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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又一个啤酒馆子砸在了墙上。
孔儒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子已经那么长了,他伸了个懒腰,随手关掉了电视,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那天晚上孙茹把他带到华星大厦里来开始,一连几天他都没出去。外面黑道上的人下了格杀令要杀他,他是知道的。孙茹交代把八楼的一间台词练功房改成卧室,搬台电视和大床进来给他暂时住,等风声过了再安排他。
现在的孔儒就象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一个躯壳,每天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睡。孙茹交代了华星总台的小姐们,尽量照顾他的生活需要,所以他三餐都是别人买来,包括啤酒和零食。
这几天,他一直在回想当年在孙老爷子家里,和孙茹、宝叔他们一起生活时的一些趣事。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生过的最充实最有意义,最有家庭温暖的日子就是那几年了。
所以他其实不怪孙老爷子,他只是怨恨易青这个马屁精蒙蔽了老爷子的眼睛,使老爷子看不到他孔儒的才华。
有时候他经常会想起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他觉得孙老爷子就是那样的人,即使把徒弟腿全打断了,他的徒弟们还是眷恋着他,盼望着想重归师门。
想到这些。他地心思活动了些,突然想出去走走了,他想见见孙茹,和她谈谈。然后跟她借点钱,回大陆算了。总不能永远这么在香港耗下去,现在身无分文,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想来这一点香火之情,孙茹还是有的。
孔儒走到这一层的走廊尽头,那里有个保安室专用的内线电话,他每天就是用这个电话让华星地人给他买外卖上来的。
他拨通了总台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孔先生吗?您有什么需要?”
“请问,孙茹……呃。你们孙总今天在哪里?”
“孙总和易总正在接待八家影业集团的客人,周文怀先生他们亲自来了。”前台小姐说话的口气充满自豪,她们都是易青的粉丝。八家影业的董事或主席亲自来和易青谈事情,虽然她们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都觉得很有面子。
“哦,什么时候结束呢?”
“不知道,今天董事会还要开个会。”
“知道了。谢谢你。”
孔儒关掉了电话,有些气闷的叹了口气。八家影业的董事?哼哼,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易青现在掌控了原来十一家社团握在手上的八家影业集团地股份。这些股份占每家净股的至少20悄以上,也就是说,以后香港电影所有上的了台面地公司,都得看易青的脸色,至少易青有五分一的发言权。
一统香港电影界?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今天八家影业集团的人来,显然是想跟易青商量买回那些股份,但是想必易青决不会同意地,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费了不少金钱。怎么可能把到手的大笔财富拱手让人,那岂不是为别人打江山?
想到这里,孔儒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想去看易青如何风光。他拍拍手,就象回去等孙茹完事再找她谈回大陆地事。
这时,他隐隐听到,就在他住的那间练功房旁边,传来一声声“嘿,嗨,霍霍”的喊声,还伴随着一阵阵啪啪啪的声音。听起来,象是武行在练功房里练功夫。
百无聊赖的孔儒忽然起了好奇之心,他也想看看易青是怎么训练武行的。于是他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
与此同时,华星的大会客室里,坐满了一屋子人。
佳禾电影的主席周文怀先生;环亚综艺集团主席林建月、环宇国际集团主席林晓民,美亚娱乐资讯集团主席李国新,银河映像当家导演大股东杜其峰,泽东电影主席大导演王家伟,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辛事长黄百鸣,这些香港影业的大亨们,各自带着助理和公司地专用会计师,巴巴的等在会计室里。
“各位长辈,来晚了来晚了!”说话声中,邵氏电影新一代的两位年轻家主,由华星的工作人员引着,满头大汗的快步走了进来。他们两人最夸张,光是助理就带了四个,加上三位会计师,这里得专为他们腾一排沙发才坐的下。
本来就拥挤的会客室更显得小了,冷气也不太够。
不过没有人喊热,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公司,和对自己的事业乃至自个香港电影圈的未来都极为重要的时刻,历史性的时刻。
“咦?华星的主席易青呢?”年轻的邵家长孙有点急噪,刚坐向就向着周文怀先生发问道:“怎么把各位晾在这里,自己跑了?太没礼貌了吧?”
