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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浣茹此时已是极为不耐,自她进了孟家起,孟家做的事情便没有一件是让人舒心的。孟老太太只知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字是落到重点上。
这般想着,白浣茹手上的力气未免就大了一些,手中的茶盏落到桌面上的声音也就大了一些。这声音落在一心向白浣茹哭诉的孟老太太耳里就宛如一道惊雷一般,震得她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只知呆呆地看着白浣茹。
花厅里一时间就静了下来,白浣茹沉着脸并不说话,低头看着茶盏里那片茶叶在里面打了几个转,最后无力地沉到了茶盏底部。
孟老太太终于不再发呆,一回过神来就觉得懊恼无比,自己竟被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给唬住了,实在是丢了面子。可她方才说的话已经被打断,自然是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道:“想来这会华姐儿也该醒了,苏夫人可要去见见她?”
白浣茹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面上带上了再和善不过的微笑,“既然来了,不见上姐姐一面怎能心安。”
孟老太太便僵着一张老脸使人给白浣茹领路,把人带到白浣华那里去。
不得不说,孟府的景致打理的是真不错,三进的宅子,地方算不得大,比起安国公府更是差远了,里头的院落倒是收拾的养眼的很。
一路走过来,春庭不由感慨,这大姑奶奶的生存环境可比自家姑娘的好多了。苏府地方倒是大,可长时间疏于打理,如今又正值隆冬,便是白浣茹有心想要收拾院落种些花木也是没有法子的。
白浣华的院子最是精致的,明眼人看过去都晓得孟家对白浣华是用了心的。
白浣华的婚事论起来是低嫁了,即便她是个庶女,但安国公在那摆着,又是得宠的庶女,出嫁前也是记到了嫡母名下的,配个世家子弟也是够了的。孟鹤不过就只是农户出身,虽说靠着科举这条路算是翻了身,但一个人的出身是变不了的。
白义为了给白浣华挑这门亲事可谓是费劲了心机,才定下了孟鹤。白浣华的身世就算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也只能是嫁个庶子又或是门户低一点的嫡次子,想要嫁进去就做当家主母何其之难。
孟家则不同,孟鹤是个肯上进的,家里人口又简单,除了老母便没有旁人了。且孟家家世低,便是白浣华惹出了什么事情来,还能仗着安国公府把事情压下来。依白浣华出嫁前的性子来看,在婆家作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为了庶长女的婚事处心积虑,轮到嫡女的时候却是敷衍了事,白义也算是这京都里面头一份了。
白浣茹早就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与白义而言,她不过就是个他手中能为他换来更大权益的筹码罢了,他全部的父爱,都投到了了自幼便会撒娇打诨的白浣华身上。
见白浣茹过来,门口的丫鬟早就进去通了信,没人能拦着白浣茹进去。
有丫鬟替她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白浣茹领着春庭进去后,那帘子便重重的落下来,一丝冷风都透不进来。
屋里少了四五个火盆子,将屋子烧的热热的,甚至都给人一种闷得慌的感觉。
白浣茹看了看,轻声问道:“怎么不让人开了窗子透气?”
