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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塘的小院里,假山上下爬着三个小孩子,有两个爬得高高的小男孩站在假山上洋洋得意。
其中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孩以胜利者的昂扬之姿挥舞着双手,呐喊道:“爷爷,慕容叔叔,我第一,我第一。”
紧随其后的是年龄略大、个儿较高的男孩,他扶着腰喘着粗气,佩服道:“力钦少爷真厉害!”
而爬到中间便开始使小性子的小女孩放弃了攀爬,粉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双手叉着小腰肢,嘟着嘴,哼道:“哼!坏力钦哥哥,爬那么快,都不等洛水!”
假山旁边的石桌上围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用慈祥和蔼的目光投射向那个叫“力钦”的小男孩,捋了捋黑白相间的长须,笑着满脸褶子,道:“呵呵!你看这小力钦真是处处都争第一。”
那站在中年男子一旁的青年男人,顺着他的目光,亦投向激赏的眼神,附和道:“力钦是个好孩子,将来必成大气。”说着他瞧了瞧自己的小女儿洛水,莫名的笑意浮在嘴角,道:
“扈世伯,龙泉山庄与六空派世代交好,家父又与伯父有金兰之谊,侄儿想为家父完成临终之托,还望世伯成全。”说着朝这个中年男子,也就是朝扈相农抱拳躬身。
扈相农似乎猜到了什么,连忙扶起慕容水丞,佯装疑惑道:“哦!世侄莫要客气,慕容兄若有遗愿,老夫自当会不留余力相助世侄。”
慕容水丞听后,正色道:“家父希望龙泉六空孙辈结成姻亲。水丞不才,膝下有二女,小女洛水与力钦年龄相仿又自小要好,不如便让洛水成人以后嫁于力钦,亲上加亲,世伯意下如何?”
“咳咳....哈哈,甚好,甚好。”扈相农听后甚是高兴,一激动引起一阵急咳后,回答道。
那个洋洋得意的小男孩不知年迈的祖父为何时笑时咳,但他乌黑发亮的小眼珠被躲在角落的瘦小男孩所吸引,那个小男孩个子矮小、骨瘦如柴、相貌普通,但他又大又圆的眼睛也望向了自己,那个男孩在这双大大眼晴里,隐约看到了一淬羡妒的火焰。
至今,扈力钦都难以忘怀那双眼睛,那个瘦小的男孩,便是口中所说的慕容水丞的小徒弟陆子明。
“事后,要随你去辽阳府龙泉山庄拜访一下慕容伯父。”扈力钦目不对视游溪,幽幽地说着,仿佛对着窗外那朵缥缈的云彩诉说。
华严寺,定昏亥时。
无人的街道,两个少年推着两咕噜的推车缓缓驶来。
“哐啷”一声,两把长刀碰撞交叉在一起,
少年们被华严寺的两名辽兵拦住,其中一位身着土灰色担夫衣衫的少年,这身衣服略大,显得他更加身子单薄。
他后背背着一个破斗笠,衣衫上几个补丁显而易见,那少年轻轻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眸透着睿智,他正是乔装成担夫的扈力钦。
身旁的自然是游溪,他没有什么乔装,依旧是白日里的锦衣服饰。
只见扈力钦迅速地用目光扫了扫周遭的环境,除了这前面两名守卫以外,身后有十几名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回巡逻。
他心忖着:“大同府乃赵王萧酬斡统辖之地,华严寺里外三层皆乃萧酬斡的耳目,看来此事与耶律乙辛这厮脱不了干系,只是为何要因此开罪梵音宫呢?”
“来者何人?”一个略有军阶的辽国军官大步流星走来,用契丹语冷冷地问。
有两名士兵得到那军官脸色指示,上前对两名少年进行搜身,还有那一车装满银浆粘稠物的推车来回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兵器或异物。
游溪双手作揖,用契丹语赔笑应答道:“小的是辽阳府龙泉山庄的,与华严寺住持有买卖关系,这不今天送了几车银浆,就剩下这一车没有送完了。”
他边比划着这一车的银浆,边道说:“本来快送完的,但前些时间,这臭小子拉肚子,害小的多等了些工夫。”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扈力钦的脑门。
疼得扈力钦只得干瞪眼,痛往肚子里咽,一脸唯唯诺诺地用流利的契丹语,带着十足的契丹口音,应着:“是是,都是小的错,小的肚子太不争气,净添麻烦,还望掌柜地见谅。”
这戏太足了,看得几个士兵深信不疑,倒是那军官一脸狐疑地盯着这俩少年,道:“是吗?你们误了时辰,关俺们啥事?”
