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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家自打出了两个少年进士,这些日子,纵然是贾赦这个当大伯的,也是走路生风的,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贾母一朝得偿所愿,自己最为看重的孙子宝玉终于出息了,贾母欢喜地年轻了十岁不止,逢人就夸赞自己的宝玉多么地能干,向上,好学,孝顺。大有天上地下都没有比他更好的架势。
众人对于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倒也体谅,当然,贾家的这位宝玉倒也的确只当这样的夸赞。
毕竟这是科举啊,跃过龙门,成为人上人了。
贾家的复兴眼看着就在眼前了,大家恭维老太太几句,恢复恢复彼此之间的关系,惠而不费的事情,大家也不吝啬几句好话。
听了别人的附和和夸赞,贾母更加欢喜不尽。
家中一连十天八天地开了流水席,亲眷古旧们上门庆贺,送礼请客的也是络绎不绝,贾家似乎是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盛景。
不过贾赦父子俩心中都挺不是滋味儿的,本与大房无干,还得对着别人笑脸相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贾琏起复的心思越发地重了,找了父亲,又准备了千八百两的银子,打算去走走往日同僚,上司的路子,总要给自己找点什么活儿干吧?
不过就在宝玉和贾兰去翰林院做庶吉士读书的不几日功夫,林家派人来府上送了帖子,说是自家姑爷要请贾家二爷吃酒,贾琏父子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地喜从中来,年前拜托的事情只怕是有了眉目了。
父子俩欢喜不迭,过了两日,果然早早地便上门了。
前几日,佑宁略略地有些小咳嗽,黛玉和骆辰逸俩人紧张了好些日子,请了太医,说是屋子有些燥热,所以孩子有点儿上火,不大要紧。
因着年岁小,不好用药,骆辰逸想了法子,找了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储藏起来的冻梨出来,熬了梨汤给儿子喝。
每日三五次,每次一两勺,外加上屋子各处都放了热水盆,增加了水汽,屋子少了干燥之后,佑宁的症状缓解了,现在虽然还能听见咳嗽,不过已经大好了。
骆辰逸毕竟也算是照顾过妹妹的,可是黛玉呢,实打实地是新手,生怕自己一错眼儿,儿子就病情加重了,所以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孩子,哪怕他翻身,蹙眉头子都能让黛玉紧张不已。
骆辰逸劝了又劝,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最后索性不再劝说,自己一处地伴着,要熬着也是夫妻俩人一起熬着。
孩子要紧,她疼,可是丈夫呢,自己也是心疼的啊。
黛玉这才略略地听劝了,骆辰逸将自己的奶母马嬷嬷从妹妹那儿调了过来,总领两个孩子的事情。
马嬷嬷是自己的乳母,如今四十不几的年纪,精力也正是旺盛的时候,又是有经验的,再好也没有了。
至于婉慧那边儿,骆辰逸与黛玉商量了一下,却是打算将耿直方正的方嬷嬷派过去,妹妹面嫩心软,万一嫁去了顾家再吃了亏,受了委屈,连个出头的都没有。
虽然妹妹身边有宋嬷嬷,一切周全的很,可毕竟方嬷嬷出身后宫,规矩严整不说,也是经见的多了,去了顾家,倒也不怯。
黛玉听了他的筹算,自然是连连点头,这样再好也没有了。
不过却要征询了方嬷嬷的意见才行,她若是不情愿,那么就再另外给婉慧找个宫嬷嬷。
不料方嬷嬷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丝毫没有不情愿。她也想的明白,这真的是好事儿,跟着姑娘去顾家,姑娘进门便是当家主母,顾家又是侯府,规矩啊习惯和宫中差不多,她去了顾家,正是如鱼得水,哪里不好了?
