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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凤舞没有等到行晔召见她的圣谕,倒是把太后给等来了。缪凤舞面对着韦太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年过半百的韦太后依旧是那么雍容和气,当她拿着银羹勺喂玉泠吃藕羹的时候,她更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可是缪凤舞一看见她,就会想起清太妃,想起宇文柔珍临去前的那个口型,分明说的就是---太后!
于是缪凤舞便会感觉,在太后那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太多不堪的过往。而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背负着那么多沉重的过往,却依旧活得从容而沉实。
缪凤舞努力地看着她的脸,想找出宇文柔珍的死对她的影响。结果发现,韦太后除了比过年的时候清减了些,再无变化。
她将一勺藕羹送到玉泠的唇边,玉泠却摇了头:“皇奶奶,我吃饱了,不想再吃了。”
“小孩子要多吃才能长高噢。”韦太后摸着玉泠软软的头发,慈爱地哄劝着。
玉泠勉强地嘟了嘴巴,伸出一根手指:“那就吃最后一口。”
“好,就这最后一口才管用呢,吃下去就长聪明长个头儿,来……”她很开心地将那一勺羹塞进玉泠的嘴巴里,看着玉泠抿了抿嘴,吞了下去,她笑得眼睛都眯到一处去了。
“太后不要管她了,她调皮得很,仔细累着你。”缪凤舞朝着奶娘使了一个眼色,奶娘就上前来,把玉泠抱走了。
“儿孙绕膝这等天伦之乐,在我们这样的天家贵族里是奢侈的东西。难道玉泠这孩子心地纯净,乖巧讨喜,她在我跟前儿的时候,我就会有那么孙辈承欢膝下的感受,我乐意哄她玩呢。”太后看着玉泠出去后,转头对缪凤舞说道。
“玉泠这性子,也是皇上给惯出来的,越来越不像个公主。我倒希望她像玉浓那样,文静规矩,将来嫁出了宫去,也不会丢天家颜面。”缪凤舞附和着她,闲聊着。
“天家颜面……”太后唇角一勾,“维持天家颜面,靠的是威仪。玉泠将出无论嫁到谁家,那都是那一家人莫大的荣耀,谁敢说她有失天家体面?”
是啊,你身为一国之母的体面,可不就是靠着皇家的威仪才维持住的吗?
缪凤舞心里暗想着,嘴巴上却笑道:“我倒没有希望她这一生有多么的尊荣富贵,只要她一直这样快乐,将来嫁个知冷知热的好相公,我就满足了。”
“贵妃此言差矣,没有尊荣富贵,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就全都保不住。如果你现在还是丽正宫的缪美人,玉泠在宫里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吗?你看佟美人,白生了一个儿子,她若是有你这两下子,钜儿也不至于养成今天这个样子。”太后说起这些事来,神态就肃正了起来。
她这一番话听起来是有道理的,可缪凤舞却觉得有哪儿是不对的。她不好反驳太后,便不去多想,只垂首答应:“太后教训的是。”
韦太后对她这个样子很满意,很深沉地叹息道:“唉……其实这世上之人,说起来没有人不贪心的。贪心太大的人,窃国据江山,贪心小的人,也不过想比别人穿得好些用得多些。前一种人贪心作崇,必然会祸国殃民,那是大大的要不得。至于后一种人,让他吃好些穿贵些,也不能怎么样。两者相较,那种有小贪心之人,倒并无大碍的。”
缪凤舞点头附和着,心里却在猜想:这老太太专门跑到揽月宫一趟,跟她论这大贪小贪之事,到底有何目的?
太后见她态度还算好,便继续说道:“自从你鼓捣出来一个大长秋,内侍省的马清贵可没少找哀家唠叨。他是两朝的老人了,先帝在时,他是先帝身边最得用的人。一个在宫里做了一辈子的老人,临退前被一个小丫头给挤兑了,他心里憋屈一些,我也是能体会得到的……”
哦……原来是要为马清贵说话呀!