周文怀瞥了他一眼,他和他们的爷爷是故交,所以能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他们,道:“在人家的地方不要乱说。华星还没来得及开董事会,是我们来的早了。易总和孙总刚才都露了一面,现在开会去了,我们是自愿等在这里的。”
邵家兄弟想了想,默然点了点头。
全香港能让这些人坐着等他开会的,除了特首可能也只有华星这位易主席了。
这八家影业公司,多年来都被黑道各社团挟制,没有完全的自主权没,这次被易青说动,主要也是看在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肯出手的份上。不过他们实在也不相信易青真能一下子搞定八家全部的黑股份,没想到易青雷霆手段,又快又准,使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只怕是前门驱狼,后门入虎。华星易青这条大老虎,算是彻底养肥了。要是他想垄断整个香港的电影产业,靠着他手上的这批股份,再加上史蒂文森李恐怖的财力支持,逐一的对八家影业公司提出收购,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份担心,令这些商场宿将忧心如焚,所以才一大早就跑来,等着跟易素进行这场重要的谈判。
在商言商,一统香港电影界,成为一个地区的行业霸主,这个诱惑谁能抵抗的了?
……
华星大厦顶层的小会议室里,华星的几位董事正在召开董事会,讨论八家影业的股份处理的问题。
占整个华星集团近七成股份的几位大股东都在,易青,孙茹,宁倩华,依依,罗纲、何风,这些都是香港电影界这几年新崛起的名人。
会议很快的结束了,其实这些人一向以易青马首是瞻,统一一下思想就行了。
易青站起来道:“那我和小茹就去执行董事会的决定了。各位不后悔吧?”
宁倩华笑道:“易主席,你就放心去吧。你已经为我们这些股东赚了很多钱了,这两天华星的股票惩到十几块了,我们要是不支持你的决定,那不是太贪婪了点儿?”
罗纲、何风等人一起都笑了起来。
孙茹也笑着道:“那就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了,各位散会吧,我跟易青去。”
依依道:“我也去。去见见王家伟导演。”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出了会议室,各干各的去了。
易青和孙茹、依依捧着一堆文件,坐电梯下楼,来到会客室。一进门,易景就笑道:“让各位久等了。”
看到易青和孙茹、依依,几位香港影业大亨纷纷坐直了身子,他们预料到,一场艰苦的谈判就要开始了。
周文怀先生看了看他们三人,诧异的道:“是不是请贵公司所属的会计师也来一下。”
不愧是商场老将,想的比较周到,这么大宗的生意,如果没有会计师,怎么讨价还价?今天其他各个公司可是都带了会计来的。
依依和孙茹对看了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
易青微微一笑,道:“这个……好象就不必了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文件夹逐一打开,看了一下抬头,就把文件一一放到相关的影业公司当家人手上。
周文怀狐疑的接过属于佳禾公司的那一份,打开看了起来。
易青发完文件,简单的解释道:“这是我们华星为各位拟订的股份买卖合约,当然只是一个初步的契约,详细的法律手续,我们明天起会委托专门的律师楼到各家公司去办理。”
这话刚刚说完,最先拿到合约草本的周文怀就惊讶的叫了出来——
“这……这怎么行!这太……易总,这太不合适了!这、这让我说什么好!”
易青还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其他各家公司的总裁也纷纷看清楚了手上的合约,一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易青,心里琢磨不定,不知道易青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文怀又看了看手上的合约,终于忍不住说道:“易总,你们要用上个月13号时的股价把你手上佳禾公司的股份转让给我……这不是让你们华星太吃亏了吗?上个月那个时候,全香港的影业股都在大跌,那时候佳禾的股票是最低的时候,而你手上的佳禾股份,现在可以卖六七倍这个价钱了。更何况,你为拿回我们八家的这些股份,额外的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现在这个价钱把股份让给我,这……这让我这老脸怎么放得下来接受呢?不行不行,我很感谢你肯把股份还给佳禾,但是一定要拟一份合理的合约,我周文怀做了一辈子生意,讲得是公公道道,不能占你们华星的便宜!”
