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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祖先派了一个小厮去晋王府报信。
不一时马车到了晋王府门口,马福已经在等在大门之前等着了。承宗等三兄弟下了马车,马福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三公子能从刑部大牢里平安出来,真是可喜可贺。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公子如今名满京师,将来前程未可限量……”这句话倒也不是乱说的。
马福这话倒也不是恭维,承宗会试第二,在皇帝亲自主持的复试里又考了第一名,如此传奇的一件事,早已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说他名满京师也不算夸大其词。
能够以这种方式出名,承宗也是始料不及。
承宗连忙谦逊道;“大总管过奖了!能够得脱牢狱之灾,全靠了王爷和大总管奔走周旋。”马福笑着上前和杨家的三位公子见礼:“老奴可不敢居功,全是王爷运筹帷幄!”
一边引着三位公子往里走,一边道:“王爷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三公子了,听说您要过来,王爷连兵部尚书夏大人都不见了,特意等着见您呢。”
承宗微感错愕,立刻加快了脚步。
小厮通报了,三位公子恭恭敬敬地进了叶邑辰的书房。虽然是叶邑辰的小舅子,可是一来他们年纪和叶邑辰差着将近十岁,二来双方的身份地位太过悬殊,所以这还是三个人第一次进叶邑辰的书房。
叶邑辰站在外书房的巨大玻璃窗前。
这时代的玻璃烧制不易,极为难得,叶邑辰书房的厅堂的窗子上却镶上了一整块的巨大玻璃。单单这一块玻璃就价值不菲。他们都不知道,用玻璃的建议还是上次雨澜来过一次之后给叶邑辰提的。叶邑辰当即就派马福弄来这块玻璃换上。
更不用说他书房里的一桌一椅一刀一剑,无不是有来历有故事的。承宗等人只觉得,就是和老太爷的松风书舍相比,一个极为朴实,一个极为华美,可以说是各具风格。
叶邑辰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的袍子,乌黑油亮的头发用一根桃木簪子别着,打扮的十分正式。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越发显得他俊眉修目,清隽飘逸。
“你们来了!”叶邑辰久居上位,自然有股威严气度,承祖算是胆大的了,见了叶邑辰却是缩手缩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承业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承宗见到叶邑辰,则直接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朗声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叶邑辰坦然受了。这才叫马福把他扶起来。承祖和承业上前来给他见礼。叶邑辰对他们倒是颇为客气。客气是客气,可客气中带着一股疏离,不像对承宗,带着三分亲近。
承祖暗暗称奇。
他回到书案后头,在垫了大红色锦垫的椅子上坐下,小厮们奉上热茶。叶邑辰见他们一副战战兢兢的,都在等自己先说话,不由失笑,温和地道:“咱们乃是郎舅之亲,到了这里,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样,你们不必拘束!”
话是这样说,三个人终究还是有些拘束。叶邑辰就简单问了问承宗在刑部大牢中的情形,承宗一一恭敬地回答了。叶邑辰听说他出了大牢第一站没有回家,而是先到王府来道谢,心里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见微知著,从承宗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颇识进退的人,就怕他恃才傲物,不通晓人际关系,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学问再大,不懂得经营人际关系,在官场上是没法出头的。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把他捞出来,看来并没有白费功夫。
说了几句,叶邑辰道:“既然来了,就去给你姐姐请个安吧!这些日子,她一直惦着你,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的。见一面,也叫她放心些。”
承宗听得心头一暖,他心里清楚,叶邑辰肯这么帮他,还是看在雨澜的面子上。自从雨澜嫁入晋王府,他还从来没有单独在王府里见过她,顶多是叫小丫鬟过来问候一声,磕个头。
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亲姐弟也要避嫌。不过既然叶邑辰主动提出来了,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承宗便起身道:“多谢王爷!”
叶邑辰指着一个仆妇:“你带三公子过去正院。”又对承祖和承业道:“宫里刚刚赏了一斤大红袍给本王,两位舅兄不若一同品尝一番。”
承祖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王爷是想叫承宗单独和雨澜见一面,挈阔一番。就笑道:“那就叨扰王爷了。”
承宗跟在丫鬟的后面穿过垂花门,进了王府内宅。一路上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到处张望。
雨澜早就得到消息,扶着钱妈妈的手等在正院的门口。就看见承宗跟在丫鬟的后面走过来。
小丫鬟很是机灵,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舅少爷来了!”
承宗看见雨澜站在正院门口的一棵香樟树下,初夏的阳光透过油绿的叶片洒在雨澜的脸上,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显得分外的温暖。承宗看见她隆起的小腹,还有她那含泪的眸子,眼底也有微微的湿意。
承宗急步上前,叫了一声:“七姐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说你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我真是高兴坏了。虽然知道复试你肯定没有问题,可还是替你提着心!”说着就用帕子摁了摁眼角。这段时间,为了孩子雨澜不敢太过放纵自己的心情,可是承宗的事儿她也真没少担心,每天提心吊胆,现在总算好了。她的情绪也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承宗见状赶紧劝她:“七姐姐,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这般掉泪。”
钱妈妈也劝她:“今天是三少爷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反倒哭上了?”
