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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叠翠院的下人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明日婚礼需要用的东西,还有收拾明日随同新娘子一起带到卫国公府的东西,都放在箱笼里,需要再点一遍。
邬嬷嬷忙来忙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可却想不起来。
艾草和樱草跟着邬嬷嬷清点了一回,感觉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遗漏的,明天只待小姐出阁就行了,没有忘记什么啊?可见邬嬷嬷坐立不安的模样,只得跟着她一起一遍遍地检查。
霍姝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忙碌,不禁好笑,亲自上前去扶住邬嬷嬷,让姚红给邬嬷嬷沏杯茶,笑道:“嬷嬷莫要忙了,你先歇会儿,有什么就交待下面的丫鬟们去忙便是。”
艾草和樱草两个丫鬟忙附和一声。
见姚红沏好茶,霍姝亲自端过,奉给邬嬷嬷。
邬嬷嬷见她亲自给自己奉茶,忙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霍姝没理她,让她坐好,自己亲自给她奉了杯茶后,笑道:“没什么使不使得的,嬷嬷这些年照顾我辛苦了,这是应该的。”
邬嬷嬷眼睛的些湿润,看着面前已经成长为大姑娘的小姐,想起她当年被老夫人派到来她身边时,她还是小小的一团,连父母都分不清,将身边的人胡乱地叫着,软软小小的,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伸手讨抱的样子让人心都软了。
一转眼,当初需要她抱着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明天就要出阁了。
霍姝拿帕子给嬷嬷擦脸,笑道:“嬷嬷,我明天就要出阁了,这是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邬嬷嬷看到她明媚干净的笑脸,忙拿帕子擦擦脸,笑道:“是喜事,我该高兴才对。”
霍姝见邬嬷嬷已经收拾好情绪,笑道:“这才对嘛,我可是很期待明天的婚礼呢,以后我就能天天见到聂世子啦,不会再有人说不合规矩,让我矜持一些……”
众人:“……”
看她一脸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就能天亮上花轿的模样,邬嬷嬷满心的心酸感动化为心塞和无奈。其他的姑娘家出阁之前的一个晚上,不是紧张就是不舍,可没一个像她这样,恨不得马上就天亮,然后将自己嫁过去。
安抚好邬嬷嬷后,霍姝又看向明天将要作为陪嫁丫鬟一起过去的艾草等人,对她们道:“明天要辛苦你们了,今晚你们都好好歇息,不用守夜了。”
艾草等人忙道:“不辛苦,这是应该的。”
主仆几个温情脉脉地说了会儿话,霍姝就回屋子里歇息。
邬嬷嬷亲自伺候她歇息,转身去整理床铺时,发现大红色底宝瓶刻丝的被褥上团着两只白狐狸,浑身无一杂色的白毛在那大红色底的被子上犹为明显。见到邬嬷嬷站在床前,两只雪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翡翠眼瞅着她,将自己团成一团,那模样格外地可怜。
穿上月白色绣草绿如意纹寝衣的霍姝走过来,双手扒拉着将两只雪狐搂到怀里,一脸祈盼地道:“嬷嬷,今晚就让大雪和小雪陪我一起睡吧,明天要出阁了,我紧张得睡不着,有它们陪好一些。”
邬嬷嬷听到这话,十分无语。刚才一脸期盼着明天快点来的人是谁啊?为了留下两只狐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邬嬷嬷拗不过她只得应了,待她拥着两只雪狐躺在床上,一副乖巧地入睡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她掖好的石青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的帐子,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出门时,邬嬷嬷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什么。
或者说,不是她忘记,而是虞老夫人和靖安侯府的人都一起忘记的事情。
“嬷嬷怎么了?”艾草和樱草见她神色十分懊恼,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忙问道。
邬嬷嬷叹了口气,说道:“我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了,明儿姑娘要出阁,可是却没有长辈教导她新婚之夜的事情……”
说到这里,邬嬷嬷也不知道怪谁好。
虞家是疼爱她们姑娘的,该教的都教了,至于新婚之夜的事情,作长辈的自然不好说,这一般都是由当母亲的告诉女儿才对。
而靖安侯府虽说是姑娘的家,可作为姑娘现在母亲的五夫人被禁足了,靖安侯夫人虽管着婚礼之事,可却不是姑娘的母亲,教导洞房的那些事不归她管,她也不好意思去传授隔房的侄女那些房中的事情。
如此,自然没有人教导霍七姑娘明儿洞房花烛夜之事。
艾草和樱草一脸疑惑地看着嬷嬷,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该教的虞老夫人不是已经教了么?
