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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红衣认出那人是谁,惊唤着快步行去。
婢子们也没见过这样的突发情况,手忙脚乱地搀起翻墙而过、然后跌在院中的指挥同知。胆子小些的两人定睛一看手上沾染的血迹,便腿上一软,反倒跌坐在地。
红衣也忙伸手帮忙,一并扶着他进了屋,她急道:“怎么回事?大人从府门到我这儿也不近了,沿路竟没人扶一把?!”
婢子们见她恼火,不敢吭声。指挥同知扶着案桌摆一摆手:“不怪他们,是我一路避着人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红衣眉头蹙得愈紧,说着便要着人请郎中来,却反被他拦住:“不可。”
她愈发不解起来,眼见他面色惨白,头上渗着细汗,捂在腰间的手指间不断渗出血来,怎么看都是伤得不轻。又知禁军都尉府工作性质多有些特殊,一时没敢多问为什么不让请郎中。
“我去给大人寻些药来。”她先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径自出了院门,朝席临川的书房去。
红衣知道他书房中有不少跌打损伤的药。打开柜子,果见瓶瓶罐罐一堆,看不出什么是什么,蹙眉啧嘴地挑了半天,目光落在瓶罐之下压着的一只长匣下。
那匣子看着精巧,上面写着字。被瓶罐压着,只露出个“散”来。她一瞧多半是个药名,就把瓶罐往周围推了推,终于看到了完整的名字:金愈散。
听名字就水准不低,看包装更该是奇药。
红衣把这盒子一拿,稳妥起见又多拿了几个瓷瓶踹在怀里,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拐来拐去地走了一半路程,忽觉府里乱得奇怪。
远眺而去,有数支火把从大门的方向正朝这边来,好多仆婢急急忙忙地往外迎。她随手拦了一人:“怎么回事?”
“娘子。”那小厮一揖,忙告诉她,“太子殿下带人来了,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啥?!
红衣哑了一哑,当即想到了那禁军。
说不清的预感让她心里一急,走向住处的脚步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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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院门还有数丈时,方知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眼生的侍卫们将那一方小院团团围住,刀剑明晃晃地,看上去气势汹汹。
那个脑门只到她下巴的小萄……此时看上去胆子格外大,张开双臂挡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冲为首之人喊:“我们娘子是有夫之妇,三更半夜你们一帮大男人进去搜屋,要逼死她不成!”
嚯……
红衣听得都震惊了一瞬。早就听说自己房里这一干人,都是席临川挨个挑出来的,她还一度纳闷这一个个看着都没什么独特的,他到底“挑”什么了?
合着是在特殊时候能激发特殊技能……
“我们是奉旨搜查!”被小萄吆喝的侍卫看着三四十岁了,五大三粗地举着刀,“你还是让开为好,有匪人逃了一路逃到将军院子里来,若伤了人,你可没地方后悔去!”
匪人逃了一路?
她黛眉一跳,看看身上带着的这一堆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旁边草丛。
将各样药瓶药罐药盒皆放进了草丛里,又一想那禁军的伤势,觉得为难起来。
重新拿起那盒金愈散,心里思量着,又拿了个略大的瓷瓶。
瓷瓶在旁边的假石上猛地一磕,红衣沉了口气,挑了块棱角锋利的瓷片搁在袖子里。
复又站起身,她提步向自己院门口走去。酝酿了一下不满的情绪,出语生硬:“干什么啊?我去将军书房找些东西的工夫,抄家了不成?”
几个侍卫一并回过头来,看看红衣又看看小萄,一脸“有其主必有其仆”的神色——合着这俩都是泼妇。
红衣横在小萄和那侍卫中间,纤腰一插:“几个意思?”
她刻意地想不输气势,这装出来的气势却有些过。
对方眉头一挑便显了愠色,毫不客气地一举腰牌:“我们是太子府的人,奉太子命搜查……”
“搜查我一女人的闺房啊?”红衣目光冷冷,专注地脑补自己是个大宅子里仗势欺人的贵妇,“我不敢违太子的命,但我好歹是陛下赐进席府来的人,大人趁将军不在长阳把我逼死了,是陛下的意思么?”
