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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越来越深沉,如被泼了墨般,偶尔有稀疏几颗星星闪烁。
该是沉睡的时刻,该是做着美梦的时候,然,月家堡却是灯火通明,人人都在忙碌之中,整个笼罩在悲伤之中。
沁雪阁内,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安月君呆呆地坐在床头,如雪白的长衫上的血已干涸,暗红,如颓败的花瓣。他紧握着她的手,从开始就一直没松开过,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盛满了悲伤以及渴求。
樱桃小嘴儿惨白如蜡,
印上她的眼,低低地说:“娘子,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
印上她的唇,轻轻地说:“娘子,跟我骂我笨蛋,好不好?就一句,好不好?”
印上她的手,柔柔地说:“娘子,起来欺负我,好不好?狠狠地,好不好?”
娘子,求你了,求你了,娘子……
干涸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祈求,在房内回响,得到的却只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凄惨地笑了笑,惨白的面容因绝望极度扭曲,如鬼魅般骇人!
不停地换着湿毛巾,仍沾着血迹的手,颤巍巍地抚上她的额,却,依旧是令人心惊的高温。
娘子,不是说要生一打娃娃的么,不是说要欺负我一辈子的么,不是说永远不离开我身边的么……
是不是都是骗人的?明明说好一辈子的,是骗人的,骗人的……
突然笑开了,笑得如此凄凉,笑得如此悲哀,笑得如此空洞,笑得如此绝望,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地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微红的眼睑,脆弱,害怕的表情,让人心疼至极。
娘子,不要抛下我,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娘子……
心被硬生生地挖开了,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天际泛白,清晨,
“堡主,要不要去休息休息?”杨和办完事回来,走进房门,便见从昨天开始到今天姿势没变的安月君,忧心挂满脸上,说。
安月君呆愣愣地转过头,杨和心一震,空洞的双眼,盈满了恐惧祈求,表情脆弱,害怕,如小孩子般。已经第二次了,第二次看到冷酷无情的堡主,这么的脆弱,现在,恐怕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打到。而这,两次都为了夫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安月君面色一改,无一丝表情,双眼也充满了淡漠。
“已经办妥了。”杨和恭敬地说,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他的柔情,他的爱恋,他的喜,他的悲,只属于一个人。这次,希望夫人也可以没事。
“恩。”安月君冷淡一应,便又转过头,看着床上的人儿。
杨和轻叹了口气,看样子,堡主是听不进劝了,摇着头,退了出去。
告示一贴出去,来的人络绎不绝,却,最后,都被安月君“请”了出去。
端过去的早膳,午膳和晚膳,碰也没有碰,就这么执着地守在床边,一步不离,等着她醒过来。
娘子,你醒来,我们一起吃……
夜晚,
安月君眼里充满了血丝,腥红的,傻傻地看着,一眨不眨,突然,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指尖的血,一滴滴落下,愣愣地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傻傻地笑了,如孩童般,娘子,你是不是不再疼我了,我的心很疼,全身都很疼,为何你还是不醒来?
丫鬟端着药,悄悄地打开门,像是不忍打断他满满的思念,执念,走了进去,将热腾腾的药放到桌上后,退了出来,轻轻掩住门。
淡淡的药味散发,萦绕在空气中,安月君转过头,看到桌上的药后,本来暗淡无光空洞的眼,突然注入了一点点星光,却很微弱。
端起药,轻轻地舀了一匙,放在唇边吹了吹,眼神像是倾注了所有,那般专注,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
然,刚送入的药,却沿着她的唇角,流了出来。
安月君慌乱地又舀一勺喂给她,却是同样的效果,他眼里满是绝望,轻轻地说:“娘子,喝进去,好不好?喝了药就会好了……”声音颤抖,盈满了祈求。
又喂了一口,却,依旧是这样,不信地一口一口喂着,直到这碗药空了,仍没有喝进去一口。
“哐当!”
碗落到地上,碎开了,他没有理会,或许可以说,现在,除了他娘子,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手不停地抚着她的脸,在她的鼻下停住了,若有若无的呼吸,让他的手颤抖地厉害,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猛地抱住了她,紧紧地,仿若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般。
“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凄惨绝望的呢喃,近乎破碎,在房内回响,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一早,
安月君疯了,见叶溪倩一直高烧,还是没有醒来,鼻息间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似无,却又有,疯了。
在房内,不停地痴痴笑着,双眼迷蒙,包扎好的伤口,不停地流血,他却似乎没有一丝察觉,朦胧间,看到袅袅娉婷的倩影,巧笑倩兮,眉目间都是温柔,不停地说着,君,对不起,对不起……
他傻傻地一笑,开心勾起唇角,立即跑上前一抱,身影却缓缓消失了,他慌张地往前跑,叫:“娘子,等等我,娘子,等等我……”
然,身影终是消失了,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溅出一朵朵盛开的血花,灿烂绽放,妖艳得诡异,悲哀,醒了,满目地空寂,眼轻轻掩上满目的绝望。
娘子,你终是抛弃我了……
心,死了,就不再跳动,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突然,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堡主,外面有人指明要见你。”
安月君冷声说道:“滚!”
“他说一定能救好夫人的病,只不过要你亲自过去接他。”怯生生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哭音,堡主好可怕。
安月君一愣,立即不见人影了,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月家堡门口,
“是你!”安月君掩下惊讶,冷淡地看着前面的男子,说道,带着万分的喜悦,如果是他,娘子就有救了。
一头银白色长发,在阳光下耀眼闪烁,俊美如厮的容貌,无表情,谪仙的气质,冷冷,高傲,一袭黑色长衫更显冷峻,迎风站立,发丝轻扬,如仙,他就是齐天放!
