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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疑有假,宋灵月倾耳过去,余光却扫到一丝亮芒闪过,她顿时脸色凄惶,连连退后,“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宋灵珊却是鬼迷了心窍,看着宋灵月桀桀笑道:“我喜欢放牛的牧童娃娃你喜欢,我喜欢绛紫色的衣服你也喜欢,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喜欢,月儿你贱不贱,什么都跟我抢!”将人逼到了角落里,宋灵珊脸上笑意疯狂。
“我……”
“你当初骗我说不喜欢东方闵,可是你现在又说你喜欢他,骗我很好玩吗?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宋灵珊笑得冷酷。
“从小就是我让着你,这次,月儿你把这男人让给我吧。”说着,宋灵月一刀插了下去!
“你……”
只是她并未能将匕首插到宋灵月的胸口,反倒是自己心口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凉有毒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心头似的。
低头望去,看着露出胸口的匕首把柄,宋灵珊艰难地抬起头来,不能相信自己身体里竟是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竟是自己的妹妹插进去的!
“吃惊吗?”宋灵月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姐姐,若是我不下手,此刻胸口插着匕首的就会是我吧?”她浅笑轻盈,却哪里有适才惶恐神色?
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所以她可以仗着年龄小而做很多的事情。
“咳咳……”宋灵珊觉得嘴里都是腥甜,她想要捂住胸口,不要让更多的血流淌出来,可是手却被匕首锋利的刃割破了。
宋灵却是面色不变,看着她异常兴奋一般,“对了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趴在宋灵珊的耳朵旁,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从来不喜欢东方闵,只是我会嫁给他的,以李代桃僵的宋三小姐的身份嫁给他,这样……这样他就不会动我的。”
翠栊阁,翠栊阁里发生的事,她竟然也知道!唇齿间都是血色,宋灵珊只觉得开口都是异常艰难,“为,为什么?”
“为什么?”宋灵月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杀你,还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嫁给他?”
居高临下,可怜兮兮地看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宋灵月眼角闪过一丝不符合她年龄的冷意,“这些,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去想明白吧!”
骤然听到这一句,宋灵珊眼睛蓦然一大,耳畔却是忽然响起惊慌失色的声音,“月儿,月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姐姐呀!”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似乎还有人的尖叫声,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地板一般的温度,看着别人唤自己“月儿”,看着宋灵月被安慰“三小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柳文佩刚从姝园中回去,还未待喝上一杯茶,却见女儿身边的贴身丫环灵芝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了分寸。”
灵芝却是还有些不能接受之前的事情,附在柳文佩耳畔轻声说了起来,说完却只听见一声碎瓷声,是夫人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消息传出去没有!”
灵芝摇了摇头,“没,小姐已经封住了大家的嘴,现在都在姝园里面,只是……”她还未说完,柳文佩却已经匆匆离开了。
地上的血迹还没被清理干净,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柳文佩登时泪水流了出来,“珊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没看出来,宋灵月佯装作神情恍惚,直到听到这话才看清来人似的,一下子扑到了柳文佩怀中,呜咽道:“刚才,刚才我来看望月儿,她忽然间说想看我穿上嫁衣什么模样,我对她说你穿上一照镜子不就有了吗?可是月儿却说姐姐我们俩一个模样,你穿上和我穿上一个模样的,我想看看最真实的我。我拗不过她就穿了起来,可是月儿却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换上了,说,然后我刚要换好衣服就看见她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看着女儿冰凉了的身体,柳文佩目光凄惨,“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捅自己一刀,难道月儿她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月儿心情似乎并不好,难道母亲之前没能劝解的了妹妹?她还是不想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愣了一下,“之前我走的时候月儿好好的,明明是答应了我的。”
宋灵月假装不解,试探道:“妹妹向来心思藏得深,也许……”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看着她吗?怎么还是出了这回子事!”苍老中略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响起,宋灵月闻言一颤抖,祖母眼力向来好,可别瞧出了什么。
“母亲。”柳文佩连忙迎了上去,“媳妇儿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月儿,月儿她就……”
田老太太却是只看了那尸首一眼,便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文佩向来知道安平侯府老太太是个冷酷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传出逼死儿媳妇的恶名,只是自己嫁进来这些年,她对自己也算客气,可是如今这一句话却让柳文佩恍然:原来,十多年的客气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触及到她的逆鳞而已。
“我……我……”看着女儿的尸身,柳文佩语不成调,泪水肆虐了脸颊。
“难不成还要取消婚事不成?当初这婚事就弄得我们侯府颜面丢尽,若非你小姑百般周全,月儿这辈子也别想嫁人,如今临成亲又要取消婚约,你说我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田老太太言辞犀利,每说一句话龙头拐杖就要狠狠敲一下地面,不止柳文佩听了觉得头脑剧痛,便是宋灵月也害怕。
“可,可我两个女儿都折在临平侯府,我,我舍不得呀!”柳文佩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的小女儿因为不愿意嫁入侯府以死明志,难道要她大女儿也为此葬送幸福吗?