——这话一出,局面就不一样了。
小萄横在前面再喊他们要逼死她,那都只是个假大空的威胁。如今这正主亲自放出“把我逼死了”的话……明摆着就是“你们赶紧去我就死给你们看”的意思。
那人蹙着眉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都知道这房妾室得尽骠骑将军宠爱,还真不敢逼死她。
红衣一看气势上赢了,刚要趁热打铁地接着呛下去,目光一抬,忙把话忍了。
眼帘低垂,她领着身后一众婢子颔首福下去:“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睇着众人走近了,随口说了声“可”。待得她们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客客气气:“打扰娘子休息了。但父皇去珺山避暑,留孤守在长阳,孤实在不敢让骠骑将军府上出什么岔子。”
堂堂太子,对个将军的妾室这么说话,算是十分给脸了。
红衣却知道,这会儿就是……就是不要脸了,也不能让他进去!
谁知道那禁军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之前觉得太子这人不怎么正、而且还和席临川有旧怨!
“殿下非搜妾身的院子不可么?”她垂首回得冷静。
太子一点头:“是,非搜不可。”
“哦。”红衣一点头,并未让道,就地跪了下去,“那请殿下先赐三尺白绫,着人看着妾身断气了、验过了尸,再进院去。”
太子被她说得一愕:“你什么意思!”
“殿下觉得妾身还能是什么意思?”红衣强压着那份心虚,“将军不在长阳,但妾身每日都在府中、有这一院婢女守着。眼下,殿下明明看见婢子们安全无恙,仍怀疑妾身院中藏匪硬要搜院,这不是怀疑妾身背着将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众婢子帮着隐瞒么?”
她语中稍顿,给了太子琢磨轻重的空闲,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殿下真从里面搜着了人、审明白了还妾身清白也就罢了;若是没搜到,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等将军回来,妾身怎么解释?还不如现在跟殿下讨个厚葬!”
自己都给自己的反应能力跪了!
果然潜能都是逼出来的!
太子冷抽了口气,望一望院里,又看向她。须臾,一笑:“你手里拿的什么?”
红衣低头瞧了眼自己手里的木匣,如实说:“金愈散。”
太子便又一笑:“这可是绝好的创伤药。”
哦……真是创伤药啊。
红衣心里松了口气,听得太子又说:“你从哪弄来的?”
“方才去将军书房里取的。”她答得坦荡荡。
“你取这创伤药干什么?”
“当然是治伤了。”她眉头轻挑。抬手就揭起左臂的曲裾衣袖,虽是仍有中衣的袖子覆着,但夏衣单薄,足以清晰地看到血点透出来。
红衣但看向弯腰看过来的太子,问得不客气:“殿下要直接看胳膊么?”
他敢看她就敢给她看,反正她一现代姑娘,比基尼都穿过,打从心里不觉得看看胳膊上的肉能咋的。
太子却立刻挪开了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沉然道:“不必。”
“那妾身就先告退歇息了。”她说着径自站起了身,后面的一众婢子也跟推助气势似的齐齐站了起来。
未待她提步往后退,太子便又道:“伤是怎么弄的?”
红衣微怔。
“娘子是将军宠妾,可该格外小心。”太子双眸微眯着,逼近了一步,“若下人服侍不周到,劳得娘子要亲自做什么事导致受伤……孤倒是可以送娘子几个会做事的人来,明天就能送到。”
这是非要问清楚她为什么受的伤了。
红衣知道敷衍不得,视线冷定在地上,轻吁了口气,道:“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将军曾带妾身射过箭。”
太子一愣,皱眉:“所以?”
“将军离开好久了,妾身还、还……”她打了两下磕巴,双颊微红地放低了声,“还挺想他的。”
太子没说话。
“就像自己射箭试试,解闷而已。结果弓还没拉满,就让弓弦弹了胳膊。”
这理由说得很有点心虚。
她对弓箭的了解并不多,知道弓弦弹了胳膊很疼、会肿,但会不会刮破还真心里没底。
只是情势太急,第一想到的让左臂受伤的法子也就是这个了。别的……总不能说做菜切了胳膊或者绣花扎了胳膊吧?
那得几千度近视啊!
心中惴惴地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红衣颔首等着。安寂须臾,太子似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一挥手:“走。”
一行人再度行下礼去,直到他们走到远得看不见的地方,她才一下子脱了力向后倒去,小萄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见她一手支在门框上,一手使劲捶墙:“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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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好久,她才脚步蹒跚地进了院。
回到房中刚一抬头,便见那禁军端正一揖:“多谢娘子。”
“客气……”红衣连连摆手,一边把药递给他,一边不快道,“大人倒是说个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指挥同知这么说。
红衣刚有点郁结于心,他就又道:“可能太子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