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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蘅坐起身,尽管烧得浑身肌肉酸疼,但是无疑雪竹的重伤反而激发了她求生的意志,“请大夫了吗?”
念珠儿摇了摇头,“雪竹是三爷下令废掉武功的,三奶奶又没醒,二夫人那里拿不着对牌,请不了大夫。”
卫蘅皱了皱眉,“给我看病的大夫,没让他顺便去给雪竹诊脉么?”
木鱼儿快嘴地道:“那大夫自以为医术了得,傲得不得了,根本就不同意给下人看病。”
卫蘅紧紧抓着被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去找二夫人拿对牌请大夫,跟她说诊金我来付。”
念珠儿和木鱼儿站着不动,卫蘅就知道她们一定是在陈二夫人那里吃了闭门羹的,“扶我起来换衣服,我亲自去说。”
陈二夫人看见卫蘅时,微微吃了一惊,“你还病着,怎么亲自来了,叫丫头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
卫蘅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瞧着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般,陈二夫人虽然敢为难念珠儿等人,但是对于卫蘅她还是要保持面子上过得去的,谁都知道陆湛那性子,哪怕是他不要的,可是只要是他的人,他也不容别人欺负。何况,卫家也不是好惹的。
卫蘅淡淡地看着陈二夫人,微微笑道:“那就麻烦二婶婶了,雪竹救过我多次,便是我死了,她也不能死。”
陈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僵,“说笑了,一个下人怎么能跟三奶奶比,这是你仁慈,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卫蘅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得罪不起陈氏,这是她的长辈,也是府里主持中馈的人,多少事都要经过她手里,即使卫蘅不怕她,可她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丫头、婆子,总要为她们着想。
“那就多谢二婶婶了。听说二婶婶的侄儿在兵部做主事,以后得空,不妨叫他去见见我爹爹,咱们如今是一家人了。”卫蘅道。
陈二夫人自然不是个蠢人,一听卫蘅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没想到卫蘅会如此直白地跟她说话。
女人仰仗娘家,陈二夫人自然也是向着娘家的,其实卫蘅身为国公府未来正经的女主人,完全用不着这样笼络自己的,除非她知道陆湛靠不住。
陈二夫人所求不多,也不指望能从陆湛的手里得到什么,可是她主持了中馈这么久,要叫她交出去却是比割肉还疼,当初交给杨顺之后的日子,她可不愿意再经历。所以,只要卫蘅和陆湛不偕,一切就好说。
“那就多谢了。”陈二夫人笑道,心里对卫蘅的看法却变了变,以前以为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姑娘,嫁入何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反而被商户欺负得要休妻,如今陈二夫人却觉得,原来卫蘅心里是十分亮堂的,否则也不会知道她侄儿的事情。
从陈二夫人的院子出来,卫蘅就去了雪竹的屋里。
雪竹正睡着,卫蘅呆呆地坐在她床前的绣墩上,她虽然不知道失去武功对雪竹来说是什么滋味,可是将心比心,她想那一定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她这一生,任性害了很多人,害了自己,害了何家,如今还害了雪竹。
卫蘅心想,她还真是个扫把星,她身边的人好像都没有好下场。而最最窝囊的事,她还拿陆湛和引泉毫无办法,连为雪竹申理的地方都没有。
卫蘅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她上辈子无情无爱,过得潇洒自在,两世为人的这辈子反而连人都做不好了。
雪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卫蘅在坐在一旁落泪。
“姑娘,都是奴婢自己学艺不精,你别难过,其实没了武功反而好,以前听说我有功夫,男人都不愿意娶我,如今反而更好。”雪竹坐起身道。
“雪竹,你别这样,我只会更难过。”卫蘅拉了雪竹的手道,“今生我只怕替你报不了仇了,来生我结草衔环报答你。”
雪竹虽然是后来才跟在卫蘅身边的人,可是这几年相处下来,彼此早已相依为命,“姑娘说的什么傻话,这本就是奴婢应当的。怪只怪奴婢学艺不精,否则该废掉武功的就是引泉。”
卫蘅不再说话,可心底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她身边的人她已经护不住了,留她们在身边,反而是害了她们。
送雪竹去她师门疗伤,大约是最好的选择了。离别时,卫蘅将一个木头匣子递给雪竹,“雪竹,今后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你若是有为难的事情,就去靖宁侯府见我爹爹,爹爹和哥哥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雪竹握着卫蘅的手道:“奴婢若能恢复武功,还回来跟姑娘作伴。”
卫蘅笑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送走雪竹之后,卫蘅便开始给念珠儿和木鱼儿相看人。念珠儿死活不同意,木鱼儿却羞人答答地不说话。
“看来,咱们木鱼儿心里有人了。”卫蘅笑道,她只觉得心里无比高兴。
木鱼儿面红耳赤地又着急地分辨道:“奴婢也不愿意离开姑娘,哪怕成了亲也一样可以在姑娘跟前服侍啊。”
“哦,不知道是哪个好男儿这么幸运,居然得了咱们木鱼儿的青眼?”卫蘅笑道。
木鱼儿也不藏着掖着,“在杭州那几年,奴婢一个人在外头时遇见他的,没有她,奴婢自己孤身一人也到不了上京城呢。后来,姑娘回到上京城,奴婢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的,可他,他还是不死心地追到了上京来。”
卫蘅和念珠儿对视一眼,齐声道:“这是大好事啊!”