那军官说着双手往外推,不耐道:“滚滚,都这个点了,赵王有令,华严寺门禁,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格杀勿论。”说着朝天作揖,一脸严肃地样子。
游溪饶是死缠烂打上了,扯着他的衣服,苦口婆心地说:“如果等明儿再送,这工钱又得多垫一天,小的也是靠这糊口,哪有私钱垫这亏空啊。”说着一脸赔笑,边说边朝那个军官塞了一小锭银子。
军官见到这银子,啥都抛诸脑后,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埕亮了起来,脖子伸得老长,左顾右盼,见左右都是自己人,这才放下心,偷偷把银子藏到怀里。
他轻咳一声,佯装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两位少年频频弯腰答谢后,推着那装满一桶桶银浆的推车进入了华严寺。
刚进去,躲到一处角落后,准备分工行动之时,从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飞来一刀一剑,两位少年各自接住横空出现的兵器。
却发现不知何时,对面站着一位绝美女子,只见她白衣翩迁,宛如芙蓉出水的雪中莲在夜空中傲然独立着,她不是舒晴,又是何人呢?
此刻,那双清澈如水的明眸正瞥向扈力钦,扈力钦手握宿铁刀,正迎向她清冷无比的目光。
可是不知怎地,她马上将清冷的目光投向了漆黑的夜空中,一刹那,她那抹白影消失在那高耸入云的华严塔方向。
扈力钦愣住了,只感觉她的目光除了清冷,便透着隐隐地鄙夷。
“你何时得罪了舒宫主了?”游溪洞悉了一切,不由发问道。
扈力钦一脸苦笑,摇了摇脑袋,权当回应。
饶是机智如诸葛的扈力钦亦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女子眸夜深尖。”
※※※
华严宝塔,在黑夜中本不高的宝塔显得塔势如涌,高耸直入天宫,俯瞰而下,木塔呈方形,宝塔为三层四檐纯木榫卯结构。
两抹亮光划过,穿破塔窗入内,定睛一看,只是一灰一白的身影。
宝塔之内,四面设有佛龛,供奉着诸天神佛,其中最为庄严的观音菩萨像立于正中,令人肃然起敬。
“阿弥陀佛!”
一记佛号响起,声音悦耳清脆,那土灰少年轻轻凝望身旁那拥有倾城容颜的白衣女子,只见她白皙的双掌合十,阖着美目,虔诚地念着佛号。
那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那纤细的柔眉是水墨也画不出的脱俗淡雅,那玲珑的琼鼻下微微张合地朱唇,玉容淡拂,少年这一凝望便痴了。
不知为何,此刻,他觉得这清冷的白衣女子美极了。
她毫无症状地睁开美目,自然而然地发现那痴愣的目光,只是这痴愣的目光撤得很快,佯装成那淡定的眼神在四周环视着。
舒晴浅浅咬着唇瓣,低下螓首,那种莫名的尴尬让人无语言说,清冷的目光又重新燃起,不知不觉地又开始捕捉着那素灰少年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素灰少年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僵在了半空,不一会儿才负于背后,他脑子在高速运转着,似乎仍在不停搜索着一个突破这种尴尬气氛的话题。
聪慧的舒晴洞悉了这少年的小心思,她四周观察,发现了一尊菩萨像非常独特,轻蹙蛾眉,认真地瞻望着那尊雕像。
扈力钦见她如此,甚是不解,亦端详起这尊雕像起来,恍然一笑,道:“这尊雕像确实与以往的有所不同,因为我白日里听那几个工匠说起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舒晴并不好奇他为何会知道,而是更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故事?
她继续注视着这与众不同的雕像,侧耳等待着。
扈力钦缓缓说道:“华严寺本为辽国皇家寺院,而耶律皇族十分崇信佛,当时为了修建寺院,不惜征调各地的能工巧匠。据说有一位女子因惦念长期为了修建华严寺而不能归家的工匠父亲,所以决定女扮男装,前来照顾老父亲。可惜的是后来,这名女子被狠心的管事毒打,她竟然纵身跳入那沸腾的铁水之中。可是神奇地是,她竟化为一朵云彩,飘向天空。之后的工匠记住了她临走前的模样,便照着她生前的样子雕成了一尊菩萨像,所以这一尊塑像才会与众不同。
舒晴听后,神情越发凝重,她的目光骤然灰冷下来,眼神出现了迟滞,仿佛是什么样的情感悄然击碎她原本冰冷沉稳的心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