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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堡事变之后不单王振的两个侄儿,便连大明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马顺都能被文臣活活殴死,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是什么官?那放后世也得是fbi局长了吧,可见一旦没了英宗、没了王振,这些人富贵都是水中花、井中月。
这本来跟丁一没有关系,但这些无根之木如果在王振势败时加以收罗,对于丁一来说却就不失之为一大臂助。当然,马顺这种高官不是丁一能收纳的,但至少基层的锦衣卫、厂卫却就还是大有可为。
所以丁一这回来寻王振,不单是要海船水手等物,更重要的是要谋夺王振死后的遗产。
王振的生死这不是丁一所能左右的事,尽管王振在位的话丁一前期发展会得极好的保障,但极少有一个宦官,特别是权倾朝野的宦官不倒台的,至少在丁一的记忆里,是没有搜寻到这样的人物。土木堡就算王振不死,感觉接下来他迟早也是会垮的。丁一可以去救火,但丁一可不打算去堵火山口,那玩意堵不住啊!
“丁哥、丁哥!”带着他去见王振的还是怀恩小太监,眼看走到地头了丁一还在往前迈去,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着声音说道,“到了,丁哥,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看上那个姐姐,想要跟她结成对食啊?”
丁一听着兜头敲了他一记:“胡说啥?哥想事呢!”跟这里面的宫女结成对食?那得是宫里的阉人才有的福利吧,丁一就算看上谁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切来结这对食,只不过看着小怀恩一脸委屈摸着头、随时要哭起来的模样,却也实在冷不下脸骂他,只好哄他说道,“行了,别装这可怜样了,下回哥过来,给你讲一路的《爱丽丝漫游仙境》,行吧?”
怀恩毕竟是个孩子,那故事又是听了开头被吊着胃口,当下也就消停,只是不停叮嘱:“下回不许这么大力打我!会打傻的!”
“好了,下次丁哥打多几下,轻一些。”
“不许打人!丁哥你太焉坏了!”
这里便有成年的黄门走了出来,没开口先冷冷扫了怀恩一眼,吓得那小孩全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那成年的黄门冷哼了一声,却挤了个笑脸对丁一说道:“丁少爷,王公公吩咐了,您来了随时自己进去便是。”
他是知道王振每天都会花点时间听听丁一琐事的,哪里敢对丁一不敬?丁一点了点头,伸手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却对他道:“怀恩这小孩你平时帮我看顾着点,我倒是跟他投缘,也不用特别照料,就别让他让人欺负就好。”
那成年黄门眉眼极伶俐的人儿,哪里不懂丁一的意思,只是嘴里说着:“哪能收丁少爷的银子……”丁一却不跟他来这一套,匆匆一拱手,自顾着往里面走了进去。因为没有必要和他客套更多,若是王振死了,便是丁一砸他一百两银子,怕也换不来个笑脸吧?这一点丁一分得极清楚。
行入司礼监的公房,却见王振低头看着一桌的奏折疏子,这权阉要专权自然就得利用批红、拟旨等等的职务之便去把握各种事务决策,所以不论是王振还是后世的刘谨、魏忠贤都不见得休闲,不是工作狂根本就当不了权阉。
王振冲着丁一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坐着便又埋头在那堆奏折里。
便自有黄门端了茶和各色干果来招呼丁一,又压低了声音问丁一要不要看看书?丁一笑着拒绝,在这里等着的时间丁一的脑子可没有一刻是闲的,来之前订好的几个方案、每一句话,细细在脑海里过了几次,确认不会有什么让王振生疑的语言,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方觉茶仍温热,却是在他思索之间,侍候的黄门中间又来换过茶水。
丁一不禁暗暗点头,这皇帝宠信阉人也不是没道理,这些人还真是专门侍候人的角色,便是自己过来找王振的,这些黄门也是极有眼色的,教人从头到尾生不出一丝不快来。一盏茶喝得差不多,王振伸了个懒腰终于站了起来,从案牍后面行将过来在主位落座,向丁一说道:“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没事不会地过来寻为叔,但世交情谊,平日里有闲还是得多走动走动,这样方才亲切……”