“舍不得!毁了侯府的名声也罢,我看你是想要成平、成洛和成述都找不到媳妇儿吧!我算是看透了,本以为你出身柳氏一族端庄大气,却不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狭隘妇人!珊儿,祖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妹妹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被婆婆说了一番,简直抬不起头来,竟是被扯到了宋家三位少爷身上,她更是有嘴说不清,待老太太问大女儿的意愿时,她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是担心女儿答应,还是害怕女儿不答应?以致于她都不敢转过头去看大女儿的反应。
没有被看穿。宋灵月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过了母亲和祖母两人这一关,怕是再没有人能看穿自己并非宋三小姐,而是宋四小姐吧。
“祖母,侯府生我养我,珊儿自然知道侯府声名重要,只是母亲适才也是关心珊儿,还望祖母不要怪罪母亲。珊儿……”她眼角满是泪水,说不尽的委屈求全,“珊儿愿意代妹出嫁!”
田老太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搀扶起孙女,“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珊儿你放心,祖母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冰冷的尸首,田老太太声音满是冰凉,“回头把见过这事的丫环都处置了,至于三丫头,就说忽然染了重病去了庄子上养病,过几天……就过世了。”
就这么,自己两个女儿的人生就被决定了,柳文佩泪水横流,只抱着死去的女儿哭泣,却并不知死去的并非宋灵月,却是宋灵珊。
姝园里的事情处理的迅速,几乎没有人知道,当时闯进了宋灵月房间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只是关押的婆子却不知晓,原本她们关押的就少了一个人。
“这么说来,宋灵珊决定替妹出嫁了?还真是顾全大局的很。”
九儿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不知为什么,原本管辖自己的朱沅姐姐忽然间不再管这边的事情,接替的苏绾姐姐却是让自己直接找机会将事情禀告给楚二小姐就行。
九儿很是清楚,朱沅姐姐和苏绾姐姐都是主子的心腹,既然有令,她听从便是了,并不需要多问什么。
“那匕首走向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
九儿丝毫不吃惊,“回二小姐的话,是他杀。”
他杀呢。宋灵珊杀了宋灵月?这姐妹之情还真是稀薄的很。
师兄你还要我讲姐妹之情,看她们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罔顾生死,我和楚锦绣除了仇恨就是仇恨,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讲什么姐妹情呢。
“知道了,回头小心些。”
称不上关心吧?九儿暗忖了一下,点头道:“是,九儿告退。”只是她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却又是停下了脚步道:“二小姐,宋成平似乎想要对你下手,二小姐小心。”
蜡烛里忽然爆出一个烛花,楚清欢眼中火花一闪,慢慢却是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并不在意料之外,毕竟,自己可是动了他最心爱的表妹的。
三月初四卯时初,安平侯府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楚清欢携手楚锦芙前去姝园时,楚常喜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三表姐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我过会儿去看看她吧?”