黛玉和骆辰逸也是欢喜,方嬷嬷同意,这再好也没有了。于是骆辰逸承诺,将她的嗣子也一起调过来,将来姑娘出嫁,作为陪房家人一起去顾家。
解决了这样的后顾之忧,方嬷嬷更加没有不情愿了,谢过了郡主和郡马的恩典之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包袱款款地去了骆婉慧的身边。
骆婉慧对于哥哥嫂子的这一番安排自也明白的,骆辰逸又将其中自己和黛玉的种种考虑,忧心告诉了她,本来就不抵触方嬷嬷的骆婉慧对这个老嬷嬷更是敬重。
至于之前的宋嬷嬷,虽然也略略地有些忧心自己的地位,可和方嬷嬷相处了几日之后,便明白了这位的性子,宋嬷嬷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忧心是多余的,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骆婉慧身边顿时更加地严谨了,纵然是丫头婆子地出去了之后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同了。
骆辰逸看着这样的变化,略略地有些懊恼,自己似乎对于妹子疏忽了许多,早该这样的,他以前生怕宫中出来的嬷嬷规矩太过严苛,再拘了妹子的性子,本打算等将来妹子出嫁前夕再安排的。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差了!骆辰逸心中纵然再懊恼,可于事无补。
好在现在这样误打误撞,倒算是不错。
小宋氏听说骆婉慧身边多了个宫嬷嬷之后,心中不忿,直替自己的闺女不值,那个傻丫头,将所谓的哥哥姐姐敬上了天,可人家呢,不管有什么好事儿,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她。
对于自己闺女的死心眼和孤拐的性子,小宋氏简直气坏了。
不过是个宫嬷嬷罢了,多金贵呢?
骆家也不是破落户,纵然二房没门路找不上,可不还有大嫂子呢?都是一样的侄女儿,大嫂子也不能太过区别对待了。再不然,自己也只有上娘家去求娘家大嫂了。
既然是求人,小宋氏也是光棍儿,包了好几包的好东西,呼奴唤婢,前呼后拥地去了大嫂子的院子里。
对于这个弟媳,骆老太太没有多少的好感,两人之间的往来也并不怎么多,忽见她来,总觉得只怕是夜猫子进宅,没甚么好事儿。
不过在听了她的求恳,再听着她明里暗里地贬低辰逸兄妹俩,似乎对于自己也是有些怨气的,骆老太太心中替侄儿不值。
“这事儿已经有了眉目了,你且放心吧,辰逸早前些日子就托给我了,过上几日便是皇后娘娘千秋好日子,每年都会放上一批宫人出来的,我已经找好了,别着急,过上几日就将人给你送来。”
小宋氏闻言,一脸的诧异,那个兔崽子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心,该不会是要亏了自己的婉慧吧?可人选并不是骆辰逸经手的,反倒是大嫂子选的,她想要嫌弃,可又怕得罪了大嫂。
一时之间,小宋氏这个郁闷唷,心中那叫一个憋!
“嘿,还是大嫂子公允,想着咱们婉瑜,我这个女儿,性子闷,也不是那些油嘴滑舌的,不会讨巧卖乖,不过最是懂事儿,知晓感恩的,大嫂你且放心,我让婉瑜来给您磕头!”
对于小宋氏只言片语地不提骆辰逸,骆老太太虽然愠怒,可面上滴水不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至于小宋氏送来的那些东西,她一点儿也没推辞,尽皆留下了。转头挑挑捡捡,又从自己这里找了些小宝石,小珠子地打发人送去林家,说是二房太太给的谢礼。
骆辰逸压根儿就不信这话,不过也没拆穿,使人将东西收下了,闭口不提小宋氏,反倒是谢过了大伯母费心。
骆婉慧的嫁妆便是自己从小儿开始攒的,现在自己有了闺女,骆辰逸还不积极啊,什么小宝石,小玉石,小珠子的,总归这些东西都要慢慢地攒起来了。
当然,还有木料啊,紫檀啊,黄花梨的,总归这些东西现在渐渐也不大好得了,所以早早地备着肯定是没错儿的。
骆婉慧的家具一水儿黄花梨的,顾家下了小定之后,便送来了屋子的尺寸,所以家具都是按着尺寸打的。
骆辰逸收集的紫檀没有多少,可是林家这种好木料不少,所以几件常用的梳妆台之类的都是紫檀的,这样的家具,如今在京中也是有价无市的。
骆辰逸总还是觉得不够好,略略地有些亏欠了妹子,所以在其他的方面,钱不当钱似的花,务必一切都要最好的。
好在自己这些年小库房真心不空,又是花给自己妹子的,骆辰逸丁点儿也不觉得心疼。
骆婉慧本以为自己的嫁妆已经准备齐全了,不会再有问题了,所以也不大操心这些,所以骆辰逸便瞒着妹子,基本上将嫁妆单子给重新换了一遍。
添添减减的,又多出了三五页来。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妹子身边的教养嬷嬷问题,自己的孩子也有了人照顾,骆辰逸心情大好,看着上门的贾赦父子俩,连忙地招呼大舅和二表哥上坐。
