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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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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习惯没刷牙便吃东西。”江淮严肃认真地抗拒着她的提议。

    “你平时是自己用电动牙刷刷牙吗?”

    “是的,”他说,“我有专门的牙刷。”

    “我平时也用电动牙刷刷牙,就是不知道这个型号你是否合用。我去拿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合用的话,家里倒正好备了一个新刷头可以替换。”

    “别忙了,我想我恐怕用不了,”他阻止了她,“一般牙刷的手柄都太细了,我握不住的。”

    “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个——”还好她有预备方案!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一颗到手心,“要不,你将就下算了。”

    他刚要张口,已经被她动作麻利地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他苦笑了一下:“你这是有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

    “对。”她大方承认道,带着些许得意。他昨晚吐了好几次,胃里早就空了,只是因为受伤位置较高,身体麻痹才对饥饿不敏感。书俏早就想好让他吃完早饭再离去。“我去把我的早餐也端进来。”

    她把自己的那份早餐也放在床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像电影里常见的那样,坐回到床头与他共进早餐,而是从书桌下拉了张椅子过来。

    “要黄油吗?”她问。

    “不用麻烦了。”他甚至没有抓起面包。

    她微叹了口气,往面包上边抹黄油边道:“那我就当你是要了,”她一脸了然的样子,瞄了他一眼,“我现在都知道了,‘不用麻烦’,那就是‘要’的意思,只是你不想麻烦别人,我说的没错吧?”抹完黄油,她把黄油刀放在一边,抽了两张面巾纸垫在手里,凑到他的嘴边:“口香糖可以吐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很不情愿,最终却还是把嚼过的口香糖吐到了她递来的纸上。

    她把抹好黄油的面包塞入他的手中,帮助他握牢:“吃吧。”

    “能把床桌再靠得离我近一点吗?”他低声求助道,“我想,我可以把手搁在上面借点力,而且,牛奶也比较容易喝到。”

    她笑了笑,依言移动了桌子的位置。

    “谢谢。”他带着歉意道,“也许我还是会把面包屑和牛奶吃到床上。”

    “江先生,你有洁癖吗?”她一本正经地问他。没等他回答,便又说,“我可没有。”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面包故意对准床单撕成好几块,还故意抖了几滴牛奶到江淮身上盖着的薄被上。

    江淮目瞪口呆。

    “哦!你瞧,怎么办呢?床已经被我弄脏了!”书俏咬了一大口面包,又喝了一口牛奶,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粗鲁,嘴唇上方甚至还沾上了面包屑和牛奶渍,她满不在乎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冲他坏坏地一笑。

    江淮缓慢地将右手肘部搁到床桌上,又缓慢地抬起上臂,把面包送到嘴边,低下头斯文地咬了一口。

    书俏一直悄悄观察着他,待他将面包咀嚼了一阵后,她把牛奶杯举到他的口边,并让吸管正对着他的嘴:“喝喝看,温度是不是正好?我喝过,已经不烫了。”

    他没有拂她的意,含着吸管喝了一口,微点了下头:“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我吃东西很慢的……如果一会儿培安到了我还没吃完的话,可以让他继续帮我。不要耽误你吃早餐。”

    巧的是,江淮刚提到培安,门铃便响了。书俏看了看钟,已是七点整。

    她放下手里的食物去开门。来的正是培安。他的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用一个深色的环保袋装着。在与她打过招呼后,便进了卧室。

    “先生早。”他向江淮欠身打了个招呼。

    “早。”江淮点头回礼道,“大早上让你赶过来,辛苦了。”

    “先生这是哪儿的话?”培安把手里的东西提过去,放到床头柜上,“我先去洗个手,一会儿就来帮您。”

    “书俏,”江淮看着她道,“不好意思,我想你需要先出去一下。”

    这是个合理的请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失落,愣愣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你的早餐……”

    她又折回来,端走了自己的那份牛奶和面包。随后颇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让培安陪你吃了早餐再走。”

    “好。”他简短地回答她,眼睛却没有立马从她脸上移开,而是仿佛胶着在她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在耀动,像是摇晃的树叶间漏下来的一点阳光,时隐时现。那细碎的明亮令她心头颤了颤,她蓦然间像只惊慌的小鹿,垂下眼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卧室。

    书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早餐,边吃边回忆起刚才自己将面包和牛奶故意撒到床上的情形,再想到江淮那副似乎在看外星人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好笑起来。

    大约过了大半个钟头,培安推着坐上轮椅的江淮出了卧室。他已经换好了出门的服装,脸孔和头发都打理得整齐干净。书俏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他抬起眼睛看向她:“书俏,昨晚多谢你,我们先回去了。”

    她问:“这就走?早餐吃过了?”