邬嬷嬷不知道怎么和这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说明白这事情,而且现在天色也晚了,姑娘已经歇下,邬嬷嬷也不想拿这事情去将她叫起来。
左右为难之下,邬嬷嬷还是决定不去叫醒姑娘了。
反正,聂世子是在宫里长大的,以皇上对他的宠爱,估计应该有派个教导人事的宫女教导他罢,只要新郎官懂就行了,新娘懂不懂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
决定好后,邬嬷嬷又去钦点了一回明日要用到的东西,终于下去歇息。
***
翌日,霍姝精神抖擞地起床,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她趿着软底棉鞋,跑到窗口不住地探头往外看,嘀咕道:“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早?吉时在下午,还要等很久呢……”
邬嬷嬷等人:“……”
艾草决定当作没听到这话,笑着道:“小姐,时间还早,您可以再睡会儿。”
霍姝有些无聊地道:“不睡了,正好去给祖母请安。”
艾草等人听罢,将洗漱器具端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洗漱好后,霍姝就去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
今儿靖安侯府有喜事,霍家的男女老少等都待在家里,靖安侯等男人特地请了假在家,族学那边也难得放一天假,一群儿孙们齐聚一堂,十分热闹。
霍姝跟着姐妹们一起给霍老夫人请安,霍老夫人对霍姝道:“今儿姝姐儿出阁,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样没规矩,记得恭顺孝悌,不忘霍家庭训,恪守本份……”
霍姝面带笑容,恭顺地聆听祖母的教导。
霍老夫人说完后,便不再看她,让她下去了。
霍妍、霍娟、霍妙等未出阁的霍家姑娘都过来恭喜她,霍姝抿着嘴道谢。
霍老夫人正和几个儿子媳妇说今儿婚宴的事情,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个姑娘,目光落到霍娟身上,不由得微微拧了下眉头。
霍二夫人一直盯着老夫人,见状,心里咯噔了下。
果然,待老夫人说得差不多时,突然对霍二老爷道:“老二,娟姐儿年纪不小了,再耽搁下去可不好,听说今年春闱有好些个不错的青年才俊,你大哥帮留意了几个,你去瞧瞧,若是满意的,便给娟姐儿定下吧。”
霍二老爷面上有些羞愧,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瞪了一眼二夫人。
有个大龄未出阁的女儿,霍二老爷也觉得丢脸,可去年妻子说得太过美好,让他忍不住顶住家族的压力,没在去年年底时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拖到今日。今儿作妹妹的七姑娘出阁,六姑娘还待字闺中,也不怪老夫人当众发难,一点情面也不给。
二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搅着手中的帕子。
她要是看得上那些寒门士子,早在三年前就给女儿定下了,何必耽搁她到现在?明明大姑娘眼看就要不行了,郡王世子妃的位置唾手可得,哪想直到现在,大姑娘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仍是卧病在床,可人还活着。
其他人听到老夫人的话,都当没听到,特别是靖安侯夫妻,神色淡然得仿佛老夫人不曾说这话似的。
老夫人敲打完二房后,继续和长房说今儿的婚宴,直到说得差不多了,方让他们散了。
不久,今日宾客纷纷上门道贺,靖安侯府大门打开,一串串炮竹噼哩叭啦地响着,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霍姝听说虞家的人过来时,忙迎了出去,就见五舅母姚氏和表妹虞倩过来了,却不见外祖母,忍不住道:“舅母,外祖母呢?她今儿不过来看我出阁么?”说着,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姚氏为她理了理发髻,无奈地道:“你外祖母不肯来,她说自己是孀居之人,来了反而冲了你的喜气,所以就不来了。”
“我不在意的。”霍姝难受地说,她从来不相信这个。
姚氏见小姑娘一副难过得要哭的模样,心里感叹小姑娘和外祖母的感情好,有些怜惜地道:“总归是不好,你就听你外祖母的吧,乖,你今天可是新娘子,要高高兴兴的。”
虞倩也附和道:“是啊,表姐,你今儿要当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开心点,大不了以后你多上门去看祖母就行了。祖母说了,以后她可能会在京城定居,你想她就去将军府,可近着呢。”
霍姝这才露出个笑脸,不过姚氏和虞倩都能看出她的情绪不高。
这时,霍五老爷走过来,见到姚氏,客气地和她见礼,姚氏带着虞倩避到一旁。
“爹,你有事么?”霍姝问道。
霍五老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道:“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对了,英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她是今儿的全福人。”
霍姝哦了一声,瞅着他。
霍五老爷的模样有些憔悴,看着好像一晚未歇息,眼里布满了血丝,看着着实让人吃惊。他又叮嘱了霍姝几句,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姚氏带着虞倩走过来,看了一眼霍五老爷有些沉重的背影,微微撇了下嘴,方和霍姝一起回叠翠院。
吃过午膳,霍姝终于忙碌起来。
她像个傀儡一样,被人伺候着换上一袭大红喜服,净面开脸,梳头上妆,直忙碌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打扮好。
霍妍、霍妙带着一群表姐表妹们过来看新娘子,看到盛装打扮后美丽不可方物的霍姝,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
霍姝穿着嫁衣,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坐在炕上朝她们笑了笑,唇上抹了一层红色的脂膏,这一笑,越发的明艳照人,晃着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霍妙站在人群中,听着众人对新娘子的称赞声,心里闷闷的。
霍姝确实很美丽,美丽得让人嫉妒,除了嫉妒外,却莫可奈何。幸好,今日这姐姐终于要嫁出去了,当她嫁出去后,这个家里……应该可以恢复成她没回来的样子罢。
“表姐,听说当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水也不能喝,你饿了可要忍着。”虞倩说道。
霍姝白了她一眼,“这事儿大伯母已经和我说了,不用你说,我现在也不饿。”说着,她忍不住往外看,怎么迎亲的花轿还不来呢?
姚氏作为舅母,就陪在一旁,看到小姑娘这模样,面色僵硬了下,心里着实无奈。原本今儿过来,还担心这外甥女今日出阁会不会紧张,哪知道根本不用担心,她好得很,还是如过去一样,一心盼着尽快出嫁。
不久后就听外面响起了鞭炮声,然后就听到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花轿到了,一群人赶紧簇拥着霍姝起身,去拜别父母。
五夫人依然被禁足,厅堂上只有霍五老爷坐在那里。
霍姝恭恭敬敬地给霍五老爷磕头。
霍五老爷声音沙哑地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
霍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湿润,一脸不舍,可她却哭不出来,心里也没有丝毫不舍,平静之极。她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