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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良骁怀抱娇妻疑惑她被何人欺负了这段故事之前,还有段插曲是庄良珍所不知的。
恐怕就是精明了一世的良骏也未曾预料。
那真是一个令人呕血的巧合。
原来当时的恒山苑并非仅有三拨人——庄良珍主仆、恒山苑守门仆妇、良骏主仆。
竟还“藏着”另一个。
此人正是鲁公府三房的四爷——良驰。
他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凑巧,这恒山苑往东面延伸的角门距离三房的朗月轩不远,而荒废多年的恒山苑也不算真的荒废,此乃四爷良驰的“秘密花园”。
他学问出众,儒雅木讷,性子微冷偏孤僻,一直走科举的路子,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武功,事实上他轻功不错,隔三差五便一个人翻墙进恒山苑,默默的躺在最不起眼的那一间碧瓦明轩内独处,直到庄良珍的突然闯入,惊了他,让他有种被人冒犯私人领地的暗怒。
这个贱货跑进来干嘛?
他原想弄个法子整一整她,谁知她是“拖家带口”进来,携着两个大丫鬟还有两个粗使丫鬟,每日混入太湖石林那片葳蕤的园子东挖一片西挖一片,难道要为他除草?
且说良驰一头雾水盯了庄良珍两日,就在第三日,他终于知道这贱货是来干嘛的!
那一日,良驰缩在遮天蔽日的树叶后面,目瞪口呆,庄良珍竟敢瞒着二哥与良骏私会?!
这对奸、夫、淫、妇不知为何吵了起来,庄良珍惊恐的面朝他奔逃,却被良骏拎小鸡似的揪住,按在太湖石上,二人滚成一团,良骏忽然受刺激,猛地把她推进深潭。
但她不会游泳,拼命挣扎,良骏脱了外衫和上衣纵身跳进去,再爬出来,两个人……纤毫毕现。
他看得面红耳赤,眼睛越瞪越大,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没想到小贱人的身材这么好。
但他有种眼睛被玷/污的错觉,慌忙去洗眼,那之后便在明轩安歇睡午觉,却满脑子都是那对奸/夫/淫/妇的惊人壮举,恶心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臊的一身热汗。
什么玩意啊?实在太恶心了。
她怎么不去死啊!
那种人良骏也下得了口?
那本《马经》究竟有多重要?鲁公府不要不行?
她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鲁公府割舍一点又何妨,拜托请她快点滚吧!
良驰跟家里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良三老爷和良三夫人对他的教育偏重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府中事”,他知道《马经》,知道有个叫庄良珍的仗着这本经书和一纸婚书威胁鲁公府,而鲁公府仁义又不能背信弃义,最终选择二哥收了这妖孽。
这种倒霉事除了二哥估计也没谁了,谁让小长房人单式微呢。
那么良骏现在跑出来偷“嫂嫂”是几个意思?
凭良心讲,良驰并不否认庄良珍的美貌,第一次见也吓了一跳,可是世上女子千姿百态,各有所长,她鲜艳出挑并不代表别的美人就逊色多少,更何况鲁公府这种地方,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光是家里安排的通房和贴身大丫鬟良驰都快看腻了,又怎会因为庄良珍貌美而觉得她特别?
事实上他更喜欢谢兰蓉那种类型,不过那个姑娘一心钻营,用来走肾尚可,走心则无趣。但走肾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可惜她没看上他。
所以“老实木讷”的良驰可比良骁和良骏会看女人,这里的“看”单指“趣味”,只一眼他就看出庄良珍是个无趣的笨拙的。
那为何还被他鉴定为小贱货?
因为这个无趣又笨拙的女人有一颗不安于室耐不住寂寞的心,手艺不行野心来凑,自恃貌美,无往而不利,而普通男人又只看外表,自然轻易上钩。
他打赌,给庄良珍换张脸,男人绝对不想上她第二次。
可是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人心的爱好也不尽相同,良驰瞧不起庄良珍,然而良骁爱不释手,良骏也情不自禁,是以,尚且以自己喜好来推断的良驰多少也有些自负。
毕竟庄良珍的美妙滋味只有良骁懂。一个男人不管再如何爱一个女人,能让他魂牵梦绕成这般,放不下,丢不掉,累的里外不是人……除了喜爱她这个人,也因喜爱这个人的身子,两者相辅相成,不存在哪一个占比重更大。
女人仅凭灵魂有可能爱一个人一生一世,但男人受制于天性,爱一个女人一生一世那绝对是因为她的灵魂和身体!