缪凤舞看着太后语重心长,一副体恤宫中老人的样子,觉得有些反胃。她挤出一个笑脸来,回道:“太后体恤先帝身边的老人儿,臣妾自然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只是臣妾眼下被皇上禁了足,连揽月宫都出不去了,大长秋更是好些日子没去过了。”
太后指着她嗔道:“你可别来糊弄我老太太,我还没有老糊涂呢。若是没有你这监令的话儿,贤妃和孝毅郡主会那么明目张胆地与马公公对着来?他人老了,在宫里也做不了几年了,不过是想混个全身而退,得个富贵晚年。看在他侍奉两代帝君的份儿上,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缪凤舞见她说得如此明白直接,实在是不好当面断然回拒,便笑着含糊道:“太后的教谕,臣妾自然是要听的。太后放心,臣妾只会遵圣旨行事,绝不会再惹太后生气。”
太后听她这话,脸上稍稍僵了一下,随即说道:“我生的什么气?我不过是可怜他是宫中的老人儿,体恤他这几年罢了。皇上最近火气也壮得很,你得时时地劝着点儿,别让他做出什么冲动后悔的事来。”
“是,臣妾若是能见到皇上,必会遵太后的懿旨。可惜从皇贵妃姐姐病殁之后,臣妾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皇上了。”缪凤舞说着,神色有些忧伤。
“唉……皇上与柔珍少年夫妻,情意终归是不同,柔珍突然没了,他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想当年清妃去世的时候,先帝也是深陷痛苦,久久不能自拔。他们父子二人一样,都是有情有意之人。可是皇上再这样哀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你去万泰宫劝一劝他吧。”太后也忧心忡忡。
缪凤舞虽然很高兴她开金口让自己出宫,可是她却惊讶于太后说起宇文柔珍和清妃时的镇定。清妃就是她的旧年故交,而宇文柔珍是她一位乖顺的晚辈,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不安与歉疚。
清妃的事隔了几十年,若是她提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缪凤舞勉强还能理解。可是宇文柔珍的棺椁还停在北杓殿中,太后怎么可这么镇定?难道她看错了?宇文柔珍临去前说的不是太后?还是说她的确只是胡乱地做了一个梦,不可以之为凭据怀疑太后?
“怎么?”太后见她愣了一下,以为没有行晔的旨意,她终究不敢出宫,“我说让你去,你还担心什么?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自有我替你担着,不要紧的。”
“谢谢太后,臣妾这几天正为皇上担心地紧。”缪凤舞赶紧收回心神,向太后道了谢。
太后抿唇一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凤舞,当初你在疏竹宫里的时候,可曾遇到闹鬼的事?”
这是太后头一次在缪凤舞面前提起疏竹宫里闹鬼之事,缪凤舞想了想,答:“闹过,有一次那女鬼趁我和含香不备,抢了玉泠。不过后来我们找到的时候,玉泠好好地躺在琴台上,并没有受到伤害。只那一次,以后再也没有过。”
“那你看到过那扮鬼之人的样貌吗?”太后继续问。
“没有,只听过声音,清清亮亮的,像个年轻的女子。”缪凤舞故意地混淆她的视听。
“哦……年轻人吗?”太后沉吟,“多奇怪,宫里就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一个装神弄鬼十几年的人……”
缪凤舞打马虎道:“太后要相信皇上,总晚这件事会查清楚的。”
“那倒是……”太后说着,已经站起身来,“你去万泰宫看看皇上吧,劝他早些好起来,不要再悲伤了。一国之君,当以社稷百姓为重,那些前尘往事,能忘的就忘掉吧。”
“是,臣妾一定将太后的话说与皇上知道。”缪凤舞恭送太后了揽月宫。
事实上自从宇文柔珍的丧事办完,韦太后也一直没有看见行晔。但是她自己不去万泰宫见行晔,却遣缪凤舞去给她捎话儿。
缪凤舞倒不管这个,她真的是很担心行晔的现状。正好借口太后的懿旨,行晔责怪下来,她也有话说。
丝毫不迟疑,太后前脚离开,缪凤舞便更衣梳头,出了揽月宫,往万泰宫去。
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大家都知道她被行晔禁足在揽月宫养胎,宫里隐隐还有流言,说到缪凤舞要失宠之类的话题。
看到她一身浅银蓝的素色衣妆,梳着一个光光的发髻,不施粉黛,不戴配饰,却依旧是皮肤白嫩,弯眉俏目,惹得好多人心里不自在。
缪凤舞乘一顶藤编的坐轿,一路应付着各色人等的招呼,不觉就来到了媲凤宫的门前。
往日里,媲凤宫就是这座皇宫里最冷清的地方,总是宫门紧闭,少有人来往。
眼下,那宫门一如既往地静静闭合着,目光越过宫墙,看到媲凤宫正殿那琉璃屋脊,缪凤舞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只是一场梦,如果她现在下了轿子,上前叩响那朱红的宫门,依旧会有人出来应门,引她进殿,看到宇文柔珍手握玉管笔凝神作画的样子。
“娘娘……”含香见她定定地望着媲凤宫发呆,出声提醒她。
她这才伸手叩了叩扶手,轿子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万泰宫的门口,守卫看到缪凤舞,都吃了一惊。缪凤舞也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从容地下了轿子,抬腿就往宫里去。
却不料守卫侧横一步,堵在了宫门口:“娘娘,对不起,皇上有旨,这几日他谁也不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