的确是大好事,至少自己身边还有人可以快乐,卫蘅道:“我一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当初雪竹离开时,卫蘅将自己如今的财产分做了四分,雪竹、念珠儿、木鱼儿一人一份,余下的是她自己养老的。这样一大笔财产,自然足够风风光光地将木鱼儿嫁出去了。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檀香儿进来禀道:“姑娘,三爷回来了。”
卫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和陆湛自从上一次在和气堂说尽前情之后,卫蘅同他见面也不过是互看一眼就各自别开眼而已了。陆湛每个月倒是也进兰藻院几次,不过多数时间都是直接去了映月的屋里。
至于正房,全看他的心情吧,进来也不过应个卯,独宿在西梢间,为的也不过是装个样子,否则他从来不进正妻的房门,今后被人知道了难免传出闲言闲语,何况他还有卫峻这么个爱护女儿的岳丈。
这一次陆湛回来,卫蘅也以为他会直接去映月的屋里,哪知道陆湛却踏进了正房。
卫蘅这才缓缓站起身,朝陆湛福了福。
陆湛没说话直接进了净室,出来时卫蘅已经避到了园子里散步去了,等她再回来时,陆湛已经在西梢间歇下了。
屋子里,念珠儿今夜值夜,她正替卫蘅用团扇赶帐子里的蚊子,一边却劝道:“姑娘不去看看三爷吗?”
卫蘅手握书卷抬起头看着念珠儿不说话。
“姑娘从前不是同三爷……”念珠儿没好意思说下去。
卫蘅的手指却开始泛白,良久后才道:“那都是年少时不懂事,当初你劝我劝得很对,只可惜没能听进你的话,念珠儿。”
念珠儿道:“姑娘快别说这些。两情相悦本就是那样的,奴婢只是不知道姑娘和三爷这是在闹什么,好容易能在一起了,你们却……”
卫蘅道:“这样子也没什么,你别操心我了,操心你自己的亲事吧。”
念珠儿给卫蘅出主意道:“姑娘就不能回去同老爷和夫人说一声么,不管怎么样三爷都不该这样冷落你,去宠那些狐媚子。”
卫蘅放下书叹息道:“哪有为了房里事跑去爹娘跟前告状的,好啦,我知道你操心我,不过三爷心里有个坎,迈步过去,也许以后就好啦,急也急不来的。”
念珠儿点了点头,这也是,有情人难免被情所伤。
次日,卫蘅起身时,陆湛已经上朝去了。只是兰藻院跨院里映月那边却传来了消息,说是映月有了身孕。
卫蘅听了之后,也不过微微一愣,就叫念珠儿开了箱子,取了两匹松江三梭布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些适合孕妇用的药材过去,并赏了映月二十两银子。
映月过来谢赏,卫蘅道:“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的时候,你也不必过来请安,好好安胎才是。”
映月抚摸着小腹,也没有拒绝。
只是映月怀了身孕,就不能再伺候陆湛,陆湛回兰藻院的时间就越发少了。有时候一、两个月也见不着人,卫蘅也不过问。
到四月牡丹花开的时候,木鱼儿出嫁的日子也就近了。这日卫蘅领了念珠儿和木鱼儿去御街取给木鱼儿成亲订的首饰。
银楼的掌柜的自然认识卫蘅,这可是他的老主顾,卫蘅一进门,他就殷勤地延请了卫蘅上楼。
二楼的雅室里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的妇人,瞧背影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待她转过头来时,别说念珠儿和木鱼儿,就是卫蘅都愣了愣。
想不到天下还有这样的绝色。
鲜艳饱满得仿佛姚黄一般,美得令人自惭形秽。而且她还十分年轻,瞧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真是好年华。
慕容静看着卫蘅时,也愣了愣,她从小自负美貌,没想到居然能见到比自己还美上一分的女子,看她周身的气派,就知道一定是世家大族出生的姑娘,只是瞧不太准她的年纪,但比自己大上一、两岁是肯定的。
慕容静朝卫蘅笑了笑,卫蘅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慕容静手里拿着的金步摇上,样式十分别致,简雅精致。
“这步摇真漂亮。”卫蘅道。
慕容静笑起来有些得意,“是呢。是我相公亲手绘的图样,在这里订做的。”
卫蘅心里隐隐羡慕,好在这世上还是有情人多,叫人听了也觉得开心。
木鱼儿出嫁没几天,陆湛又回了兰藻院,卫蘅又想避开,却被陆湛叫住。
“我有话同你说。”陆湛道。
卫蘅点了点头,垂下眼帘坐在陆湛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