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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倾墨并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会按一个她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萧天离对青微信心满满,丝毫不曾有半点怀疑,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建立在他们相识六年,相扶六年的基础上,正与齐倾墨相信鹊应一般,而萧天离忘了,是人都会犯错,鹊应会,青微也会。
当萧天离觑了空儿跟齐治有意无意提起他私藏金库,贪脏枉法的事时,齐治的反应激烈得超出了该有的程度。
“齐相,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些事儿,想跟齐相确认一下。”萧天离一脸无耻的笑,低声说道。
“老臣不敢,不知道三殿下指的是什么事?”齐治老神在在,对这个三皇子殿下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听闻齐相有一处小金库,为官数年所得的一些赏赐或者其它,都放在那处,不知齐相最近手头可宽裕,这小金库可否为本王打开一二?”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大殿之上本是一片融洽,好一派君明臣贤的作派,推杯换盏之下大家暗自较劲,或者暗自搭线,所有的勾栏龌龊事都在悄无声息又明目张胆的进行着。
突然齐治一声悲呼,生生打破了这一片皇帝极为喜欢的和谐画面,他是这么呼的:“三皇子殿下,你若缺钱与老夫说就是,老臣的女儿嫁给了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自家女儿跟着你吃苦,砸锅卖铁也会接济你们,如今你说这话却是何意!老臣在朝为官数十载,何时遭过贪污受贿此等诬陷!老臣……老臣……”他一时哽咽,竟是红了眼睛。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萧天离与齐治的方向,大殿里静得像是箭欲离弦前那一刻的紧张与压抑。
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眼前的齐治激动得老泪纵横,银发苍苍,一身绛红色的官服上洒着因为激动而溅出来的酒水,留下几片污渍,看上去这位老人实在可怜之极,再联想到他家中那位不争气的公子,嫁给太子却早死的大女儿,好不容易以为还有个七女儿可以做为老来的依靠,哪成想姑爷却是个混帐东西。
朝中官员多有看不过去,世人对萧天离生性风流爱玩,挥金如土的浪荡形象已根深蒂固,哪怕近日的风头有些转变,也不能彻底抹去。如今听完齐治的话,那一丝想转风的想法也抹了去,对他多有不满和责备。
甚至已有宰相一党的官员站出来说道:“素问三皇子殿下行事不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这夹着棍棒打脸的话引发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人开始替宰相呜不平。
“三皇子殿下,宰相怎么说也是你的岳父大人,即使你身份高贵,也不该如此行事吧?”
“不错,这才新婚多久,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萧天离在这朝中看着既无实权又无朋友,指责的人竟也十分不惧他皇子的身份,骂得几多爽快。
萧天离被困在中间,神色倒没有太多变幻,对于这些话也不是特别上心,唯一令他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件:青微错了,而这个错误将他推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看齐治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是不准备给他台阶下了,谁知道高座之上的那位皇帝父亲,会如何处理此事。
齐倾墨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皇帝,他面无表情,似乎下面的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令他动容,走到了权力的巅峰之上,他早已不再在意朝中到底谁一方独大,谁又与谁结党,只要不碍他的事,他全可以当做不见。
又看了一眼皇后和太子,果不其然的,齐倾墨从这对母子脸上看到一丝阴险的笑,虽然隐藏得极好,但是对萧天越万般熟悉的齐倾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场中还在僵持,按齐治的性子是绝不会在殿前如此大声喧哗的,今日这么做,是好不容易抓住了萧天离的破绽和把柄,急着要把萧天离拉下马来。
齐倾墨款款而行,走到齐治面前,扶着他稳稳坐下,巧笑倩兮:“父亲哪里话,殿下只是听闻一些不好的风声,担心女儿心忧,才特意为了女儿来问上一问,免得让一些闲人污了父亲的名声,父亲误会了。”