宋灵月正在由着全幅妈妈梳妆,见状心里埋怨楚常喜多管闲事,明明是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和她们姐妹相称。
“四小姐高兴些,不然这妆容可就不漂亮了。”京城里有名的全幅妈妈笑着道,让一旁因为爱女自杀而伤心的柳文佩骤然醒过神来。
“没事,她是怕感染给月儿都不敢住在这里了,常喜也别去了,好生陪陪月儿才是,她……再过会儿,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宋灵月闻言不由道:“母亲,就算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可是月儿也是您的女儿。”
柳文佩闻言眼泪夺眶欲出,一旁楚常喜连忙劝道:“舅母快别哭了,一会儿把新嫁娘惹哭了就还要重新化妆打扮。”
一直沉默不语的寿康伯夫人宋灵雁也道:“四妹出嫁是喜事,夫人不要难过。”她说的干干巴巴,可是熟悉安平侯府旧闻的都知道,安平侯续弦的时候宋灵雁已经及笄,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继母实在是没有几分母女之情的。
柳文佩的伤心又岂是她们说能劝阻就劝得了的?只是她没伤心多久,外面已经来了报信的人,“姑爷来迎亲了,如今已经到了二门外,侯爷请小姐做好准备,三少爷背嫁。”
负责背嫁的是宋成洛,这在楚清欢预料之中。
宋成平心高气傲,又是声名在外的少将军;宋成述……那人阴晴不定,对于这事怕是从来都没兴趣吧。唯独宋成洛,如今他算是寄人篱下似的安平侯府三少爷,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背嫁之事非他不成。何况,昨晚北城的兵营似乎出了点事情,宋成平三更天出去忙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看到楚清欢的刹那,宋成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接着是恼怒,最后却是变成了警告。
“还真是丰富多彩。”她还以为那张脸因为长期用毒而不会动弹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表情丰富。
虽然宋氏和楚锦绣都不能到来,可是赵妈妈和侍书作为两人的心腹,却都是纷纷前来贺喜。
赵妈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姝园前的那片湖,当初她的主子就是失足丢入了这个湖里,芳华黯逝的。
“赵妈妈,我们……”侍书拉扯了一下赵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我们是自己回去,还是和二小姐她们一同回去?”
因为楚清欢等都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不需要去临平侯府的。
赵妈妈心念一动,“我有话和五小姐说,过会儿你去二小姐的马车上,记着别惹恼了,到底是郡主身份放在那里。”
侍书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一直不曾露面,待喧嚣结束后,柳文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脸上还挂着些泪水。
“本以为和皇后同出一宗,可是半点礼节却都不讲,难怪都说柳侍郎唯利是图,一星半点的规矩都被吃了下去填饱肚子省得吃饭浪费银钱了。”
兵部侍郎柳夏武是柳文佩的父亲,是柳家二房的当家人,当年看中了安平侯这个年轻鳏夫,只是这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还只是个兵部侍郎而已,宝似乎并没有押对。
宋灵雁也在场,听到老太太这般说却是唇角一撇,“回去告诉夫人,伯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却是并不打算给柳文佩救场的样子。
有她开头,很快花厅里的众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楚清欢上车的时候被侍书唤住了,“二小姐,奴婢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二小姐,还望二小姐示下。”
楚常喜看到此情此景,却是不由笑了,“侍书这是要为主子鸣冤吗?不过时间地点可都不对呢。”
安平侯府门前此刻车如流水,侍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二小姐那目光犹如匕首一般齐齐射在了自己身上,她顿时没了勇气,“奴婢,奴婢没有。”
楚清欢却是笑了笑,“回去再说吧,今个儿我累了。”画眉和青檀连忙架住了她的手上了马车,侍书闹了个白脸,最后还是悻悻地坐回了马车上,“我,赵妈妈,是不是二小姐以为我是给她难堪的,所以才会拦住我的?可是我没有呀,我只是想问她一件事情而已。”
赵妈妈同样也被楚锦芙拒绝,看侍书神色惨淡笑着道:“傻丫头,是我考虑不周,大概是二小姐累了,回去再问也不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
马车上,画眉多少有些不解,“小姐,侍书刚才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奴婢看她也没那个胆子敢给小姐难堪呀?”
神色间有些倦怠,楚清欢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只不过她有些心急罢了。”
画眉不明所以,和青檀对视一眼却是两相迷茫,最后两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想这件事。
马车刚停在相府门外,却是一阵爆竹声响起,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去恭喜刘姨娘了。”
看这架势……想来应该是她们又多了一个弟弟才是。
“恭喜小姐们,今天辰时二刻,刘姨娘又给相府添了个七少爷。”
门房上的笑意里都透着讨好,从元宵节的及笄礼上他才算是看明白了,就算相府里当家的是夫人,可是二小姐又岂是好惹的?
