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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9 诸将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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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营大帐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于谨、赵贵、独孤信等大将赫然在列。

    眼见大行台仪驾行至,众人纷纷趋行迎来,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跟随在宇文泰身后、且身穿宇文泰袍服的李泰,一时间神情都有些异变。

    大行台赐人所穿戴的衣袍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凡所受赏者无一不是资望深厚、劳苦功高的名臣大将,这当中所代表的意义可是极为深重。

    所以当见到李泰得享这一份恩宠时,众人心里也都默默记下了这一号人物。

    特别那些之前便同李泰有所交往的人,这会儿神情反应便更大,独孤信两眼有神的审视着李泰,赵贵则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容稍敛。

    宇文泰这会儿心情不错,抬手招呼众人一起入帐各自坐定,视线又落在站在大帐入口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李泰身上,略作沉吟后便指了指于谨席旁,眼神浅露询问之意,见于谨点头才又说道:“李伯山,入此来坐。”

    李泰闻言后忙不迭垂首入前,先对于谨深作一揖,然后才与其同席坐定,心情则有些飘飘然:难道在老大心目中,我已经够资格跟这些人物平起平坐了吗?

    资格当然是不够的,但在眼下这种不算正式的觐见场合下,宇文泰的感官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待到众人各自落座,宇文泰才又指着李泰正色说道:“李伯山载功而还,的确可喜。但今日的礼程,我本意不欲如此铺张。在座众位皆道义表率、国之重臣,皇业之所不堕,在此群力勇当。

    李伯山功绩确有,于你少流之中诚可夸赞,但若较此诸席,你还只是一个人间新锐,不值得群众瞻仰。名大于实,难免就埋没了本质,希望你不要迷于虚荣,仍持勤事之心,踏实自守。”

    李泰自知刚才校场上那番耀武扬威的确是有点吸引仇恨,闻言后连忙避席而起,垂首作拜道:“臣自知资历浅拙,所得者唯少年知遇而已。除此之外,不异人间俗流。星星之火,不可争辉皎皎之光。

    主上执宪布道,臣与诸公共戴此天,幸甚至极,见贤思齐,不以朝夕为功,观道励己,盼能渐行渐近。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共此征途,以成大统!”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又笑起来,指着李泰环视众人说道:“前言此员谦恭有礼,诸位现在是相信了吧?不要再因方才怯场失言而作取笑,给这少流一点改正修善的余地。”

    在场众人自然能听出大行台言中意味,这是在帮李泰修补人际关系呢。

    于谨从席上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今日因见高平男,臣也确有一桩疑惑想问。贼胡族性奸敏,见利则争、见危则走,其族类酋首奸性倍甚,败之则易,擒之则难,听说高平男将员不多,却能直擒贼首,是否有什么计略未陈于簿?”

    于谨作此发问,倒也不是质疑刁难,就是单纯的好奇。他作此发问后,其他人也都露出好奇神情。

    稽胡久为北境之患,在场众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一些与之交战的经历,再推演这一次李泰作战的过程,只觉得流畅丝滑,让人称异。

    李泰当然不能说他几次开马甲的骚操作,虽然说兵者诡道,但也需要讲究一个尺度。

    特别这些操作反映出来的事实是,宇文泰这个大行台在稽胡群众中的威慑力甚至都比不上高欢这个老冤家,他要原原本本讲出来,那可真是找刺激。

    “贼性不化,贪婪短视,见利则亏德,感威则负义。臣所部虽寡,但却用心如一,趁其各自分守,先破一城,散货诱之,群徒趋抢,使其不和。又因其强者不能恤弱,狂言直捣巨巢,群贼因贪为用,以臣为刀、臣以之为篱,故而贼众虽巨、为敌者少……”

    李泰避重就轻,只将自己分化敌人的操作大说一通,至于擒杀刘镇羌的过程,倒也无作矫饰夸大,干脆承认就是运气。

    “不能同心者,便不可共事。若使私心没于公义,虽众实寡、虽强实弱,人不来攻、其内自崩。自古以来,兼并易而坚凝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治事需先治心,持心不正则在事不纯。这本该是最根本的见识,却也最容易被忽略啊!”

    宇文泰听完这话后,有感而发的叹息道。

    李泰闻言后也连连点头,并视线一转望了望赵贵。赵贵一直闷坐席中,对李泰只是视而不见,可在察觉到这眼神后,登时忍不住怒瞪回来。

    宇文泰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眼神交锋,只是又指着帐内记室说道:“将此战术记录下来,古来用兵者攻心为上,言则飘渺,需以事例为注。李伯山寡弱之众,却能以弱胜强,频频应验,称得上知人知兵!”