雨澜嗔道:“我这不是高兴的吗!”
钱妈妈就笑着说:“外边热!咱们进屋去说,进屋去说!”初夏的时节,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雨澜就笑着招呼承宗进屋。
钱妈妈小心地扶着雨澜,众人进了正院的厅堂,雨澜坐在罗汉床上,承宗坐在垫了大红椅袱的太师椅上。晓月带领着一群小丫鬟鱼贯走了进来,奉上茶果点心。然后十分知机地腿了下去。只留钱妈妈一个人在屋里侍候着。
王妃和三少爷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钱妈妈是看着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同,她留在这儿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雨澜细看承宗,见他虽然有些憔悴,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十分明亮,多日不见,他长得高了,人也结实了,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文质彬彬,俊秀儒雅,可是却多了一种以前所没有的安全感。
承宗今年也十七岁了。十七岁,如果不是读书科举,承宗已经可以结婚生子,顶门立户了。
雨澜本来有些担心三弟弟,见了承宗之后这种感觉就不翼而飞了。现在的承宗给她一种感觉,就像高尔基文中的海燕,虽然翅膀仍嫌有些稚嫩,但是已经可以挑战最为猛烈的暴风雨。
雨澜就问:“你在刑部大牢里,没有受苦吧?”
“王爷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吃的也好,睡的也好!还把自己的贴身小厮给了我使唤……”想起在刑部大牢里头,牢头们对承影毕恭毕敬,甚至争相巴结,嘴角就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我过得比在家里还好呢!”
雨澜听他说的有趣,用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钱妈妈看着心里也十分高兴。就笑着叹气道:“总算是菩萨保佑,三少爷平安无事地出来了,咱们王妃以后也就不用白天也担心,晚上也担心,从来都不信佛祖的人,为了您特特地抄了好几卷地藏经!咱们劝都劝不住!”
承宗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七姐姐!”
雨澜道;“你不用这般客气。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分非同一般,你落了难,我能帮,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想了想又道:“这次的会试虽然可惜,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年纪还小,皇上毕竟是保留了你举人的身份,等下一科咱们再好好考,也就是了!”
承宗点了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雨澜见他没有丝毫失落郁闷的情绪,至少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心中不由一阵欢喜。
钱妈妈就在一旁感叹:“三少爷长大了!您小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沉稳!我记得您小的时候有一回到树上去掏鸟窝,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在树上睡着了,两位姨娘急的团团转,到处找找不到您,又不敢告诉太太,奴才们都跟着吓死了!后来还是您身边的小丫鬟发现了您!”
承宗听了就呵呵的笑。“那个时候我才七八岁吧!”
“一晃您都这么大了,如今虽然受了这不白的冤屈,可总算为自己正了名,就凭您的才名,这一科没中也没有关系,下一科,咱们肯定会中的。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能够嫁给您!”
雨澜听了也是会心一笑,之前大太太没给承宗说亲,是因为要等春闱的成绩,若是承宗中了进士,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大太太也尽可以从高门贵女中挑选中意给承宗说亲。
可是如今科考出了这样的篓子,下一科要等三年之后了,那时候承宗就二十了。二十岁成婚,在这个时代而言,是有点晚了的。如果料想不错,大太太应该很快就给承宗张罗婚事了。
想到这里,雨澜促狭地眨了眨眼睛:“钱妈妈说的有道理。我就等着弟妹给我孝敬鞋袜了!”新娘子成婚那天,是要孝敬姑奶奶鞋袜的,所以雨澜才有此一说。
饶是承宗少年老成,遇到再大的事情也都是镇定如恒,这时候也忍不住满脸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雨澜就吃吃笑了起来。
姐弟两个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承宗还要回去拜见长辈,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雨澜叫钱妈妈送他出去。
承宗来时本想问问雨澜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见了雨澜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口,承宗惯会察言观色,只看她的气色和精神状态,就知道她在王府中过得不错。又见正院里头,钱妈妈对丫鬟婆子们说一不二,钱妈妈是雨澜的奶娘,是她最信任的人,钱妈妈在仆妇之中有这样的威望,雨澜在王府的地位可见一斑。
承宗就把这番话咽回去了。
承宗回到前院辞别了叶邑辰,兄弟三个回到杨家,先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的身体不好,众人没敢和他说承宗入狱的事,只说他去通州拜访名师,老太太是个精明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瞒得过她。
等孙子平安回来了,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
大太太亲自张罗了席面,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三位老爷又提了礼盒,带着承宗去了一趟晋王府。都说礼多人不怪,王爷再这件事上出了这么大的力,承宗虽说来谢过王爷了,杨家也不能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