长公主撑腰,八千岁架势,这等场面怕是再过个百儿八十年的也难以遇到了。
“七少爷?”楚清欢简直能想象得到宋氏那气急败坏的脸色了。刘姨娘这算是早产了,宋氏借口幼子重病留在相府只是个借口,却不料刘姨娘的肚子也不给她面子,还真是争气,就这么生了呢。
“那我们可是要好好恭贺父亲、母亲,如今膝下添丁,真是可喜可贺。”
宋氏却是一点没觉得可喜可贺,若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孩子不掉的话,现在,她也快要生产了,不是吗?
“夫人,相爷刚才吩咐了厨房,说是要多炖些鱼肉,这次刘姨娘似乎奶水少了些,不过七少爷长得很健康……”
“啪!”
碎瓷声让婆子一惊,话连忙咽了回去。
楚锦绣从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母亲,既然不高兴,不如回侯府小住几日吧,正好我也能让三表哥好好给我治病。”
宋氏闻言愣了一下,女儿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正好这段时日贤妃也是要生产了,自己借着这个借口回娘家再合适不过。要她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休想!
“也好,赵妈妈回来了吗?”
跪在地上的婆子连连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估计过会子就是要回……赵妈妈回来了,夫人刚好找你。”
看见来惹,婆子如释重负,赵妈妈听了宋氏的话却是微微摇头,“夫人,三朝回门,不如到那时您再回去,这样也算是给世子夫人长脸了不是?”
宋氏闻言却觉得赵妈妈这个提议极好,点头道:“这样也好,洗三的时候当家主母不在,我倒是要看看楚思远怎么给他的宝贝儿子洗三!对了,我回去这几日你好生看管着,别再让楚清欢乱动手脚。”
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奴婢留在府中?”
看赵妈妈脸上带着诧异,宋氏解释道:“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心腹,不留你在府中我不放心。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便是,惠儿姐姐你是照看着我长大的,难道要我留在相府里受着屈辱不成?”
惠儿正是赵妈妈的闺名,只是二十多年不曾听人提及,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奴婢惶恐,夫人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
宋氏和楚锦绣商量好了便开始整理行李,只是相府还沉浸在添丁的欣喜之中,少有人关注锦绣苑和听云院这边的情况,消息传到楚清欢耳中时,最后勾起了她轻声一笑。
“难堪?却不知是谁难堪。”
相府七少爷洗三这日,楚思远左等右等见宋氏不曾到来,便派人去请,回来的小厮却是禀告道:“相爷,今个儿临平侯世子三朝回门,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大小姐回安平侯府了,说是陪着侯府老太太小住几日才回来的。”
楚思远手中的茶盏顿时被扔的远远的。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惊吓住了还在沉睡着的七少爷,小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刘姨娘连忙哄劝,声音甜而不腻。
“恭喜父亲,恭喜刘姨娘,这是我和芙儿准备给小七的贺礼,还望父亲和姨娘不要嫌弃才是。”
楚清欢恰恰此时到来,偏又是没看到地上的碎瓷似的,楚思远嘴里顿时吃了苍蝇一般,再也按耐不住,“时辰到了,洗三吧。”
刘姨娘抱着小七出来,她身子骨不错,虽然早产可却是顺产,不过两日就歇息过来了,只是听到楚思远这话脸上却带着一丝为难,“可是夫人不在,没有……”
“你就是孩子的娘,要什么外人来给他洗三!”
楚思远一句话犹如惊雷,楚清欢却是觉得这雷还真是不错,要是宋氏听到了定能够炸得外焦里嫩的。楚锦芙闻言若有所思,只从听到了二姐姐和刘姨娘的一番对话后,对这个向来温婉不争不抢的刘姨娘她早已是有了提防之心。
刘姨娘却是抱着孩子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相爷,婢妾不敢。”
楚思远却是搀扶起来她,“没什么敢不敢的。难道你要珏儿耽误洗三不成?”