众人寒暄礼毕后,贾赦便问起了关于儿子起复之事。
骆辰逸也不藏着掖着,职位有两个,一个是外放,另一个京中的。
外放的是山西,离着京城也没多远儿,正四品的道台;京中的么职位要低上一些,从五品的郎中,仍旧在工部,这俩职位都是骆辰逸精心挑选的,端看贾琏父子俩怎么选择了。
虽然往林家送了两千两的银子,可对于自己能得个什么职位,贾琏真心是没有多少信心的,这会子巨大的惊喜轮到了自己头上,一时之间,他感怀莫名,致谢连连。
骆辰逸摆摆手,让他别客气,都是实际亲戚,搞那些虚头巴脑地就没意思了。
贾琏虽然停止了道谢,可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地谢谢林妹夫了。
至于是外放还是留在京中,贾琏父子俩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毕竟之前想着能有个职位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自己挑拣的余地?如今么,却是意外之喜。
所以他父子二人打算回去好生地商议一番再定。
骆辰逸也表示理解,反正外放有外放的好处,留在京中有留在京中的好处,端看个人的喜好和选择了。
送走了贾琏父子,骆辰逸伸了个懒腰,这么片刻的功夫没见,可他还真心是想自己的胖闺女了,索性出了书房,往内院去了。
胖闺女现在又多了个小名儿出来,叫胖胖,骆辰逸觉得自家闺女圆嘟嘟的实在是可人疼,再者,一点儿也没觉得她怕胖有什么问题,小丫头极爱笑,笑起来逗的别人也是合不拢嘴。
这些日子马嬷嬷将这个看着和自家主子和姑娘一模一样的小丫头疼到了骨子里,对于小爷虽然也疼爱有加,可心中到底偏疼姑娘几分。
到了内院,骆辰逸换了衣衫,净了手,这才去逗着孩子们玩儿去了。
一天比一天能折腾的兄妹俩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看见人了还是能感受的当爹的气息,总之一个比一个扑腾的欢腾,黛玉几乎抱不住怀中的小闺女了。
骆辰逸小心地将闺女从妻子怀中抱走,掂了掂,笑着道,
“我总觉得孩子又重了,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谁知道,反正我是已经快抱不住这个小魔星了,睡的时间也是一天天的减少,天没亮呢她已经睁着眼睛,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黛玉虽然话语中满满的嫌弃,可是脸上的欢喜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儿子也好,闺女也罢,总归都是自己夫妻的心头宝。
对于众人隐隐地以儿子为重的苗头,黛玉和骆辰逸自然也是发现了的,虽然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可身为主子、父母,如何能容的了下人的这些小心思?
借着由子,黛玉狠狠地发落了几个往日里闲言碎语过的婆子丫头,有两个甚至求情求到了骆辰逸这里,她们是骆家的,主子是不是该护着他们一二?
听了这话,骆辰逸简直要给气笑了,这些人,自己这几年平和了许多,是不是觉得自己就算是没牙的老虎了?
索性两户人家不管老小,直接地打发去了庄子上,吩咐了骆佑好生地照顾照顾,府上永不录用他们。
有了这样的事体之后,府中总算是消停会子了。
下人奴才地有自己的小心思,黛玉和骆辰逸也是明白的,这种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弭的,然而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影响到自己的孩子,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许是因为主子们的这一次发狠,府上的气氛略略地有些凝滞,众人当差也比往日里勤勉了许多。
黛玉还和骆辰逸感慨,看来这驭下之道,真的不能一味地宽和呢。
府上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纠结了好几日的贾琏也最终地做出了决定,他想外放,留在京中固然好,可是每天看着老太太这样那样的,他真心烦躁的不行。
所以索性躲出去一阵子,在地方上过上几年清闲日子且再说吧。
贾琏既然做出了选择,骆辰逸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当天下午,贾琏便接到了吏部的委任文书,欢天喜地地家去了。
贾赦本想带着老父、继母地一起去上任,可到底老太太还活着,贾赦这个嫡长子哪里能丢下老母亲,自己一走了之?
