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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容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莫说她本就不清白,就算她清白得像一朵白莲花,经历了凤行雅嘉那样的阵仗,也早就浑身挂彩,再洗不清白了。
顾婉容醒来的时候已被抬回了府里,身上的血渍已洗得干干净净,可这件事对她心里的催残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她对上白氏的一双泪眼,扭头就要去撞墙。
白氏一把拉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放声痛哭!
“她为何要这样害你!为何要这样害你!”
顾明堂还没回来,也不知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可老太太与沈氏齐齐闭门谢客,连白氏也不见,显然不愿掺这淌浑水,只等顾明堂回来发落。
顾婉容的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她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死死不放,白氏哭骂不已她也没有反应,等白氏哭累了,她握上白氏的手,先是轻轻的,而后渐渐用力,看着白氏语调平平地说:“娘,是有人要害我。”
白氏又骂凤行雅嘉,顾婉容却摇了摇头,“不是她,是顾昭华。”
她以为她赢了。
她以为顾昭华再怎么能耐,现在也已是个下堂妇人,往日的光彩、明美全数散去,昔日的骄傲也不再展露出来,她以为顾昭华认命了,乖乖地待在相国府里,等着顾明堂哪天心情好,给她去找一门还看得过去的亲事。
顾婉容以为,顾昭华再不是她的阻力,这样的顾昭华她不必再视之为敌,更不必放在心上。
她甚至觉得,她已高居在顾昭华之上,是而有意无意间,她虽不说,却难免对其流露出几分轻视。
上次她假意落水湿漉漉地回府,便是瞅准了机会离间顾昭华和顾明堂间的感情,她想看看失去了最后保护伞的顾昭华是什么样子,她也如愿以偿了,顾明堂对她宠护有加,而顾昭华,便如那昨日黄花,再不必提及了。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顾婉容这辈子栽得最大的一个跟头,无疑就是被顾昭华设计与赵睿发生了关系,让她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也让她变得极易被人诟病。
所以她马上想了补救的办法,以毒攻毒,得了六皇子的信任,一直到今天,六皇子仍以为她的初夜是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怎么会这样?她才刚刚得了正妃的圣旨,便被凤行雅嘉这一桶狗血浇得身败名裂!
且不说六皇子会不会相信她,只说皇上便不会再允许她嫁进六皇子府,况且……况且她与赵睿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当日亲眼目睹之人众多,放在顾明堂面前她还可以说是顾昭华笼络收买,可若永昌帝派人来审,她又该如何推脱?推脱不掉,她岂不是要担个勾引皇子,欺瞒君上的罪名?到时候顾明堂又会怎么做?他连自小看到大的顾昭华都可因皇帝的一道命令而不管不问,换了她,他会怎么做?
顾婉容只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将来还要受人侮辱。
可白氏拉回了她,她便又不想寻死了。
死,也不能自己去死。
“娘,我们得走。”
白氏怔怔地,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顾婉容抹去白氏脸上的泪水,“留下来便是个死,不仅我死,连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氏想着顾婉容的遭遇,又想起自己一生飘零,本以为终于有了个安身之处,谁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我们走了,成杨怎么办?”
顾婉容垂下眼睫,“不能带成杨一起走,成杨是男孩儿,顾家必会全力追查,可我们不一样。”
白氏听出顾婉容语气中的坚决,一时难以定夺,顾婉容慢慢地说:“不走也不是不行,如果我们不走,我定然会被逼自缢以全相国府的名声,娘你会被关进西苑,终身再无自由!”
顾婉容语气幽冷,听得白氏生生打了个冷战!
是啊,这是一定的!
“走,还是不走,全凭娘一句话!”顾婉容已做了离开的决心,无论如何她都得离开顾家,可她担心白氏,她若一走了之,白氏的下场可想而知。
白氏犹犹豫豫地,“不如等你父亲回来……”
顾婉容立时松了白氏的手,“就是要趁他没回来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若顾明堂回来,她们哪里还有半分活路!
白氏终是不信顾明堂会丝毫不念夫妻情谊,顾婉容心里焦著,再不劝她,自顾去收拾金银细软。
顾婉容这一年来得的赏赐不少,把银票贴身收了,又将方便携带的金银玉器打了个小包,所有华服美衫全都弃之不拿,只穿上一套丫头的衣服,不到半个时辰已收拾得利利索索。
白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哆嗦着也回房去收拾,可她进了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哪一件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本以为这是一辈子的安稳,怎么就成了这样?