    做完这番点评后,他便摆手示意李泰归席,然后便吩咐将餐食奉入。

    此时的大帐中,可以说聚集了西魏最上层的军方大将,单单后来的六柱国便列席四人,只有李弼坐镇河防、李虎坐镇长安而缺席。

    除此之外,未来的大将军也有数人列席,其他的也都是开府、仪同等高级的将领,坐了足有二十多人。

    众人坐席并不依照官爵品秩,仔细观察起来,各自座位便有点意思。

    宇文泰自居正席,左侧依次是独孤信、侯莫陈崇兄弟等,右侧则是赵贵、怡峰等,于谨的坐席并不最靠前,旁边则是宇文导、贺兰祥等,宇文护因转台府政务,倒是没跟他的屠龙小分队成员们一起列席。

    李泰能跟于谨同席,也算是被划进了心腹行列。眼下势位虽仍不高,但也前途可观。

    他心里比较好奇,这些人凑在一起会聊什么话题,是忧国忧民的畅谈大计,还是同仇敌忾的一起痛骂贺六浑?

    可当宴席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却并不怎么谈论正事,参与度最高的话题居然是哪里产的酒最好喝。

    有的说河北出美酒,因为用料扎实,有的说关西酒水也不差,因为水质上佳。就连于谨几杯酒下肚,都开始敲桉表示你们都没见过世面,洛阳名刹工艺独特,酿造的美酒才风味十足。

    聊到兴起时,有几个将领甚至脸红脖子粗的拍桉开始人身攻击起来,要用拳脚说服群众承认自己的口味癖好。

    瞧着下席已经有人扒去衣袍晃着一身的腱子肉开始皮肉碰撞,李泰顿时也颇感大开眼界,这特么就是一窝子的**啊!

    宇文泰瞧这场面也颇感头疼,虽然喝阻几次,但群众吵闹声很快又变得嘈杂起来。

    末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索性着员取来几份博具并一百匹绢,招呼众人樗蒲斗胜,比较谁能赢得最多,众人的争吵这才告一段落,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呼卢喝雉。

    李泰这会儿已经不是开眼界了,简直就是震惊,这特么拿这个来管理干部?老兄们,咱们还在大阅会场啊,你们放下自己的部曲不管,居然蹲在这大帐里酗酒聚赌,这好吗?军纪法度在哪里,国家前途在哪里?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氛围,于谨就不喜博戏,见李泰也没有参与的意思,便举手示意移席到别处,望着李泰微笑道:“之前虎牢初见,李郎还只仪态悦目,才力没有长作施展。入关之后,事迹才渐渐让人惊异起来。李郎知否,因你时名渐着,我可承受了不少时流耻笑,叹我错失贤流啊!”

    李泰听到这话后干笑两声,还没来得及开口,于谨便又叹息道:“当时情势变化太快,的确没有余力关照周全。幸在李郎你得所卷顾,能够平安入此张扬声迹,虽然不由我举,但我也为你家君庆幸。东夏州一战的确精彩,不要因为闲人杂声远我,来日有暇,我在邸具宴,借你贤声教我户中几个拙劣知所追效!”

    “于开府言重了,之前相见后,家君便言,睹开府风采、可知西行计议是对。虽然事憾垂成,但心迹不该。前者因恐开府事务繁忙、一直疏于访问,来日一定登门拜访!”

    李泰连忙拱手说道,当然不会计较之前在虎牢时被于谨抛弃的旧事。别的不说,单单未来的江陵之战,既是西魏、也是他自己能够实现弯道超车的好机会,现在于谨主动示好,当然得把这份友谊经营维系下去。

    两人这里闲聊着,略有醉态的独孤信走过来,拍拍李泰肩膀、示意他腾出一个座位,先向于谨点点头,又指着李泰说道:“小子能持大体、能为勇事,没有辜负故太师一番恩义。大阅之后且来我处,送你一些甲马器杖,继续奋勇表现,不要弱了故太师余威!”

    李泰闻言后连忙应声道谢,他是见识过独孤信手笔阔绰的,现在既然当着于谨的面主动表示,那就更加不会赠送寒酸,自家部曲扩建的武装可就有着落了。

    果然人还是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啊,之前独孤信对他倒也还算可以,但也只是看在贺拔胜面子上的表面客气,并没有太过正视。现在却要资助他组建自己的部曲,算是承认了他有投资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