不过如今却又有一桩为难事儿,便是贾琏毕竟是要出去做主官的,这官场女眷之间的应酬可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娶个二房吧?
贾赦虽然不待见王熙凤这个坑货,可是将自己的一双孙子,孙女儿疼到了骨子里,黛玉怀孕之后,大姐儿便没再去了林家,不过他还是找了绣娘之流教导这孙女儿,至于孙子,也该是到了启蒙的年岁了。
本想留在京中的,可是孙子孙女儿和儿子都不亲,贾赦想着让他们父子,父女地多待在一块儿,时间久了,只怕也就好了。
所以,现在面临这样的问题!
可娶二房,贾赦又生怕儿子宠着二房,再怠慢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儿,最后咬牙跺脚,算了,带着你媳妇儿一起去上任吧!
“老爷,这行吗?”
贾琏还略略地带着几分迟疑,问道。
“有什么不行的,她这几年也算是安分守己,既然是诚心改过了,咱们也就别追究过去了,毕竟以前你也是个混账行子,纵然你媳妇儿做下了那些事情,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谋划的?”
贾赦这些年一改往年的混账,对着儿子道。
“既然老爷说行,那就按着老爷说的办吧!”
王熙凤和平儿俩人听了老爷和二爷之言,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看着颜色憔悴,瘦的一把骨头的王熙凤,贾琏心中也是极为不好受,说到底,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只要她日后不再犯,自己也就别追究了!
“行了,带着你媳妇儿回去交代清楚吧,我也懒得理你们这些有的没的,往后好生地过日子,可千万被再作妖了。”
贾赦怀中抱着孙子,略略嫌弃地打发了儿子,媳妇儿。
贾琏闻言,带着妻子离开了上房,去了自己的屋子,虽然夫妻俩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然而却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在花厅坐定之后,贾琏这才将自己要带着王熙凤,带着孩子们一起上任的事情说给了王熙凤和平儿听。
王熙凤一脸的悲喜莫名,到了最后,摸出了自己手上的蜜蜡佛串儿,低低地默念了几句,这才平静了下来。
“一切听二爷的罢!”
王熙凤恢复了无悲无喜的模样,对着贾琏道。
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个什么样的反应,可看着她这样,贾琏心中也没滋没味儿起来,也罢了,且看日后吧!
回到了自己的小佛堂的王熙凤,看着供着的慈眉善目的菩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低低地哭了出来,听着这样压抑悲伤的哭声,不远处的贾琏也渐渐地停住了脚步……
贾琏夫妻俩携子带女地离开了京城,至于日后的生活,谁也不知情,不清楚。
贾母对于贾琏这个孙子现在已经能做到视而不见了,他走了贾母也没有什么留恋不舍的。
孙子进了翰林院,贾母欢喜不已,可终究,这宝玉没个孩子却一直算是她老人家的一块儿心病了。
贾母不承认宝玉不行,只盯着孙媳妇成日地灌药汤子。
史湘云有苦说不出,纵然这些药汤子喝了多少,丈夫不和自己亲近,她又能如何?她难道能自己生出孩子来?
史湘云要脸,有些话不能说,只能任由老太太折腾,宝玉对于这些事情能不知道吗?他知道,尽管早出晚归,可是自己的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久久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宝玉自然也是能闻到的。
可惜的是,纵然是闻到了,他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反倒是嫌弃卧房都是药味儿,熏人熏的厉害,找了借口,卷了铺盖,搬去了书房住。
贾母想想,宝玉和她媳妇儿分房一阵子也好,等云丫头身子调养好了再说。
于是,史湘云的药没停,贾宝玉也没有从书房再回到史湘云的院子里过。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许是忧心宝玉,总之,一场风雨过后,老太太便病倒了!
贾赦虽然被老娘成日地骂不孝,不过到底不能放任不管吧?
