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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情天恨海嵌入髓 故人怜花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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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心瑶在屈巫下床的那一瞬间彻底醒了过来。原来自己没有死,原来刚才那一切都不是死前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她稍稍侧头,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拉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泛起难言的滋味。自己和黑三不是在山洞里的吗?难道是他救了我?不是已经两不相干了吗?又跑来干什么!

    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他,为何他又出现了?这份孽缘带给我的只有痛苦,老天难道看不到我的痛苦吗?偏要让我已经平静的生活又起波澜吗?

    不,我不要见他,我不要原谅他。深入骨髓的凉意从姬心瑶的心里流了出来。

    静影抱着小公子走了进来。姬心瑶眼中流光一闪,笑意浮现在脸上。

    “母亲。”小公子急着就要扑过来。

    “寒儿。”姬心瑶艰难地坐起来,想抱抱儿子。

    “公主,您还是躺着吧,您的身体太虚了。”静影说着将小公子放到了床头的地下,让姬心瑶能摸到他。

    见姬心瑶执意坐了起来,静影赶紧拿了靠枕垫在她的背后。姬心瑶半靠在床头,犹豫地问:“是他救的我?黑三呢?”

    静影迟疑了一下说:“来福说是一位将军在山洞里发现了您和黑三。门主去黑三家了。”

    姬心瑶怔了一会儿,突然急切地说:“快,你快去黑三家,不要让他伤害黑三。”

    静影见姬心瑶神色凝重,似是明白什么,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直在外面坐着的仪行父,正想问话,静影已经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姬心瑶抚着自己的胸口,竟是七上八下的感觉。六天,生死边缘的徘徊,她深切地感受到了黑三的情意。尤其是他哄着自己吃死蝙蝠的样子,竟让她心头发酸。

    两年多来,对这个奴隶,她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却在自己面对死亡时,为有他能陪在身边而欣慰。

    不知道自己昏迷过去后,黑三有没有将死蝙蝠塞到自己嘴里,要是他真胆大妄为塞到自己嘴里怎么办?她的嘴角悄悄地扬了上去。

    “母亲,寒儿想你了。”小公子伸出小手想摸她,却又够不着,急得小脸通红地喊了起来。

    姬心瑶回过神来,俯下身子亲了亲儿子,又抓起他的小手搓揉着,逗得儿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静影跑了回来,她喘着粗气说:“公主,门主好像在帮黑三治腿。”

    屈巫在帮黑三治腿?不是去伤害他?姬心瑶在心里嘀咕着。屈巫,算你聪明,你要是敢伤害黑三,我决不放过你。

    姬心瑶轻轻舒了口气,略带歉意地说:“我饿了。”

    “哦,这就来,肉汤早就炖上了。”静影赶忙答应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静影端了碗肉汤走过来,她在肉汤里下了点面疙瘩和几根青菜,这是当年芹香教她的,说是好消化又补养身体。

    一直坐在堂屋的仪行父,看着小心端着肉汤的静影,问道:“公主醒了没?”

    静影点了点头,这位将军怎么还不走?屈巫和来福去了庄头家,灵六也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唯有他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院子内外有几个将士在转悠着,看样子是在等他。

    “我可不可以见下她?你对她说是陈国故人。”仪行父期待地看着静影说。

    “您稍等。”静影答应着推开了房门。这位将军救了公主,难怪给他谢礼不要,难怪坐在这里不走。原来是公主以前就认识的人。

    静影将肉汤端给姬心瑶,又将小公子抱在一边,看着她慢慢地吃完了,将帕子递给她擦嘴的时候,才说:“公主,那个将军想见您,他说是陈国故人。”

    陈国故人?一个将军?会是谁呢?姬心瑶稍稍沉吟,说:“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静影赶忙阻止姬心瑶下床,说:“公主,您还是在床上靠着吧,我喊他进来好了。您是病人,礼法什么的就不要太讲究了。”

    果然是个越来越有主见的丫头了。姬心瑶想了想,就笑着点了点头。

    屋里一暗,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姬心瑶抬头看去,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公主。”仪行父打了个招呼。床边放了张椅子,他坐下来微笑着。

    尽管小公子很不乐意,静影还是抱起他走了出去,她很细心地敞开了房门。

    “司马?你没……”姬心瑶十分惊诧,她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她以为仪行父死了,和孔宁一样被屈巫杀了。