关于良驰意外发现“奸/情”这个话题扯的有点远,现在故事重新回到正轨,话说深夜的小长房,偶尔传来几声“笃笃笃”的梆子声,内卧一盏烛火不疾不徐的燃着,光线不甚明朗,却也恰到好处,令人不觉得刺目,又因为尚有一线光明而心安。
原就朦胧的光线又被两层轻纱帷幔滤了滤,平添一抹温柔的涟漪。
帷幔里庄良珍伏在良骁怀中,而怀抱佳人的良骁不可能没有那啥反应,但反应归反应,他的动作还是规规矩矩的。
成亲数月下来,庄良珍对他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可这一刻请允许她稍稍的懈怠片刻,请允许她贪恋一点温暖和呵护,不管是真情与假意,体温是真的,拥着她的臂膀是温柔的,这样足矣。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举着竹蜻蜓绕着曾祖父膝边玩耍,就连趴在阿爹背上那段四处漂泊的日子也忽然变得鲜明立体起来,与其用漂泊来定义,那其实更像是游山玩水,父女俩在溪边捉鱼捉青蛙,晚上围着篝火烧烤。溪水靠山,山里有花还有野果,红色的又苦又涩,青色的却又甜又多汁。
那时阿爹便对她说:“果子和人一样,光看外表不行,日久才能见人心。”
那时候的她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冒,但时间终将会让她明白“日久见人心”。
后来便遇到了那个令她爱慕不已的良骁,甫一看见他的脸,她就什么都忘了,欢喜的不得了。原来爱美之心不分男女,漂亮的少年人谁不爱?
可他不仅好看,还对她充满温柔与耐心。即使有训斥和惩罚,那也真是为她好,毕竟哪有大人不教训小孩的?譬如她缠着他要零花钱,而他认为即使是小孩也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零花钱当然给,但给多少这个数字完全依据她的表现。
是以,常有因为上个月表现不好导致这个月“国库空虚”的情况。当出现这种情况,而她又特别想吃甜甜软软又黏黏的麦芽糖时该怎么办?自然是缠着他要,她就是想要嘛!要多了他也会给,可当发现她偷偷买糖也绝不会姑息。
良骁有洁癖,唯恐她吃坏牙恶心到他,不免要管东管西,好不烦人,可是也让她好感动呢。
十四岁那年通过话本,这个小姑娘春/心萌动了。开始偷偷喜欢他。他教会她亲亲,她被亲的分不清云里雾里,天上地下。既欢喜又害羞,哪怕后来他又教了她更可怕更亲密的事,痛过之后,她依然爱他。
这种感情犹如破壳的小鸭子,睁开眼看见一只小狼狗,便认定小狼狗,追随小狼狗,哪怕小狼狗咬了它,它还要跟着。
她是如此卑微又愚蠢的爱着他。
与任何一个陷入痴恋的可悲可怜的女人没甚分别。
但她又是自负且自信的,认为良骁的眼里心里除了她谁也容不下。
此外她也极端的自私又充满独占欲,无视规则,绝不肯与任何人分享良骁,积极铲除一个个晃悠他身边的情敌。
那一年邬清月和谢氏姐妹被她打击的犹如丧家之犬,那一年,上谷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可不管捅了多大的篓子,她都能平安无事的歪在良骁怀里得意的笑。
直到他袖手旁观阿爹落入良二夫人手中,直到他打断阿爹的腿,甚至亲口承认要她是因为觉得傻好玩才……
她才从这一场烟花般绚烂的美梦中惊醒,拖着残花败柳的身子摇摇欲坠。
原来感情之事如人身在荆棘之中,不动不刺。
庄良珍终于大彻大悟,如今,十七岁的她抱着这个温暖的宠她如故的男人,心如止水。
良骁感觉怀里的人醒了,翻身撑在她上方,望着那双澄亮的眼询问她为何不开心?