所以找了大夫,请了太医,都说是不大要紧,老太太年纪大了,略略地耐不住这样倒春寒的时节,多加注意便好了。
众人闻言也是送了口气,贾母自己也是要强之人,不愿意因着自己的身体耽搁宝玉的学习,所以吃了几服药之后便表现的无事人一样。
不过鸳鸯却是心惊不已,可又不能对着别人说起,索性打发了个小丫头子上了林家来。
小丫头说了半天,可到底年纪小,再不然蠢笨些子,话却是说不清的。
外祖母病了,黛玉还亲自上门探望过了的,看着面色红润,不算糟糕啊,可是为何鸳鸯姐姐会说这样的话?
黛玉是知道鸳鸯品性的,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说,当日便坐不住了,带了太医亲自地上了贾家。
陈老太医年纪大了,虽然颤颤巍巍地,可医术果然不是盖的,诊脉之后,对着贾家的孝子贤孙们道,
“这是老病,你们准备后事吧!”
在黛玉的一再恳求下,老太医留了个方子,然后先行离去了。
贾家众人这才略略地有些慌张了,好在还有大舅舅!
回去之后,黛玉对着骆辰逸感慨道,
“再是没想到,平日里外祖母最瞧不上的大舅舅,才是最靠得住的那个,这些年他竟是早早地便备好了棺木,是好木头的,听他说,又是年年上漆保养的,我当时瞧着,老太太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呢!”
对于妻子的叹息,骆辰逸还能说些什么,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贾母一天天地虚弱下去了,听着贾赦说已经上了折子,希望皇帝能开恩,赦免了贾政,让他回京,贾母便强撑着,希望能见到小儿子最后一面。
皇帝看着贾赦的折子之后,神色变幻莫测,冷笑了两声,最终还是写了准字,得了好消息的贾赦急忙地打发人离开了京城,希望能将二弟给接回来,至于贾琏么,许是因为忙,许是因为种种缘故,竟是没有人想着要通知他一声的。
作为长子嫡孙,贾琏要为老太太丁忧三年的,许是因为这事儿,所以贾赦才将儿子这一处给瞒了下来。再不然,就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悲伤过度,全然没想起来。
既然贾赦不提,别人也不会多事多嘴便是了。
贾母病了,贾赦作为长子,带着刑氏侍奉左右,宝玉本也想告假,然而贾母不同意,他也不能违抗了老太太的意思,所以仍旧是早出晚归,每天家来了便守在祖母身边,困了在不远处的榻上睡上一阵子,生怕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别人再不周全,所以每一两个时辰,宝玉便会起身一次。
好在贾母身边有个鸳鸯,却是最为妥帖周到不过的,所以安排众人值夜等等,井井有条,贾家众人对于鸳鸯也是感激不尽。
尽管有小儿子可以回京这样的喜事儿撑着,可贾母还是没有熬上太久,两月之后,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刚刚赶到家门口的贾政听着家中传来的哭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直呼“母亲,不孝子政儿回来了——”
然而再也没有人应答了!
对于留下的这样的遗憾,众人皆是悲伤不已,谁能知道,老太太刚刚没了,二老爷就回来了呢?
贾赦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弟弟,直接来了个视而不见,转身出去安排各处去了。
老太太没了,按理来说,自己虽不至于欢喜,可也应该是轻松了许多的,可终究,贾赦发现,自己心中沉甸甸的,堵得慌!
背地里,贾赦狠狠地哭了几场,不过在人面前,却还是板着死人脸,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贾母走了,黛玉当时也在场,听着她说了一大堆,为儿子,孙子们絮絮叨叨地告诫了一大堆,她的私房早先已经分过了一次,现在剩下的这点子东西,都是留给宝玉的,希望众人能体谅一二,自己偏疼了宝玉一辈子,这是最后一次了。
贾赦看着她盯着自己,好似自己会谋夺了宝玉的财产似的,翻了个白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老太太,到死都不讨人喜欢!