老先生说的有点激动,他说话的口气,就差没有以老前辈的口气教训易青说:年轻人,生意不是象你这样做的,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现在的易青在这八位影业大亨看来,简直是败家子了。
其他的几家影业公司有附和的,也有不吭声的,更有在心里骂周文怀有便宜不知道占的。他们手里的合约,也大同小异。
易青点头道:“佳禾的周总说的好,做生意要公公道道。当初我求各位出手帮助我打那场硬仗,就曾答应会把各位公司里被无理侵占的股份还给各位,而且还说了。只要各位站在我这边,必有重谢。今天我们华星以低价转让地,是各位公司的股份,都是各位创业时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我当初说了,我易素来香港,是为了拍好电影,是为了给香港电影做点事来的,今天如果我占了各位一点便宜,那我就成了用这个口号来谋私利地伪君子了,各位不会这么不肯成全我吧?”
邵氏兄弟两人对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赞道:“好,易总你真是没话说!我们邵家交了你这个朋友,今后要是有什么事。赴汤蹈火,倾家荡产,你说一声。我们照做!”
依依在一旁笑道:“赴汤蹈火倾家荡产的事,易导是不会让大家做的。只要将来各位的公司,多多照顾华星的艺员,请我们拍戏,赏口饭吃就行了。”
黄百鸣和王家伟。杜其峰等人听了,一起哈哈大笑。杜其峰道:“我倒是想请依依小姐拍戏,只是一直请不到哦!”
孙茹道:“另外。各位如果想回报些什么的话,不妨回报观众和回报香港电影吧!香港电影已经沉静了这么多年了,希望明年,没有了黑道上那些事,各位能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我希望明年一年,全香港至少有十到二十部票房五百万以上的电影,我个人承诺了,只要各位的公司拍的东西没有大多违禁地内容,我负责牵线在大陆全线上映!”
孙茹的这番豪言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搞电影的或多或少都对孙茹地背景有一点了解。当年佳禾的国内分公司副总裁就曾为了佳禾的电影进埠的事情在电影学院外苦等孙大小姐。今天听她玉口亲自承诺,将来各家香港公司的内地查和上映发行就有了保证,这真是大大地财路一条。
易青也笑道:“除了拍戏和各种公司间的合作,在这之后我还有点想法,是关于成立新的香港电影协会,和订立新地行业规范等问题的,比如反黑和反狗仔等等,希望大家届时能支持一二。”
各家老板连忙纷纷点头,回顾自己身边个个带了会计师,如临大敌的样子,显得那么小气,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谈了几句,纷纷告辞。
易青和孙茹站了起来,把各家老板送到电梯口。一一送走了八家影业公司的老板,易青回到会客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放松的叹了口气。
依依走进来坐在他身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的在他大腿上拍了拍。
易素闭上眼睛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轻轻的替他揉起肩膀来。
这一阵,易青真是辛苦了。从和李恩华、孙茹商量联系华云丰开始,一路精心谋划,小心布局,直到收缴十一家社团在八大影业地股份,再直到今天。
整个过程,不知花费了易青多少心血。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也初步达成了孙老爷子当年改革香港电影的愿望。那就是驱逐黑道势力对香港电影的控制,实现香港电影人的创作自主。剩下的,就是易青他们最擅长的拍电影方面的事儿了,只要电影人能自己做主,香港的电影人能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电影,这是易青一直坚信的!
