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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夜里,四更天过,闹腾了一个晚上皇宫终于安静了下来。
缪凤舞就在这个时候,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含香,来到揽月宫后院的东厢,爬上二楼,打开了那间堆满了绫罗绸缎的屋子。
含香做事很细心,在安顿那个女人的时候,就已经用一整块厚实的提绒缎子,将窗户给遮挡严实了。这一会儿她们在屋里点亮一盏小小的灯烛,倒也不会将灯光透到外面去。
灯一亮,缪凤舞就看到疏竹宫琴阁上的那个女人半昏半睡,软软地窝在含香给她打好的地铺上,面无血色,使劲地佝偻着身子,仿佛不胜寒凉的样子。
含香安顿了缪凤舞坐下,就上前去推那个女人:“你醒醒,我们娘娘看你来了,我带了伤药,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那个女人哼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珠转动,看见了缪凤舞,露出一个笑容来:“劳贵妃娘娘深夜来探望,实在是罪过……”
缪凤舞没有说什么,事实上,此时此刻缪凤舞的确觉得这个女人是个麻烦。如若不是含香已经将她藏在这里了,缪凤舞是断断不会同意把她带到揽月宫来的。
含香解开了那女人的衣服,给她肩背上的箭伤涂了药,又重新包扎好了。整个过程,那个女人都咬牙不出声,只在最痛的时候,哼了一哼。
待含香重新将她的衣裙系好之后,缪凤舞开口问话。
“你到底是谁?这一身衣服是哪儿来的?受谁的指使在这宫里装神弄鬼?”
那女人听缪凤舞连问三句,不紧不慢地挪了一下身子,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将没受伤的那一侧肩膀靠住,歪头看着缪凤舞:“贵妃娘娘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娘娘有问必会得到回答。”
“什么事?”缪凤舞问。
“不要将我的踪迹透露给任何人,皇上、太后、马清贵,尤其不能让这三个人知道我的下落。等过两日宫里平静了,麻烦娘娘想办法将我送出宫去藏起来,只要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关于疏竹宫中闹鬼的秘密,我一定会如实向你坦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也许我现在就应该将侍卫营的人叫来,把你拘拿起来审问。你在这宫里数度装鬼吓人,弄得谣言四起,诽语流传,本来罪不容恕,现在你却来跟我谈条件。若我送你出宫,岂不是包庇了重犯?”缪凤舞严正以对,不愿意向这位“女鬼”让步。
那个女人掩住口,轻轻地咳了两声,随即笑道:“娘娘虽说得义正辞严,可还是把我带到这里来了,相信你自己的心中,也隐隐感觉得到,这决不是一桩简单的闹鬼事件。好吧,既然娘娘不肯相信我,我就先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她说完,从地铺的另一端拽过来一个包袱,伸手解开。这个包袱是她藏在阜阳宫那一端秘道出口处的,含香帮她给背了过来。
她的肩膀有箭伤,连累着一条胳膊不太好用。含香见状,上前帮忙,打开了包袱,摊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眼冲含香感激的一笑,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展开亮给缪凤舞看:“娘娘,这张面皮你很熟悉吧?”
缪凤舞打眼一看,只觉得心里“嗖”地一凉。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张人皮面具,而那面具上凹凸不平的烧灼伤痕,分明就是赵婆婆的那张脸。乍看之下,感觉就像赵婆婆的脸皮被人扒了下来,令人心生怖意。
女人拿着那张面皮,往自己的脸上一贴:“娘娘可认出我来了吗?”
缪凤舞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扑到女人的身边:“婆婆!果然是你!我的疑心果然是没错的!可是……可是你这嗓子……”
“每月一粒哑声丸,自然就是那样了。”女人解释道。
那女人见缪凤舞仍是怀疑,便从包袱里抖落出一件大袄来:“你看这个,这衣襟上的珠子还是你上次给我缝上去的呢,还我发上这支簪,你难道不觉得眼熟吗?你刚入内宫那会儿,我曾经打开过我的箱子,送你两只金镯,当时这支簪就和那金镯放在一处。”
“可是……”从内心里,缪凤舞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个清丽不俗的女人与她认识的那位样貌可怖的赵婆婆联系到一处,“即便你是赵婆婆,那这真实面容又是哪一位?难道……你真的是前朝的清妃?”