齐天放手持药箱,点点头,淡淡地说:“还不医治,我看你娘子怕是真要命绝了。”
话一落,两人都没了踪影,当然,不一会儿便到了沁雪阁。
齐天放看了看满目的苍夷,笑了笑,却说不出的诡异,说:“报酬不变?”
“只要你救活她。”安月君点点头,看他充满信心的样子,他一定能救活娘子,死寂的心又开始跳动了。
齐天放狂傲地笑开了,放下药箱,打开,便开始行动了。
拿起银针,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便已经刺进了几个穴道。
…………
两个时辰后,齐天放笑了笑,准备收药箱。
安月君紧张地问:“怎么样?”
“那还要说么,烧已经退了不少,只需静养几天便可以了。”齐天放挑挑眉,眉尖自有一股狂傲,拿出一张方子,说:“每日三餐一小时后,喝药,半个月便可痊愈了。”
心,悸动不已,娘子没事,她没事,忙奔到她面前,伸手到她鼻下,愈来愈明显的呼吸声,让他开心地露出痴傻的笑容。此刻,虽已和蓬头垢面差不多,但,嘴儿一翘,眼睛晶亮晶亮,却是可爱至极,不停地傻笑,唇角,眉尖都满是笑容,不断地说:“娘子没事了,娘子没事了……”
许久,
才想到后面还有人,转过头,淡淡地说:“谢了。”声音虽轻,却满是陈恳。
“不用谢,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齐天放说道,眼底闪过一丝诡异之光。
“有什么条件?”显然,安月君看到了,却是脸色不改,依旧冷淡,也没有反悔的迹象,只要娘子能救活,他要什么都行!
“等倩倩醒了再说。”齐天放笑了笑,说道,“不过,这几日就要住在这了,如果,倩倩有个万一,也好有个照料。”
言语里很是轻佻,眼直直地看重他,他可是很记仇的,救倩倩,只是为了报答,因为他,他才会这么快和若儿在一起了,可是,他没忘记,他伤了若儿,伤了他,这个仇,他一定要讨回来!
安月君点点头,说:“麻烦你了,我娘子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明天就醒了。”齐天放沉吟片刻后,突然,想起当初他若有所思的目光,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原因了?”
安月君一愣,随即明了地点点头。
齐天放愤愤地看着他,恼怒地说:“那你为何不说,让我这样对待若儿。”
“我说了,你会听么?”
“可是……”齐天放正说着,却听到:“出去!”
张开的嘴闭上了,过河拆桥,没关系,以后会报复回来的!
收拾好医箱,瞪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他转过身,看向床上的人儿,微皱的眉头,喃喃自语,“君,君……”
安月君立即抓住她的手,急急地说:“娘子,我在,我在。”
突然,又没了声音,安月君却坐在床头,不停地傻笑,好开心,好开心,娘子,没事了,娘子刚刚叫他了,苍白的脸蛋儿上,尽是愉悦与痴傻,大眼里盛满了如孩童般天真的开心,幸福,泛白的小口儿不断地往后咧开,一道道嘿嘿的傻笑声,倾泻而出。
除了她,他什么都不要!
第二天,安月君仍寸步不离地守着,就怕叶溪倩醒来第一眼看的不是他,与前两天的不同,此刻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满是喜悦,开心,以及幸福。
突然,
“君,君,君……”一阵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微弱到几乎没有,但,安月君听到了,一震,要醒了么?心,不断涌起一股股热潮,是喜悦,也是幸福。眼,一直盯着她。
渐渐地,慢慢地,叶溪倩的眼睛睁开了,随后又闭上了,又睁开了,眼由开始地迷蒙变得越来越清明,安月君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
慢慢地转头,先是一呆,问:“君,你怎……怎……么了?”双眼深陷,眼窝下的黑眼圈大地吓人,本粉嫩的脸蛋儿此刻灰暗,削瘦不已,才几天?他怎么成这样子了!
“娘子,我没事。”安月君水灵灵的双眼亮晶晶地,笑成了两弯银月,全身的伤痛,疲惫,已经全然不见了,只有涨的满满地幸福。然,几天的疲惫已显在了他脸上,
“你……咳咳……给……我梳……洗下……然后去休……息。”叶溪倩这一句话说的很艰难,说完,已经看出有些疲惫了,咳一声,肺部就疼得厉害,虽弱,却含着坚持!
安月君摇摇头,开心地说:“娘子,我不要,要一直看着你。”
“去……去不……去?”叶溪倩轻轻地说,眼已经闭上了。
“我去,我去,娘子不要不理我,不要抛下我。”安月君看她不想理他,心里一阵慌张,急切站起身,说,“娘子,我这就去,这就去。”
叶溪倩唇角微微向上勾起,眼闭上了。
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安月君醒来,急急忙忙地去找叶溪倩。此刻,他已是神清气爽,恢复了原来的漂亮,风华绝代,但,脸依旧削瘦得厉害。
到了床边,见她紧闭着双眼,仿若毫无声息的样子,心,一抽,疼得厉害,慌张地抱住她,不断地叫:“娘子,娘子,娘子,不要,不要……”
“好痛……”叶溪倩微微睁开眼,微皱眉,说。
“什么?”安月君一呆,小嘴儿微微张开,愣住了。
叶溪倩轻轻一笑,瞪了他一眼,说:“没什么。”
“娘子,还好,你在,还好。”安月君渐渐地收紧双臂,不断地喃喃自语。
虽然,被他抱得很疼,很疼,可是,却没有说出口,因为,现在,她很幸福。
“还抱这么紧,小心你的娘子伤口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