易青舒服的睁开眼睛,看到送完客人回来的孙茹也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对这个男人的欣赏。
易青,你辛苦了。
……
孔儒小心的推看练功房的门,悄悄的往里张望了一下。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穿着一身唐式的练功服,头带面盔护具,手持一根竹剑在那里练习“三步一进击”,口中叱咤有声,尽管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起手式,竟也显得威势无伦,隐隐有风雷之声。
孔儒讶然张大了嘴,他从未想过一个男子舞剑练剑的姿态可以如此完美。
他是学形象艺术的,又非常注重视听语言中的具像性,此时看到这名男子如此协调优美的身姿,糅合了阳刚阴柔两种美的极致,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觉的抬脚走进了练功房。
背对着孔儒的这名男子竟立刻察觉到了孔儒的行动,低喝道:“入室请去鞋袜!”
孔儒蓦然吃了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带着面盔的男人是谁了,连忙心虚的低头后撤,准备赶紧退出去。
华云丰随手褪下面盔,长笑道:“小孔,咱们也算是一场相识,为何如此薄情,吝惜片刻呢?”
孔儒尴尬的站在那里,进退不得,想了想,只好褪去鞋袜,光脚走了进来。
只见木板地上随意的放着几个草皮垫子,华云丰随意的选了一个,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英俊的面容里有一种沉静的高雅。
孔儒赫然在练功房的三面墙镜中看见自己和华云丰的脸。
孔儒和华云丰,两人都是极英俊的男子,孔儒平生也常常以此自傲,觉得自己即使跨行拍戏,拿个把偶像类的奖项也没有问题。
但是此时面对华云丰的孔儒,却感到了异样的自卑。镜子中的华云丰风姿潇洒,飘飘然有出尘之姿,酷似孙茹的俊面在精致优美之外,透着一种阳刚的霸气。
而孔儒再看看自己,光是有整齐俊美的五官,风语小说wap.fywap.net但是却透出一股阴霾的死气,过于挺拔的鼻子显得多少有些阴鸷桀骜,最奇怪的是气质暗沉仿佛有什么郁积在一起不能畅通一样。
孔儒发了一秒钟呆,暗自叹了口气,移过一个垫子,在华云丰的对面坐了下来。
“恩,呃……华……华先生,”孔儒想了半天,终于确定了称呼,勉强笑道:“想不到您对日式剑道也有兴趣。”
“错!”华云丰肃然坐正身子,缓缓将竹剑平置膝上,庄容道:“中国古剑道!”
孔儒一听暗叫惭愧,心想自己也是真笨,如果是日本剑道那就该是穿和服着白袜练习了,怎么会穿唐装赤足呢?
华云丰双手平抚竹剑,淡然道:“我八岁练剑,至今四十年整。”
孔儒眉毛一挑,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脱口道:“四十年,先生竟还执着于最基本的起手步伐。”
华云丰微笑道:“非我执着,是你不能悟。剑之道,在争竞攻伐,是为小道;人之道,在无欲休争,是为大道。万物相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
孔儒肃然躬身道:“请先生教我。”
华云丰长叹一声,道:“我幼年从我义父学剑,半生打遍黑道,杀尽仇寇,自问天下难觅敌手。但是一直到十年之前,方才经高人指点,了悟剑之大道。可惜不能多聆教诲,竟仙人永隔。”
孔儒一听肃然起敬,问道:“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竟有此盖世风骨,能令华先生这样的奇人如此景仰。”
话音刚落,孔儒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金星乱冒,只听得“突突突”三声,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华云丰三下竹剑,不禁大惊,满脸惊愕,不解的看着华云丰。
华云丰正襟危坐,面现悲伤之色,道:“当年点化我之人,正是你的老师孙国放教授。我今天这三记,是代老师以竹杖打你,你可心服?”
孔儒呆了半晌,想起孙老爷子的绝世风标,不禁神往。于是孔儒双手交叠放于地上,以额头触手背,躬身施大礼,毕恭毕敬的对华云丰道——
“愿听先生教诲!”