缪凤舞念出清妃二字,那女人手一抖,随即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唉……我说不是,恐怕你也不会相信。除了清妃,这座宫里还有谁有资格流连在琴阁之上?只是对于我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清妃仿佛已经是我的前世了,我这一生当两世来活,说起来也够传奇了。”
尽管传言中一直有说,疏竹宫里出没的女鬼是清妃娘娘,但那毕竟是在议论鬼魂之事。当眼前这位活生生的女人亲口承认她就是传说中的清妃时,缪凤舞还是被震惊了,脑子里如同被人拿棰子敲了一记,嗡嗡直响。
“你是清妃娘娘……三十年前就已经难产而亡的清妃娘娘……可是你没有死,你还换了一副模样……你还经常出入疏竹宫,扮鬼吓人……到底在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令娘娘沦落至此?”缪凤舞的脑子被太多突然冒出来的信息堵塞住,一时有些理不清。
清妃却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缪凤舞不知道她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一团混乱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来,赶紧开口说道:“你这副样子,我终究没有办法喊你一声婆婆。但是从我打陈国被救回来那一天开始,你便是我的恩人与亲人。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姑娘,即便后来入了宫,也只是舞教坊里一个受人排挤的小舞姬,我那样的处境,你当时对我的关心,怕不会是刻意而为吧?我始终是记得那一份提点与关照之情,当你是自己的长辈一样敬爱。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在御膳房的职责是给皇上做羹汤,你有没有谋害皇上的行为……或动机?”
“没有!我当然不会害皇上!若我有那个心思,我在御膳房做了十一年的羹汤,皇上还能活到现在吗?”清妃听缪凤舞问这件事,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很不悦地反驳道。
缪凤舞略略地放了心,进而又一想,这位娘娘出事的时候,皇上才刚生下来,她当然不会与皇上有什么仇怨。而根据她听过的前朝往事,清妃活着的时候,宠冠的后宫,几乎可以说是先帝的精神支柱,先帝后宫的妃嫔们个个对她又妒又恨,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太后。
“那么……娘娘这些年的作为,是因为与太后之间的过节喽?”缪凤舞试探地问道。
清妃略沉吟,然后答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得太多,你现在必须把我送出宫去,只要我安全了,我一定会将所有的前尘纠葛恩怨都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你还不放心我吗?我与你在琴阁之上碰面,我分明看到你有欣慰的笑意,你一定早就希望引我见到你。你在怕谁?是太后吗?”清妃不把话说清楚,缪凤舞心中极不安稳。
清妃被她逼问着,叹了一口气,从包袱里取出一面小铜镜,开始往自己的脸上贴那张人皮面具。她边贴边说道:“如果被太后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她必会尽全力捕杀我,绝不会容许我活在这个世上。可是她一直当我死了,我并不担心她。我眼下在躲避的人,是马清贵,我绝对不能再受他的控制!虽然我还不能跟你说明原因,但依你的聪明,想必也能料得到,如果我继续被他掌握在手中,会对皇上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缪凤舞心中稍稍有了三两分的清明。她想起那次偷偷地从秘道穿越到阜阳宫,在高亭之下偷听到太后与马清贵的对话。
当时太后就气急败坏地逼问马清贵,到底将那把柄藏在了什么地方,马清贵还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回。现在想来,八成清妃就是马清贵手中的把柄,这个大把柄一直就藏在宫里,而且改了头换了面。太后就算在全国范围内撒下天罗地网,也是白费心思的。
清妃当年受了什么样的迫害,又是如何活下来,如何落入马清贵的掌握之中,她现在不得而知。但显然清妃已经不愿意再受马清贵的控制了,她要逃离那个老宦臣的掌握,可她在这座皇宫里却找不到可以信赖仰仗之人,于是她在御膳房里窝了十一年,还不时地受马清贵所命,从秘道潜入疏竹宫,扮鬼吓唬太后,以便让马清贵达从太后那里得到他想要的。
最后她选择了在宫里渐趋势强的缪凤舞,当年她曾经施恩于这位德贵妃,她想赌一回,赌这位德贵妃会念及往日之情,救她逃出马清贵的掌握。
可思及此,缪凤舞又觉出不对来了:“娘娘,你若是不愿意受马清贵的控制,这么多年了,为何不向靖孝长公主求救?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哎,她每每去疏竹宫凭吊,念起你来,总是泪水涟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