脚的龟壳。大圆圈里面是一只偌大的猴子,叉着腰尾巴翘起一脸怒容……
景渊的脸色古怪阴晴不定,明明是生气的模样偏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说是想笑吧,可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暗晦,眼神幽深杳远。
画只乌龟还不是讽刺兰陵侯戴了绿帽子?正当晚霞战战兢兢地等着景渊发飙时,景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走出品雪轩径直走向景时彦的药庐。不想药庐里空空如也,没有人,连药材都收拾的一干二净。景渊想起昨夜景时彦说的话,原以为只是一时之气,没想到他真的要走,难道小尼姑的脚真的伤的那般重?他的心猛然一沉,走出药庐时恰好见到沈默喧迎面走来,沈默喧还没来得及行礼景渊便问道:
“景时彦老头子呢?”
“顾大人今天一早就到府把景神医请到衙门去了。”
景渊暗自松了一口气,维持着一贯淡漠的脸色说:“那她呢?”
她?沈默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景神医说要把她带走,已经备好马车,人也在车上,大约正往衙门赶去,景神医让默喧转告侯爷他办完顾大人的事后就不回侯府了……”
景渊当即脸都黑了,望着沈默喧怒道:“本侯没说放的人谁敢带走?!”说着一拂袖便向府门走去。沈默喧疾步跟上,刚到了府门便看见一辆残旧的朱漆桐木马车缓缓起行,驾车的人正是景时彦的药僮郁离。
他一扬手,身边的几名府卫马上奔上前去拦在马车,郁离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清秀,疑惑不解地望着向他走来脸色不善的景渊,道:
“侯爷,是师父嘱咐我把人送到县衙去的。”
“滚!”景渊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果然,阿一躺在马车里,蜷着身子一动不动。景渊想要抱起她,手一触到她的身子尽是滚烫的感觉,膝盖上颤着厚厚的纱布,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地挥之不去的药味。她双目紧闭,昏昏沉沉地睡着,景渊面无表情地抱着她下了车,沈默喧示意身边两个丫鬟接过阿一,谁知景渊只是横了她们一眼,顿了顿脚步说:
“你马上到县衙告诉景时彦,如果他不马上回府,晚了一刻钟,他的小徒弟郁离就没了一只手,再晚,那就手脚都不用要了。还有,把这破马车给本侯爷一把火烧了!
郁离被惊吓得直冒冷汗,沈默喧却只是看着景渊的背影嘴角微扬。
那边县衙的后院厢房里,景时彦一边摇头一边疾笔写着方子,道:
“这姑娘思虑过重,精神忧思太深,吐了两口心头血,如果治理不当恐怕会落下病根子。你也真是够狠的……说到智谋和用心,我家那臭小子还没修炼到你这境界。你一辆破马车就抵了我这诊金,我真是亏大了,要是景渊那小子不上当……”
“要是他不上当,你便当一回好人,把小尼姑送回广陵去。”顾桓拿过方子交给文安去抓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景渊怕是没来得打开箱子看我下的是什么注,不然肯定知道你串通了我。”
景时彦瞪了他一眼,“喂,世侄,是你主动串通的我好不好?”
“出于敬老,本官就勉为其难承认一回好了。”顾桓笑了,笑得越恭顺越让景时彦来气,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面带疑惑地问: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景渊和叶孤岚会打个平手?”
“想知道?留在县衙直到把她完全治好,我便告诉你。”
景时彦嘿嘿一笑,边收拾药箱边说道:“你觉得我那侄孙是善与之辈?恐怕他现在恨不得挖地三尺把我揪回侯府去。阿一的腿脚有伤,他真上了你的当你以为我还能再来县衙?而且,那女子的病不是十天半月能治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顾桓皱眉,苦笑道:“我不留你,只是你若想把小尼姑送回广陵,我可以提供方便。”
景时彦摇头,“小尼姑要留下来。”
顾桓好奇,“留下来做甚?莫非真要继续当十八姬?把佛门中人逼入万丈红尘,老头子,你这样会折福的。”
这回轮到景时彦苦笑:“留下来治病救人,你不懂,就别问了。别人不清楚你是谁难道老头子我还不清楚?你办完你的大事就卷铺盖回凤城岐山去,别在这滋扰我侄孙!”
文安匆匆走进来,低声在景时彦耳边说了几句,景时彦脸色大变,低声骂了几句就抓起药箱向顾桓告辞赶回兰陵侯府去了。顾桓对文安说道:
“兰陵侯的人找上门了?”
“景神医的弟子被绑在侯府门前,说是一刻钟不见神医就砍去一手……那可恶的兰陵侯把我们送去接人的马车烧了,公子,我们该不该去讨个公道?”
“兰陵侯银子有的是,有空再慢慢讹回来便是。对了,药煎好了吗?”见文安点头,顾桓又说:
“替我给兰陵侯和叶氏钱庄少东家下个帖子,说是两日后在玉宇琼楼的绮云阁小聚。”
“玉宇琼楼?那不就是青楼?公子去那里做甚?!”文安嚷道。
“去青楼,自然是喝花酒,抱美人,寻欢作乐。”顾桓笑道,凤眼中有暗褐色的光华流转,“人不风流枉少年,娶妻后怕是无这样的自由了!”说罢大步流星地向阿惟所在的厢房走去。
文安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忙不迭地追上去问:“娶、娶妻?谁娶妻……公子开什么玩笑?你哪来的妻?”
阿惟睡得昏昏沉沉的,药热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没有醒来。顾桓在她床前守了一个下午,她还是双目紧闭,苍白的脸平静而无辜得像个稚气的孩子。
“阿惟,”顾桓轻轻唤她的名字,她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伸手抚上她的眉眼,“你真傻,知道么?所有的人都活得很好,就只有你自己为了一个看上去很美的谎言苦了自己。”
手指沁着凉意,温柔地拂开她额边的一绺发丝,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明明是我先遇上你的,你却只看到了那个人,结果受苦了吧?你早该好好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