他在府中上下埋了不少眼线,倘若那些人给她使绊子,他不可能不知。
且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慎德园,最多去恒山苑逛逛,并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为何好端端的就突然这般消沉?
就算发生冲突,她也是越战越勇的小野猫,如何就能被旁人气的消沉?
良骁一头雾水。
别说他想不到,这事任何人都想不到,任谁也不会将庄良珍和良骏联系起来,包括良骏本人都难以置信。就连无意中窥视的良驰也是毫不犹豫的认定庄良珍勾/引良骏,才会发生恒山苑那一幕。
一则良骏并非感情用事之人;二则良骏不碰被别的男人尝过的女人。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从前喝酒的时候还被人拿来打趣,他自己也承认,用别人用过的女人好像穿别人脱下的袜子,脚不爽。为此还被余尘行笑骂过,说起十四岁那年大家一起偷偷溜进乐坊,也不知是谁盯着台上的舞姬默默流下了一管鼻血?
当然那就是个笑话,流鼻血的事是真的,但原因并非舞姬,而是良二夫人给良骏补上火了。
可良骏在男女之事上的洁癖却是真的不能再真,而他又不缺女人,更没有变态的癖好,缘何就看上了顶着“嫂嫂”头衔的庄良珍?
这件事恐怕终其一生他也弄不懂,别人就更不懂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良骁想弄懂啊。
然而在把良骏搞成太监之前,庄良珍不打算对良骁完全交底。
原因很简单:会被良骁阻止。
这厮的野心并不比她小。
他也对江陵马场有意,但这个“意”表现的可就比她含蓄多了。
颇有点儿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若非他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庄良珍可能还蒙在鼓里。
那么他的野心跟废掉良骏有什么冲突呢?
当然有冲突,冲突可能还很大!
废掉良骏就等于废掉二房。二房的老爷良权已近不惑之年,哪有精力再重新培育一个精英,即使有,至少也得一二十年,一二十年啊,黄花菜都凉了!而良权是鲁公府这一辈里的顶梁柱,不管朝堂还是江陵马场,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打击了他就等于灭掉鲁公府一半的气数。
可江陵良氏又不止鲁公府一家,还有隔壁的良阁老尚书府,当鲁公府被其他良氏子孙压制,就代表在江陵马场的话语权也被压制。
这对庄良珍的影响不大,但肯定会严重的影响良骁。鲁公府被压,跟他被压有何分别?可以说对他绝对是利大于弊。
这个人在没有掌握大局之前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夕的小利益而坏掉整体的大利益?
这一点刚好也是良骏有恃无恐的原因。
良骏对二房的影响力有着相当的自信,此外,庄良珍这三个字至今未被载入江陵良氏族谱,她根本就不算良骁的女人!即使嫁进来,也得不到列祖列宗的承认。百年之后,良氏族人翻阅史册,也见不到关于她一分一毫的记载,她不过是这两个男人于阴暗中争夺的一朵见不得光的花。
是以,恒山苑那件事,并非良骏感情用事,根本就是深思熟虑外加蓄谋已久。若庄良珍换个身份,譬如是位贵族千金或者郡主什么的,哪怕相思至死,他大约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这个故事里的庄良珍家世不显,所以这两个男人撕破脸为争一个女人互相撕咬是迟早的事。
但在他们撕咬之前,庄良珍一门心思算计良骏,无视良骁的利益,自然也不敢将计划宣之于口。
所以,庄良珍垂下眼睑,避开良骁温热的气息,小声道:“倘若我想跟你要江茗,你舍不舍得?”
似乎又觉得这个要求太异想天开,她又改成:“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倘若哪天需要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用用?你也知道的,江茗那家伙根本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不打好招呼,我实在支使不动他。”
良骁目光微闪,仔细端详她一会儿,笑道:“可以。”
庄良珍抬眸看他,又别开脸:“谢谢。”
两个人沉默相对,竟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良骁才缓缓靠向她,那么近那么热:“珍珍,你就应我一回好不好?你为何不敢面对快乐的事,是怕重新爱上我,还是觉得从我这里获得快乐是耻/辱?”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她心头,疼的她眼仁一缩。
她这么恨他,怎甘心在他掌心承/欢?
即便快乐,也是耻/辱。
良骁闭目噙住她小小的口,以行动告诉她,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是他与她此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