据说这是大老爷对着大太太抱怨时,被人不小心听到了然后传出来的,至于真假,倒也没有人知道。
最后,黛玉也得了老太太一匣子东西,据说是她的头面首饰,虽然样子旧了,可东西都是好东西,让她自己看着收拾收拾。
黛玉本不想要,可贾母也不容她拒绝,最后黛玉也不推辞,将匣子收下了。
可惜的是,自己偏疼了一辈子的小儿子,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老太太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好在贾政回来了,贾母泉下有知,只怕也是欢喜的。
除了在外地上任的贾琏,贾家的孝子贤孙,包括如今刚找到了在大户人家当浆洗婆子的赵姨娘的贾环等人都在贾家忙碌。
贾母的身后事儿还算风光,因着太后和皇后皆打发了人来治丧,所以贾家也是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毕竟老太太都八十多,快九十了,耄耋之年,儿孙有成,还哪里有什么遗憾呢。
贾琏既然不在,那么宝玉这个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孙子就成承担起了承重孙的重担,披麻戴孝,哭灵顶幡,皆不在话下。
老太太疼他,他做这些,应当应份儿的,心中也是庆幸琏二哥不在京,否则的话,肯定轮不上自己的。
黛玉毕竟是外孙女儿,所以尽管悲伤,可到底不同,她去贾家帮衬了几日,帮忙应酬女眷,倒也赢得了贾府众人的感激。
又有大长公主,骆老太太等往日里和林家有关系,走的近的人家不是派了家人道恼便是亲自上门的,总之纷纷扰扰,折腾了好些日子,这才算是消停下来。
贾政越发地浑浑噩噩,一切的事体都是大老爷和宝二爷在做主,二老爷除了哭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技能了。
停灵三七之后,贾赦便扶灵南下,带着一大家子地回金陵去了。当然,停在铁槛寺的贾家老人的棺木,这次一并南下,将这些事情料理清楚,省的日后又是儿子的麻烦。
贾赦成了绝世好爹,可贾政这个当爹的么,却是成日里怔愣着,茶饭不思,水米不进的,反倒是要让宝玉和贾环两人操心他的冷暖吃喝的。
宝玉熬的双眼洼陷,圆房也变成了尖下巴,脸上挂着两只浓浓的黑眼圈,虽然一点儿也没了之前的俊俏啊,富态好看的,可在贾赦眼中,这个侄儿却是比自己按个半死不活的弟弟要顺眼上百倍!
不过贾赦也没有心思理会管教贾政了,反正两家已经分家了,办完了老太太的身后事,他夫妻两个要留在祖宅里守孝,老二只怕是要带着儿子,孙子回京吧,毕竟宝玉和贾兰的功课不能耽搁下去的。
想好了之后,贾赦一路上对于贾政的各种作,直接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金陵,自然是有另一番的麻烦事儿,不过现在贾琏已经是四品的道台了,别人纵然想找麻烦,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了!
惜春对于贾蓉这个久不见的侄儿仍旧不待见,对于他想接了自己家去的话干脆不不搭茬儿,等老太太的丧礼结束,她便回京去太真观落发修行。
早就想好了的事情,岂容贾蓉三句两句地就打消了这个年头?
贾蓉最后讨了个没趣儿,也只能摸摸鼻子,讪讪离去。
总之自己尽到心力了,她自己不领情,随她去吧。
贾蓉这般地安慰自己。
随着贾府的离京,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黛玉因为外祖母的离去也神伤了一阵子,骆辰逸直接借口自己忙,天天早出晚归,黛玉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还哪里有精神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看她恢复了,骆辰逸也恢复了自己往日的清闲生活。
五月初十,骆婉慧的十五岁生辰,因为大伯母和二房早有准备,骆辰逸带着妻子,孩子第一次出门,五月的京城虽然已经暖和了不少,可到底孩子还小,也不敢大意,所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家子这才出门了。
骆辰逸一家子倒的挺早的,送上了骆婉慧的生辰礼,骆辰逸送的是一支略显老旧的珠钗,可也能看出来,保养的不错。
听着骆辰逸说起前情,众人这才知道,这凤钗原来是骆婉慧的母亲,已故的宋氏留给女儿的,说是要待女儿及笄之年,送给她。
屋子里没外人,都是自家人,除了二房诸人略略地有些不自在外,剩下的人都各自感叹不已,这为母之心啊,便是如此,哪怕是闭上了眼睛,还是放心不下孩子的。
骆老太太的一番感慨总算是打破了沉寂,骆辰逸和骆婉慧想起了慈母,便忍不住地红了眼圈儿。
“你也长大了,母亲也该放心了,日后好生地照顾自己便好。”
骆辰逸摸摸妹妹的头,似乎她还是那个抱着自己的腿要糖吃的小丫头一般,柔声道。
“我知道的,哥哥……”
泣不成声地骆婉慧拉着哥哥的衣袖,哽咽回道。
“快快收了眼泪,毕竟婉慧的生辰,辰逸却是该打,招她做什么?”