    仪行父尴尬地笑了声,他知道姬心瑶想说什么。他说:“我没死,屈巫没杀我,还救了我。否则,我有可能死在大牢里了。”

    “为什么?”姬心瑶轻轻地问。

    “屈巫说看在我拦着陈灵公不让他杀你的份上。”仪行父一点也不掩瞒地说。当年屈巫因这个理由而没杀他,确实让他有些震惊。毕竟他与姬心瑶的流言传播甚广,他怎可能一点都不相信。

    姬心瑶微微一怔。他如此在意我的生命,却又为何不相信我?可谁又能知,我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我只在意他是否相信我。

    见姬心瑶不说话。仪行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何在这山村里?他不应该是对你很好吗?”

    姬心瑶低着头浅浅地笑了一下,说:“谁说他对我不好呢?”

    “好什么好?差点命都没了。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仪行父恨道。

    姬心瑶看着仪行父,见他黑红了脸膛气愤地看着自己,知道他的保护欲又上来了,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当年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他明明知道却从不拒绝。屈巫倒是没看错,自己与他确实并非外界传闻,但他却宁愿背负了那样的名声,甘受欺骗而不对自己提任何要求。

    “谢谢你又救了我。”姬心瑶岔开了话题。

    仪行父稍稍冷静,想起在山洞里黑三抱着姬心瑶的情景,疑惑地问:“你怎么和那个奴隶一起在山洞里?”

    姬心瑶笑了起来,说:“他陪我上山采药,不凑巧掉到山洞里了。”

    “就这么简单?”仪行父有些不信。

    “那你认为是什么?”姬心瑶白了他一眼。

    仪行父不禁心头一热。当年他每每去株林庄园,姬心瑶总是这一副娇嗔的样子,想不到多年之后,他依然还能见到她这个样子对自己。

    “如果、如果他不管你了,你跟我走吧,我不能看着你在这穷山村里受苦。”仪行父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姬心瑶垂下了自己的眼帘,说:“如今这样的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觉得苦。”

    仪行父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愤愤地说:“你这还不是受苦?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穿着奴隶的衣服,吃着奴隶的食物,竟然还自己上山采药。屈巫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你?”

    姬心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司马,心瑶一直都很感激你,你就不要管我的事了,好吗?”

    “你有苦衷?屈巫威胁你了?是不是?”仪行父见姬心瑶这副神情,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否则,她哪里不能生活?夏御叔丢下的家产富可敌国,再不济她也能回郑国,偏偏要在这山村里受苦?

    只能是因为屈巫。仪行父的心中很是不解。按说,屈巫为姬心瑶抛弃了一切,应该是非常爱她,可为什么却将她扔在这山村受苦?难道是他后悔了?后悔为了她而叛国?

    一个没有国家的人,走到哪都是受人歧视的。自己不就是到处碰壁吗?也许,是屈巫带着她谋生受到非议而得不到重用,又不愿意她再抛头露面,所以才将她放在这穷山村里。

    仪行父推己及人,不由得心生感慨。他在大山里寻宝一年多,自然不知大周王朝已是风云变幻,更不知屈巫已是各国君王抢手的香饽饽。他以为屈巫不过是有些武功的文臣,根本没将他与七杀门联系起来。

    不过,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要带走姬心瑶并非易事,但他并不怕。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大不了一死,能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死去倒是值得了。一腔豪气涌上了仪行父的心头。

    “你走吧,我想睡觉了。”姬心瑶淡淡地说。

    仪行父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认真地说:“答应我,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姬心瑶想挣脱那炙热的手掌,无奈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看着仪行父,见他眼神也是炙热的。她犹豫起来,自己可不可以再利用他一次?屈巫已经来了,想躲开他,或许只能寻求仪行父的帮助。

    “让我想想。”姬心瑶的目光游移不定。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若是把他拖进来,极有可能屈巫会杀了他。

    “好,我明天再来。”仪行父松开手直起了身。

    “还没商量好?”一个满含着讥讽的冰冷声音传来,屋里的空气一凉,威压顿起,令人窒息的寒意逼来。

    姬心瑶和仪行父不约而同地看去,屈巫阴沉着脸站在门口,隐隐的怒意从他身上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