丁一微笑着应了,却压低声音对王振说道:“还好先前想着查有实据方才报与世叔得知,今日却是得了消息,彭樟背后那幕后黑手,却不是之前小侄以为的广西提学道黄大人,而是另有其人。”
“提学道?”王振不禁笑得微微颤抖,指着丁一说道,“贤侄,你虽聪明,却对这官场还是不懂啊!任凭是谁指使彭樟等人,却绝对不可能是提学道。此事你若先说与为叔知道,倒也不用绕了这么大弯才明白。”
丁一这就不懂,怎么到了王振这里这件事变得如此明显?事因丁一无论推理水平再高、洞悉对方肢体语言能力再强都好,他毕竟不是大明真正的土著。正如王振所说,他对大明的官场还是不了解。
“提学道是绝对不可能向为叔下手。”王振笑着端起来,慢慢向丁一分说其中的关键所在。因为提学道本身就是皇帝为向士林分权而设立的衙门,基本上权力源头是跟王振一致的,都是属于皇帝的这一派。
所以提学道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向王振下手,今天弄倒王振,明天就等着士林叫嚣取消提学道衙门吧,事实上提学官设立后,因为他的职掌与府、州、县提调官及布、按二司官有相侵之处,所以不久就有人上疏请求罢黜。
正统十年广东布政司左参议杨信民就上奏求撤去提学官;正统十三年,山西绛县儒学署训导事举人张千,再次提出罢去提学官,礼部当其时已经同意了他的请求,但皇帝不同意,仍旧设立提学道。
丁一听罢倒是了然,这倒就很好明白,有没有其他深意先不提,丁一所能理解的就是士林的师生关系太复杂以至成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考秀才开始到最后进士金榜题名,各级学官、座师、同年等等,就是无法忽视的关系网,皇帝要往这张网里掺沙子,所以才设了这个提学道,的确这个衙门是不太可能来搞王振的,说白了,他们都是皇帝的亲信。
其实丁一所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英宗被俘之后,代宗很快就撤掉了提学道,直到英宗复辟,才重新设立这个衙门。
“多谢世叔指教,”丁一也不装逼,不会就学这没什么可耻的,并且王振这厮把自己割了之前似乎当过老师,讲解起来倒也算条理清晰简单易懂,所以丁一站起来冲他伸手一揖,“若非世叔教我,丁一却是真弄不明白这其中来去。”
王振看得出丁一是真心谢他,却便又觉得这世侄极是难得,要知道这种官场关节才是立身之本。他那两个亲侄子一来就是要官要权,再大的权柄再大的官职无力驾驭又有什么用?但王山王林是听不进这些的,若是王振要讲,他们便硬着头发扛着,一听说完立马找个籍口就溜。
当下他也把话给丁一点透:“这事你得小心点办,若是摸到四品官那一层,孩子你万万不能再往下探,到时便交给为叔来料理就是。有些事情例如去套问那生员的话之类,为叔不合适派缇骑去办,是怕打草惊蛇,大头巾们很可能直接把那几个生员弄死再栽赃到为叔头上,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丁一听着,想起日后被文官打死的马顺,想想王振的话还真不是没道理,马顺这么大一个官,连革职查办都没有,在朝堂上说打死就打死,然后还是逼监国的代宗赦大臣们无罪,文官们看来下手也是很凶残的。
“但若是摸到四品官那一级,什么根脉已经不用再查,都是明摆着的事了。但到了那个层次,贤侄你再探究下去,一旦大头巾们拿着律令说事,告到太后那里就是件大麻烦了,犹其一旦狗急跳墙,这些大头巾杀起人来比为叔手下的缇骑还狠呢,丁大哥就你这一独苗,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丁一感激地点了点头,却把风闲的供词对王振一一说了,听着礼部的人王振真没有什么意外,冷笑道:“这些只会刮婊子钱的家伙,看来是穷疯了。你先莫急,慢慢查便,为叔以为这背后大约不会是礼部的人,礼部的官吏只是人家手里的刀。”
趁着王振此时情绪不错,丁一趁热打铁对他说道:“世叔,那仇家的踪迹找到了,听说那厮西洋鬼拿破仑,准备下西洋从淡马锡归高卢去了。忠叔说要出海去淡马锡,恐怕只能召集二十来人手,小侄怕忠叔这么大年纪,那仇家拿破仑又是有大本事的……只是先父生前不许小侄涉足江湖,此时不知如何是好!世叔,不瞒你说,小侄对上几个泼皮混混,还能支撑一阵的!若是世叔这边抽不开人手,小侄看怕就得亲自出海以报父仇,回来再去守坟十年赎罪了……”信与不信,逻辑通与不通,说辞高明与否,其实大多数时候不见得对说服目标有什么意义。
高明的假话,能让人愿意相信的假话,它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话里提到的东西,大多数是真实存在,甚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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