华云丰微笑点头,长长的叹息一声,徐徐开口道:“佛说〈百喻经有云——昔有一人,巧于牧祟,其祟滋多,乃有千万。极大悭贪,不肯外用。时有一人,善于巧诈,便作方便,往共亲友,而语之言:‘我今共汝极成亲爱,便为一体,更无有异。我知彼家有一好女,当为汝求,可用为妇。’牧祟之人,闻之欢喜,便大与祟及诸财物。其人复言:‘汝妇今日已生一子。’牧祟之人,未见于妇,闻其已生,心大欢喜,重与彼物。其人后复而与之言:‘汝儿已生,今死矣!’牧祟之人闻此人语,便大啼泣,嘘唏不已。”
华云丰说完,看着孔儒道:“孔儒,你可知这意么?”
孔儒微微一笑,他在多年前就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这是佛教经典《百喻经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牧祟人,很会牧祟,他所豢养的祟繁殖得很快,没过多久,他的祟从几千只到一万只了。他很是节省,从来不肯杀一只祟请客或自己吃。别人见到他虽是眼红,可是却也奈何他不得。那时有一个人,很会机巧诈骗,走过来甜言蜜语地和他作很好的朋友,牧祟人信以为真。于是这个人就对牧祟人说,“我和你已成为知己朋友了,心里不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我知道你没有妻子,很是寂寞。现在我打听东村有个女郎真是美丽极了,给你作妻子。很是合适。我作介绍人,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牧祟人听了很欢喜,就给他很多祟和一些其他礼物,算作聘礼。过了几天。这个人走来对他说,“她已经答应作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今天已经生了一儿子了,我特地来给你道贺。”牧祟人听到还没有见过面地妻子,就已经替他生了个儿子,心里更加欢喜,就又给了他很多羊和别的东西。再过了几天,这个人又走来说,“唉!真可惜,你的儿子今天死了!我真替你难过。”牧祟人听了以后,便号啕大哭,悲痛不止。
孔儒微笑道:“这个故事倒是有趣。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也?人应当勤奋所学。开拓视野,明白是非,使自己不受他人地欺骗。世人都喜欢不劳而获。从你手中骗取利益,你自己没有戒备之心,怪得谁来?”
华云丰听孔儒这样说,只是片言之中,充满了举世都是我的敌人的狭隘心态。不禁呆了呆。一个人要乖僻偏激到何等地步,才会把这么一个劝善的故事理解成这样。他摇了摇头,忽然手持竹剑。照孔儒当头打来!
说也奇怪。孔儒明明骇然看见,那竹剑照着脑门下来了,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左闪右闪倒似都脱不出华云丰竹剑的范围一般。未及转念,砰得一声,头顶上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下。
孔儒从小博学,也知道华云丰这是棒喝的意思。
当头棒喝是禅宗祖师点化弟子的特殊方式。转自风语小说网。禅宗认为佛法不可思议,开口即错,动念即乖。在接引学人时。师家为了粉碎学人的迷情,或考验其悟境,或用棒打,或大喝一声,以暗示与启悟对方。
相传棒地施用始于唐代的德山,喝的施用始于马祖道一,故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一喝之时,大地震动,一棒之下,须弥粉碎,棒喝遂衍为禅地宗风。
当下孔儒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神态更加恭敬,欠身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华云丰叹道:“世人每每经不起名利食色的诱惑,便贪着于世间的欲乐,为它所诳惑,而抛弃了自身善法功德的无价之宝。结果,不但丧失了生命内在的完满,而且也丧失了生命及财物,弄得大忧苦,大悲泣,正是自寻烦恼。人世间地一切名利、地位、物欲,皆如故事里别人许给牧祟人的妻子、儿子一样,只是身外无聊之物。”
孔儒闻言,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华云丰又道:“又有一个故事。日本有幅名画,名为《宫本武藏观斗鸡图》,你可知道?”