里间的白浣茹早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便回道:“是我不叫她们开窗的,我这身子虚的很,一点凉风都沾不得。”
白浣茹做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白浣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心中一时百感交加。
昨日白浣华才诬陷她说是她害她动了胎气,今日便传来小产的消息,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巧的让白浣茹都忍不住想,是不是白浣华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才故意赖到她身上来的。
但白浣茹怎么也想不通,白浣华费了这么大力气往她身上泼脏水是为了什么。
白浣华依旧是一幅柔弱的样子,同白浣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道自己乏了,只字不提那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的孩子。
白浣茹只当她这会还为出世的孩子伤神,没有精力来找她的麻烦,便先行离去了。
等到白浣茹走后,白浣华才落出一幅狰狞的表情来。
谁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自加入孟家后,孟老太太便没有一日不是在她耳边念叨要她赶快生个儿子出来,孟家可只有孟鹤一颗独苗苗,她这个做儿媳的合该生出四五个大胖小子来才是。
在白浣华看来,孟老太太就是个从乡下来的无知妇人,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甚至有时被说烦了,还要顶撞孟老太太几句,她未出阁时便是个张扬的性子,那能受得住这种委屈。
可孟老太太到底是她的婆母,不知从哪里听说,别人家的媳妇都是要到婆母面前立规矩的。她便端起了老夫人的款,日日让白浣华在身边伺候。白浣华是被人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哪会伺候别人。
更何况,白浣华也不愿伺候这个粗鄙的老妇人。
她的夫君是通情达理的,自她嫁进来便没有一件事是不顺着她的,唯独在孟老太太身上叫她一再容忍。白浣华耐不住性子,扬言要收拾东西会娘家住去,孟鹤这才好言相劝,让孟老太太消停了下来。
孟老太太便整日哭号,说是孟鹤有了媳妇忘了娘,娶到了高门贵女便瞧不上她这个乡下来的娘了,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不过就是个白眼狼罢了。
每日都是如此,白浣华烦的不得了,干脆就放出风去说自己有孕了。
这下孟老太太立刻喜笑颜开,她盼了这么久的金孙孙终于来了,哪还管白浣华的冷言冷语,恨不得把她当成祖宗供起来才好。
可假的就是假的,如今说是月份小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越往后月份越大,哪里还能瞒得住,就算是瞒住了,她到最后又上哪变出个孩子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浣华就急了起来,吃不好也睡不好,旁人只当她是有了身子不舒坦,谁都没放在心上。
白浣华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就借着思念生母的由头给佟姨娘送了信去。
不过几个时辰,佟姨娘的回信就送了回来。信里毫不避讳地骂白浣华糊涂,她如今还年轻,怀上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何苦做这么一出戏来混弄那乡下来的老婆子。
信的末尾,佟姨娘道,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等到过年回家省亲的时候,把这件事推到白浣茹头上。
佟姨娘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信里面连白浣华该何时做出什么姿态都提到了,只要将这出戏完美的演下去,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去。
毕竟,谁能怀疑一个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呢?
在这件事里,白浣华只要从头至尾做出受害者的姿态来就够了。
而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办成了。孟老太太如今一腔怨气全都撒到了白浣茹头上,觉得都是白浣茹害了她的孙子。
孟老太太听说,这位苏夫人,出嫁前名声就不太好,定是她带来的晦气,才叫她的孙孙没了的。况且白浣华小产的前一日,可是回了娘家且动了胎气的,听说就是这个小蹄子做出的腌臜事!
于是一向抠门的孟老太太花了大把的银钱出去,叫人在外面散步白浣茹因为嫉妒向庶出的姐姐下了毒手的消息。
外面的消息愈演愈烈,很快就又有人扒出来,说安国公府的两位姑娘未出阁前就关系不和,安国公更是喜欢庶长女多一些,身为嫡女的白浣茹未免就会心生怨恨,嫉妒长姐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般传下去,白浣茹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毒妇,认认都为苏翰然惋惜了起来,这般好的儿郎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妻子。
甚至还有人说,白浣茹出家前的那些谣言,就是她自己故意放出来的,她不满家里为她定下的亲事,又倾心苏翰然,便想出了这样阴狠的招数。知道苏家家风高洁,既然毁了人家姑娘清白就定然会负责到底,逼着苏家上门提了亲。
等这谣言传到春庭耳朵里面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白浣茹心狠手辣,连苏翰然身边的通房都不放过,嫁进苏家不过两个月,便将苏翰然身边的通房全都打发走了,有个通房有了身孕,她非但不给人家抬了妾室,还一碗药下去把那孩子给打没了。
然而事实却是逸竹院里的丫鬟是从白浣茹嫁进来之后才开始有的,往前只有个柠七罢了,偏柠七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谣言里的丫鬟总不会是柠七吧,苏翰然好歹也是个正人君子,也不是畜生......
听了外头的谣言,春庭目瞪口呆,秋枝咬牙切齿。
“果真,流言不可信啊......”春庭小声嘟囔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寻思这个?”秋枝的声音拔得老,“照如今外头的传言,夫人在他们口中都要成了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