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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云上,伸手摸一摸白色棉絮般的云朵,捏起一块看着它轻烟般在掌上消散,再捏一块侧着身子舔一舔,咦?怎么这棉絮硬硬的粗粗的带着奇怪的味道的?
正奇怪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凶神恶煞巨大无比形容极端丑陋的天神,有点像滑稽戏里的哼哈二将中的哼将,伸出他巨大的脚板对着阿一就那么一蹬,她尖叫一声马上从云端坠入万丈红尘……
“好痛”她整个人掉到冰冷的地面,额头还磕了一下凳脚,她睁开迷茫的眼睛望着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对她怒目而视的景渊,浑然不知大祸之将至。
日光从朱窗外淡淡地照射进来,景渊如玉的脸上燃烧着可疑的红晕,眼神愤怒至极,似乎恨不得将跌坐地上的女子碎尸万段。
“你、你醒了?”废话,他不醒来会像魔王复活一样六亲不认昧着良心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脚踹下床?阿一大脑短路了一瞬,但是她马上就反醒过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站起来讪讪说:
“我是救了你没错啦,可是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在乎你报答什么的;但是你能不能行个好,把我放出府,我……”
“闭嘴!本侯要剁了你那双该死的脚!”景渊的桃花眼简直要喷出火来。
“啊?为、为什么?”阿一吓得连结巴都不见了,心里又急又怒,说道:
“你天生不讲理的么?我昨晚好心救了你,给你擦身子穿衣服,给你喝药盖被子,没想到你竟然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上次说要砍手这次说要砍脚,你再说,你再说我替佛祖先砍了你”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了貌似昨晚自己泼出去的是半盆浓缩得不能再浓缩的洗脚水,底气不由得弱了下去。
“阿一,你起来了吗?”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沈默喧走了进来,一见到床上的景渊登时就愣住了。
景渊黑发凌乱,一张惨白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晕,两边脸上各有一个红印,嘴唇擦破了皮,甚至还有血渍;身上的衣服竟然是女子的棉衣,短得连手臂都露出了一截,更过分的是他的身上竟然套着女子的衣裙,连遮挡的薄被都没有一看,那条被子原来被阿一卷在身上。
阿一这时候也发现了自己夹着的被子,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昨夜自己一不小心抢了被子但是,这什么侯也太小气了吧,这被子本来就是她的好不好,就这样就要砍人双脚……
冷风吹来,阿一禁不住很不应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景渊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的女子衣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沈默喧不着痕迹地收起自己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行礼后拉走阿一身上的被子给景渊盖住身子,道:
“侯爷稍候片刻,属下这就去让人送衣袍过来。”
沈默喧别有深意地看了阿一一眼,转身出了门。寒风刮过,阿一冷得抱着双臂站起来,景渊冷森森地说道:“谁许你起来了?给本侯跪着!”
“跪就跪,谁怕谁啊!”阿一扁嘴,很委屈,可又不敢惹怒景渊。
沈默喧很快取来了衣袍,同来的还有凌铮,阿一被凌铮赶出了屋外跪着。景渊皱着眉换好了衣服,刚想下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脸色发青,抚着额倒在床上。沈默喧大惊,伸手一探才知道景渊在发烧,他马上和凌铮把景渊送回他所住的品雪轩。
阿一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这回的厄运终于结束了。不料一盏茶的时间后,沈默喧急匆匆地把她带出了过竹轩,来到了品雪轩前。
“沈大哥,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自己躺在雪上的;我明明好心救了他,他反倒恩将仇报……”话没说完就被沈默喧捂住了嘴巴。
“阿一,我信你。现在侯爷病得不轻,大夫有话要问你,你据实回答就好。”
品雪轩种了很多梅花,积雪早被清扫干净,只余树梢上晶莹的几处白,有一树开得较早,淡黄色的梅蕊纯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很是精神。
阿一被带进了厢房,房间很大,摆设的都是紫檀家具,当中一扇紫檀镂空屏风挡住了视线,阿一看不见里间的情况,只见到身段窈窕模样秀美的丫鬟忙碌地进出。
大夫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然而脸上表情严肃,他问阿一:
“侯爷昨夜可发生过什么意外?比如他的头……”
“哦,是这样,昨夜我扶他进屋时他被门槛绊了一下,谁让他那么重,腿又发软,一不留神就摔跤了。”
“原来如此。”老头沉吟道:“那他脸上和嘴上的红肿……”
阿一连忙申辩说:“真的与我无关的。谁让他躺在雪上一动不动像死尸一样,喊不醒,只好试着打醒……也没想到打也不醒……他的嘴唇不小心,我发誓是真的不小心,弄脏了……我不过好心帮他擦、擦了一下下而已……”
老头捋捋胡子,“他发热,你可曾给过什么给他吃没有?”
“给他吃过……喝过……呃,一点点药而已。”
“哦,什么药?”
“马缨丹的根煮水,马缨丹你知道吗?就是经常长在茅厕旁开五颜六色的花气味有些臭的那种灌木……还有别人给我的灵药……”她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颗药丸摊开手心给他看:
“呶,就是这种,阿惟说要是我有什么不舒服就服一丸的……”
花白胡子拿过药一闻,似笑非笑地望着阿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这种叫馥香丸,专治女子月事不畅,你怎么敢给风寒的人吃这样的药?!”
里间传来打翻茶盏的破碎声音,阿一争辩道:“当时只知道他烧得厉害,那想得到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说我也不知道这药治什么病的,你看他吃了女人的药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一阵咳嗽声传来,里间景渊喘着气恨恨道:“人来,替本侯把这小尼姑……拉下去,咳咳,乱棍……打死……”
“得了重风寒麻烦你就不要动怒!”花白胡子没好气地朝里面吼了一句,景渊竟然也没回嘴,想来拖走阿一的侍卫默默退了下去。他笑眯眯地看着阿一说道:
“你就是被他强行抢来当十八姬的那个小尼姑?你喜欢这个风流侯爷?”
“景时彦!”景渊有气无力地道,“你给我闭嘴,开完方子就滚!”
阿一把头摇的跟筛子似的,“当然不喜欢。”
“哦,为什么?”老头问。
“小尼方外之人,再说了,谁喜欢一个成天说要砍手砍脚挖人眼睛的人?”
“那就对了!”白胡子老头笑得那叫一个狡诈,向站在一旁的沈默喧道:
“默喧,把十八姬的行礼物什搬到品雪轩来,由她来照顾你们侯爷!”
“是。”沈默喧应道。
“我不要!”阿一急了。
“景时彦,你敢”景渊气得七窍生烟。
“别管他。反正头发都长出来的,就别说自己是尼姑了。”老头压低声音对阿一说:“不怕被他残暴地乱棍打死?记住,刚直易折,委屈反而能求全。听老头的话准没错,只有老头能救你!”
阿一还想说些什么,景时彦一拍大腿,道:“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老头我也没吃,十八姬,你陪我吃如何?”
“哈?”阿一被他这个忽然而至的逆转冲击地有些措手不及,老头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不忘介绍自己说:
“对了,我叫景时彦,是景渊臭小子的叔公,你叫我一声叔公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