骆老太太拉着侄女儿,一边儿替她擦眼泪,一边嗔怪侄子道。
“我的错,大伯母勿恼!”
骆辰逸讪讪地道。
接下来,便是那些规矩,顾家和顾子言的礼物也是早早地送来了,两大箱子也不知道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骆婉慧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别说是顾子言欢喜了,便是大长公主也是高兴不已。
毕竟自己年纪大了,身子精力大不如前,想让孙媳妇儿赶紧进门,管家理事倒在其次,可主要是为顾家开枝散叶。
所以对于顾家打发官媒上门,商量大定之事,骆辰逸一点儿也不意外,也没想着再阻拦,痛快地应下了。
让顾家订好了日子之后,直接去骆家商量。官媒得了准信儿,欢天喜地地回去复命去了。
骆辰逸花了几日功夫,终于将妹子的嫁妆单子重新整理了出来,顾家也终于算好了日子,下月初十的好日子。
骆婉慧忍着羞怯,将单子一一过目,这才发现了不对来。
“哥哥,这……”
“因为京中的规矩与咱们南里不同,所以我又略作了些修改,将南边儿几处庄子,铺子给卖了,换成了京里的,这样离得近,也好管理。剩下给你二十万两的压箱银子,算是额外地保障吧。”
“这也太多了,我不要,留给侄子和侄女儿吧,毕竟哥哥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嫂子,侄儿要照顾的。”
骆婉慧也顾不上羞窘了,对着哥哥道。虽然早就知道哥哥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是面对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单子时,骆婉慧还是忍不住地动容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里面的大多数还是母亲留下来的,我也没额外添置多少东西,你也别多想,日后好生过日子。顾子言看着不错,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大长公主你也熟悉的,知道她老人家的性子,只要你将他们当成是家人,好生过日子,哥哥也就放心了。”
骆辰逸说着说着,自己也是有几分伤感的,从小肉团子长成今日亭亭玉立的模样,却是要成为别人家的小媳妇了。
“哥哥,我怕!”
许是因为气氛之故,良久,骆婉慧才和哥哥道,一脸的惶恐和迷茫之色。
“别担心,有哥哥在呢,顾子言若是敢欺负你,我就去揍他,你要相信哥哥,别怕。”
这一日,骆辰逸和骆婉慧俩人在她的院子里待了许久,总算是安抚好了妹子。
骆辰逸当天夜里便有些睡不着,睁着眼睛一整夜,想想自己似乎是没有什么遗漏的了,这才算是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自这日开始,便不断地有车马进入骆家,骆老太太找了个空院子,专门来安放侄女儿的嫁妆,可仍旧没放下,最后没法子了,也只能开了府库,将东西都给存了进去。
小宋氏也不知道打听到了些什么,总之她是坐不住了,明明那个小蹄子的妆奁已经足够丰厚了,可老爷呢,还吩咐自己要给自他的宝贝心肝儿置办些子,这是要将二房搬空给那双兄妹才肯罢休?
可怜自己的儿子闺女可该如何是好?
小宋氏迟疑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要去和老爷说说了。
骆文远却是比小宋氏这个打探消息的知道的更多,大嫂子直接地将女儿的嫁妆单子给了他看。
他这个当爹的,真心是觉得脸上发烫。
“你也不想想,婉慧的婆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日后辰逾一个人就能升天,丁点儿不靠着兄长姐妹们了?现在有你看着,护着,是没问题,可是将来呢?你能护着你辰逾到几时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自己看着办,也别嫌我这个当嫂子的说话难听,委实太过了些,你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的?”
大嫂子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到底这一番心思却是好心,忙着起复的骆文远自然还是能听出来的。
“您放心,我虽然偏疼两个小的,可也不会对着两个大的不闻不问的。”
骆文远真心实意地对着大嫂子道。
“既然你早有准备,那就是我老婆子小人之心了,家和万事兴,辰逾年纪小,转不过弯来,你这当父亲,做长辈的,也该好生思量才对呢……”
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地对嘴了几句,不过骆文远却没有回嘴,静静地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