    “嗯,吃了。”他像个老实听话的孩子那样答道,紧接着微笑着又问了句,“需要检查吗?”

    她勾了勾嘴唇,眼睛瞄到了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空杯碟。

    “林小姐,我一会儿就帮你把餐具清洗掉。”培安客气地说。

    “不用了,这都是小事,一会儿我会和我的餐具放在一起洗。”书俏道,“对了,培安,你吃过了吗?”

    “出门时吃了一点,不饿。我想,还是尽快送先生回去,既免得家里担心,也免得妨碍林小姐你好好休息。”

    “培安说得对。”江淮接道,“已经害你折腾一晚上了。”

    这句“折腾”一出口,他和书俏的脸同时红了。两个人凑巧又视线相撞,打了个对眼。书俏心虚地觉得,许是他和自己不约而同地联想起一些“奇怪的事”。紧接着,他们竟同时轻咳了一声,表情十分尴尬。

    培安看看他,又看看她,一脸狐疑。

    江淮支吾道:“我是说……你昨晚照顾我,一定很累。”

    “知道知道!”她提高了声音,潜意识里似乎觉得说话响亮些听上去会比较有可信度,“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糟糕!这下,培安看他们的表情更古怪了。书俏暗自捏了自己一把大腿:培安才不奇怪,明明是自己和江淮比较奇怪!

    “培安,我们走吧。”江淮正了正色,似乎已经打算彻底结束刚才的话题。

    还是江淮的方式比较奏效,培安果然停止了对他俩的打量。

    书俏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江淮让培安停一下,随即自行操控轮椅掉了个头:“好好补个觉,书俏。”

    她说:“你也是。”——她知道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踏实。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轮椅被推进电梯间,然后,她合上了房门。

    她吸了口气,客厅里还残留着他的古龙水味道,地板上隐约有几道轮椅滑过的痕迹;卧室虽然看得出经过了一些简单的整理,却仍然有一些不同往常的细微凌乱。

    床头桌已经被培安收了起来,牛奶杯和面包碟都放在了床头柜上。杯子里的吸管一头向下弯着,有一点咬过的瘪痕。

    那些江淮留下来的生活痕迹,让她一想起来有些心疼。

    困意渐渐朝她袭来。她甚至没有精力打扫一下屋子或者洗刷一下杯碟,就直接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书俏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她本来因为被吵醒还有点小小的窝火,一看来电显示的人名,立马没了脾气。

    “江淮,什么事?”

    “你还睡着?”他说,“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她赶忙否认,“就是躺着,懒得起来。”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我打来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是否在家。”

    “我在!”她说,“你要来吗?”

    “不,不是我,”他说,“我让莲姐来你这儿一趟,因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想害她白跑,就先给你打个电话确认。”

    她听得不甚明白,只是一时间也没多想,就说:“哦,我今天不准备出门,她随时来都可以。”

    “那就好,你可以再休息一会。”他的声音很温柔。

    “哦。”她的脑袋还没完全清醒,意识朦胧地挂了电话,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江淮让莲姐来她这里酒精是为什么呀?

    她想回拨过去,又想到他接电话可能不像常人那么方便,况且,他也说没什么大事,如此一想也就作罢了。倒是睡意已然全消,她干脆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停当,烧上水,准备迎接客人来访。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莲姐到了。

    可是,书俏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

    “林小姐,你好!”莲姐一进门,就把手中的两个购物袋递到了她的面前,略弯腰行礼道:“这是先生托我带来的东西。那是先生让培安陪着,自己亲自去商场挑选的,希望林小姐千万不要拒绝。”

    她本不想随便收礼,可一听说是江淮亲自挑选的,她倒忍不住好奇想打开一看究竟了。

    从购物袋里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每一件都让她又生气、又心疼——

    浴袍、枕套、床单、毯子、被罩!每一件都是质地精良,颜色雅致,他有着极好的审美,这些东西不止单看很美丽,且颜色和风格甚至和整间卧室很搭。

    “林小姐,先生让我问问你,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那个人到底有多嫌弃自己?书俏抽了一口气,说起了气话:“莲姐,我想你家先生不如直接送一台红外线消毒仪给我。”

    “红什么?”莲姐显然没听明白。

    “红……哎哟,我哄您玩呢!”她真心怀疑如果她和莲姐重复刚才的话,那个傻瓜会不会真的送一台消毒仪器给她。

    她懊恼地将那些衣物和床上用品塞回购物袋里,此时她的目光一闪,似乎在其中一个购物袋里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张洒金卡片,上面用粗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书俏:谢谢你——不止为了昨晚。

    每一个笔触都有颤抖的痕迹,她可以想象他握着那支粗粗的笔,在纸上辛苦描划的样子。

    她攥紧手中那两个购物袋,心里的气恼已经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