白氏伏在床上痛哭了一场,过后竟也坚韧起来,极为快速地收拾着东西,再去与顾婉容会合。
母女两个扮作仆妇出了房间,直奔后门而去。
后门守门的婆子没留心她们,竟让她们顺利地出了相国府。
白氏出来后又落了泪,“我的成杨!”
因为出了顾婉容这事,顾成杨被老太太提前抱走了,怕顾明堂回来发作惊着孩子,故而白氏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顾婉容心里也不好受,可更多的却是源于对顾昭华的恨,在她想来,她是一点都没有错的,她甚至还曾与顾昭华讲和过!全是顾昭华容不得她,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将死的地步!
顾婉容拉着白氏就这么消失在了人潮之中,顾明堂回到相国府时早已人去楼空,只找到顾婉容临走前写下的一封血书。
血书上并无其他内容,只有一个硕大的“冤”字。
此事闹得这么大,自然惊动了永昌帝,永昌帝事后向顾明堂问起顾婉容,顾明堂道:“小女不堪流言蜚语的打击,形容枯槁,卧床不起。”
永昌帝派人去看,果然见到一个病重将死的女孩子,没有梳妆打扮,全然看不出是不是那个风华正茂的顾婉容。
那天晚上,顾明堂为顾婉容低调地发了丧。
永昌帝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他觉得区区一个顾婉容不可能这么大胆子做出勾引皇子的事来,可要说这事是顾明堂首肯的又说不过去,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们,六皇子是个不会成大器的,顾明堂就算想把女儿嫁给皇子,也不会挑选六皇子,况且这种欺君瞒上的事情对顾明堂而言并无好处。
不过想是想得明白,心里总归是不高兴。这事还没法细说,传到外头去说六皇子其实是捡了别人的破鞋,天家的颜面何存?于是永昌帝默许了顾婉容的“死”,再到来月,京中再无人提及“顾婉容”这个名字,好像当初那个医德双绝的姑娘从未出现过一样。
顾婉容落得这样的下场,最想不到的是顾昭华,她原以为她与顾婉容之间终于有了个结局,她终于报了仇,往后再不用心存恨念,没料到顾婉容竟有这样的魄力说走就走,当真是做大事的人。
算一算时间,她重生正满三年,前一世这个时候,她还倚在赵睿怀里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春秋美梦,丝毫不知那时顾婉容早已将赵睿掌在手心里,驱使他为其当牛做马了。
同样想不到的还有赵睿,他得知顾婉容的死讯后大病了一场,至此对凤行雅嘉再无半分好脸色,凤行雅嘉哪会任他如此?将赵家折腾了个天翻地覆,最终赵睿狠下绝心上书求旨和离,自是被永昌帝驳了回来。不过永昌帝也知道凤行雅嘉闹得太过份,私下里把凤行雅嘉叫进宫去好好教训了一番,凤行雅嘉表面上老实了,可关上房门谁又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怎么过?
转眼夏去秋来,顾婉容在京城已消失了三个月,顾昭华这段的心情极好,犹如飞鸟展翅尽情翱翔于碧波之上,那种通体的畅快无法言喻。
顾昭华终于放下心结开始直视自己的人生,她不再纠结于过去,专注地帮着林无垢打理民学,每隔一天都去别院陪伴二郎,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不过也有些小别扭,就是二郎竟然不再黏她,反而时常念叨着凤行瑞,央求顾昭华再带他出去和凤行瑞游船钓鱼。
顾昭华自然不乐意,她这辈子只想过一些简单的生活,像凤行瑞这样的人物必须有多远离多远,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凤行瑞对她有意味不明的企图。
并非顾昭华自恋,只是她毕竟重活过一世,又明白恋慕他人的感觉,从与凤行瑞为数不多却尤显刻意的几次“偶遇”中,她明白地嗅到了这股气息,可凤行瑞不挑明她又没法婉拒,否则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似的。
后来她又想,或许凤行瑞对她是有好感的,可这感觉未必有多深,凤行瑞少年得意,如今王府里又是姬妾成群的,什么美色没有见过?顶多是新鲜一时,她冷一冷他,这事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