这一番话说得贴心至极,而且齐倾墨动作温柔,脸上带着几分歉疚,竟是十分孝顺和内疚模样,一时之间,大殿里头对萧天离一番指责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刚才是他们会错了意?毕竟之前萧天离与齐治两人私下里的说话,谁也没有听清楚。
“都是我不好,竟惹得岳父生气,还忘岳父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萧天离可是位能屈能伸的主儿,绝不会在此刻与宰相硬碰硬,有齐倾墨搭台,他便立刻顺着台阶下来。
场上的人一见这一对小夫妻一条心,愿只是替宰相大人担心,竟有些呐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齐倾墨起身走到殿中,朝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福身拜倒:“臣媳有话,要禀明父皇。”恰到好处地,齐倾墨手腕上的凤血环露出半截来。
皇帝知她是故意露出来给自己看,心想着这小丫头片子胆子的确是大,竟有了几分欣赏,开口道:“说说看。”
“说来也是桩家丑,臣媳的五哥这些日子出了些事,在这丰城中闹得满城风雪,父亲四处求医,相府中不免来往许多人,却不想这事儿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父亲收受贿赂的名头,令父亲蒙蔽不白之冤,这些日子,臣媳一是为家中兄长疾病担忧,二是为父亲名誉烦心,几晚不成好眠。得夫君怜惜,趁着今日特地替臣媳问了一番,也许是触动了父亲的伤心事,令得父亲大怒,殿前失仪。臣媳身为子女,理当为父为忧,只求父皇莫要责怪家父,让臣女替父受罚。”
这一长串的话,齐倾墨说得大气也不喘,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落进在场众人耳中。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皇帝略带几分戏谑之意看着齐倾墨,把这么大个事圆成了宰相殿前失态这桩小事,她这张嘴,好生厉害。而且还将齐府那位五公子的事又拿出来说上一说,只怕过了今晚齐宇的那些事儿又会在丰城里闹起一阵阵笑话。
好缜密的心思,忙着替萧天离解围的同时,还不忘了拖另外的人下水。
那边的萧天离自然会将戏演足,掀袍跪下,言词极其诚恳:“父皇,倾墨她身子一向不好,若真要受罚,就请父皇罚儿臣吧。”然后便是深深一拜。
这事闹得,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的官员都觉得有些滑稽,殿下还能真的责罚这两个一片孝心的孩子不成?
他们却不知,齐倾墨这么一闹,齐治是再不能揪着萧天离私下问他要那七成金库的事不放了,萧天离这一次因为太过相信青微惹出来的邋遢事,也就可以圆回来。
果然,皇帝哈哈笑了几声,满是赞许:“难为你们两个一片孝心,朕岂能罚你们,非但不罚还要赏!”
“谢父皇。”
“谢父皇。”
两人同声跪谢,但心里头却都没有松懈半点,听着皇帝又赏下了许些珠宝,齐倾墨越发惶恐。皇帝现在越是这般纵容他们,将来翻起脸来,也就越无情。
官员们又好生安慰了齐治一番,齐治心知此事已不能再如何,强撑着笑脸一一谢过,只叹齐倾墨一片玲珑心,却要与他为敌。
齐倾墨又看了一眼萧天越和皇后,他们脸上自然也就闪过了失望的神色,原本以为会是一出好戏,哪知这般结尾?
大殿上再次一片融洽,将刚才这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齐倾墨深得殿下喜爱,刚得了皇帝赏赐,前来交结的夫人小姐自然也不少,她一一周旋,不露半分不快之色。
很快,大家便知道三皇子殿下娶的这位侧妃娘娘不但孝心可嘉,更是一个极讨喜的人儿,个个都道可惜了了,怎么就不是个嫡妃。
离宫门下钥前的两个时辰前,这场说得上是奢靡的宫宴才算是结束,喝得有点多的皇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回寝宫之后,大臣们也自觉的离席出宫。
在外面候了许久的颜回等人正缩在马车旁边躲着寒风,咒骂着这风怎么就吹个不停,鹊应将暖炉里的银炭换了好几次,只等着齐倾墨一出来就放进她怀里。
等到宫门口渐渐热闹起来时,各府的下人们都伸出了脖子望着自家主子,想着赶紧着回府,别在这外面受冻了。齐倾墨与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边走边聊,看其神色自若,全没有因为刚才大殿上的事留下半分阴霾。而萧天离则在一边贴心地替她撞去衣服上的落雪,提醒她脚下雪滑,切莫摔着了。
“三皇子真是善解人意,难怪这丰城上上下下的女子都巴不得嫁给殿下呢。”那长相清秀的女子掩唇笑道,只是眼中淡淡的失落全数看进了齐倾墨眼中。
萧天离很合宜的笑笑不说他话,只握住齐倾墨的小手,齐倾墨笑了一声:“他啊,竟惹我父亲生气,这不今日还把父亲气着了。”
“侧妃娘娘真会说话儿,三皇子殿下这是心疼你,才肯屈尊提醒宰相,宰相也是太看不清好坏了。”那女子明显对今日宰相说萧天离不是有些愠怒。
齐倾墨笑笑不说话,与她分别之后,跟萧天离上了马车,只是一直跟着齐倾墨的鹊应看得出,她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