孔儒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故事,突然听见华云丰发问,随口道:“听说过。宫本武藏是日本战国第一高手,剑道大师。”
华云丰点头赞许道:“你很博学,知道的倒不少。这幅画画地是一只天眼窥视之下,两只斗鸡正在为争食而互相啄斗。倘若那天眼便是宫本武藏,你以为他观斗鸡的目的何在?”
孔儒心虚的看了看华云丰膝上的竹剑,想了一下,道:“宫本武藏观斗鸡的逸事,乃发生在他于儿玉原太郎决战前夕。我看他是在观察斗鸡进攻趋退之间的套路,从仿生学的角度,悟出一套精妙的剑术来。”
“啪!”
没等孔儒说完,头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华云丰叹道:“痴儿痴儿,竟尔不悟。其实即使是智慧学识远不及你的一些人,在这类的哲理寓言问答游戏中,也能游刃有余。而你实在是……心魔迷障,不可教也。”
孔儒低头不语,额头上微微见汗,隐隐也知道自己太过偏激、狭隘,想事情往往越想越窄,心智自然大打折扣。自己虽然明知如此,但是多年来无法自制,往复烦恼。
华云丰道:“宫本武藏观斗鸡,战胜儿玉原太郎之后,已经成为日本第一剑圣。慕名求教的人和希图和他比剑打败他扬名天下的人络绎不绝,但是他终生不再用剑与人争竞。正是因为他看穿了人世间所有的争竞,无论是第一剑圣之名,还是其他什么物欲财色,都只不过是两只公鸡口里的一条青虫一般。世上的人为名利权位,为了金钱女色,或者为了一时之气,为了在人前扬眉吐气,动辄把那些比自己优秀的或者与自己相当的人,当作你死我活的对手,一生不压得别人一头就觉得简直活不下去……这样的人,岂不就如同那两只公鸡一样微贱可笑?”
孔儒木然呆望着华云丰。一身的汗,忽然之间竟似凉了,衣服冰冰的贴在身上,若有所思之余,只觉得浑身冰冷。
华云丰道:“最后再与你说一个故事,你若不悟,我也是无法了,孙老师在天有灵,也不该怪我。”
孔儒擦了擦额角,躬身施礼,静静聆听。
华云丰道:,‘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这个故事,你可知道出处?”
孔儒呆了半晌,忽而潜然垂泪,久久不语。
这个故事出自《庄子的“则阳”一篇,说的是蜗牛角上有两个王国,左角上的国家叫触氏,右角上的国家叫蛮氏。这两个国家整天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打仗,死了千千万万的人。
国家与国家间的战争,尚且如蜗牛的两角一样渺小不足道,那么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相残害,苦苦争斗相逼,岂不是更加的虚妄而可笑?
孔儒点头道:“多谢先生用心良苦。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华云丰听他随口吟出白居易的这首劝酒诗,知道他已知道其中深意,微微一笑,手按竹剑,闭目冥思,不再说话了。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外面隐隐的传来一些脚步和笑语之声。那是华星公司签约的二三线艺员们,结束了一个上午的练功课业,三三两两出去吃午饭了。
香港正午的骄阳,透过敞亮的落地玻璃大窗,照在室内这两个不知饥饿的男人身上。
华云丰神情恬淡,表情沉静;而孔儒却眼角隐隐抽动,却象承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一般。
此时的孔儒,心中狂涛翻涌,如在针毡釜底一般的难受,只有一个声音翻来覆去的在问道——
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我这么多年,勤学苦读,发奋上进,铲除了一个又一个前进路上的竞争对手,难道都象是在蜗牛左右角上争斗一样可笑?
我为了得到孙老师的信任,打败了那么多个竞争对手,包括现在和易青的争斗,难道都象斗鸡一样无聊?
我一生自负博学多才,智慧过人,而且积极进取,不甘居于人下,这种种执着,竟都是错的?难道我还不如那些“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的普通平民百姓?
如果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追求?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我该做些什么,我活着是为什么?
孔儒想到此处,内心如沸,不能自制,忍不住放声大笑三声,泪水滚滚而下。他对着华云丰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