刘姨娘被赶鸭子上架,只是动作中却是带着几分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楚锦芙却是不愿意再看下去,只看着那茫然不懂事的幼儿心中却是有些凄惶,用这么小的孩子来换取自己的地位,值得吗?难道这就真的这么重要不成?
她心事重重,楚清欢知道她定是看透了刘姨娘的把戏,却又不知道该是从哪里开始劝慰。宋氏以为自己是给楚思远难堪,可是为何却不想想最终会祸害到自己?
毕竟,当家主母气度丧失,最后到哪里却都是自己理亏。
刘姨娘趁机利用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谁让宋氏主动失误呢?
“二姐姐,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楚锦芙脚下匆匆,很是想要迅速离开。楚清欢见状不由摇头,却听到身后赵妈妈的声音,“二小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楚清欢不答反问,“赵妈妈你说呢?”
赵妈妈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只是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时,她轻轻说道:“还请二小姐示下。”
三月天气已经是春意盎扬了,看着湖边的迎春花灿烂,楚清欢笑了笑,“宋氏是住不了几日的,别忘了过几天可就是老夫人的大寿,这可不像去年那样是个小寿辰,没有当家主母操办岂不是失了规矩?”
“所以相爷会去侯府请夫人回来?”
楚清欢点了点头,“没错,初十休沐,楚思远定是要去安平侯府请宋氏的,这两天还要请赵妈妈费心一下,不如给她传个话如何?”
赵妈妈眼中精光一闪,“什么话?”
楚清欢微微一笑,“刘姨娘奶水不足,自然是要找奶娘了,这是自然是母亲要操心的。”
赵妈妈闻言脸色一变,“那奶娘就是当年大……”她神色已是了然,“奴婢晓得了,二小姐放心。”赵妈妈很快离去,楚清欢却是无限感慨,仇恨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到底是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主子,可是动起手来却是丝毫不留情呢。
赵妈妈动作迅速,当天就亲自去了安平侯府,甚至还将洗三的事情说了出来,宋氏登时变色,一旁田老太太却是沉得住气的很,“湘云,坐下,看你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面对严母,宋氏有苦不能说,最后却是无奈求助,“娘,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刘婉言那贱人取而代之吗?何况,她还是云静辰当年的丫环,要是她真的成了相府的当家女主人,那云静辰岂不是还要压在我头上?”
田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看到女儿这般神色,却还是忍不住道:“一个死人,还能争得过你不成?她如今再受宠也是一个妾而已,你是当家主母,她的儿子要唤你母亲,喊你娘,怕她干什么!”
被老太太说了几句,宋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是腆着一张脸对老太太撒娇道:“娘,您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不如给女儿出个主意?”
老太太闻言无奈一叹,“你本来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也笨了起来,若是晓云还在的话,你们姐妹俩还能相互扶持,我走了也不担心什么了。”
听老太太谈及亡姐,宋氏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异样,赵妈妈看在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却听宋氏轻声道:“是姐姐福薄。”
老太太心中有所感慨,宋家风水怕是利子不利女,当年她的晓云谈婚论嫁前失足落水,如今她的孙女成亲前天却是自杀身亡。
“回头寻一个合适的奶娘,那贱人是不敢拒绝的。”
宋氏闻言一喜,“娘你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刘婉言那贱人不是奶水不好吗?她辛辛苦苦寻来一个奶娘给她,倒是要看看这贱人用还不是不用!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回头带过来给我看看。”赵妈妈闻言退了下去,宋氏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维持多久。
“娘,寻来了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回相府?”她一怒之下离开了相府,如今没有理由却是该如何回去?
田老太太越发觉得自己女儿脑袋是被门挤了,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三月十八是那老太婆的六十大寿,你若是不在,相府颜面何存?好好回去收拾吧,锦绣要是想在这小住几日就住下吧。”
四丫头的尸首如今还在冰窖里,膝下没有子孙陪伴,田老太太忽然间觉得日子有些枯燥。
宋氏闻言大喜,哪里还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神色,见状已经喜滋滋的离去了。若是赵妈妈听到田老太太这番话定是会大吃一惊的,毕竟这和楚清欢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赵妈妈却是忙着“寻找”奶娘,并没有工夫再去想她们母女俩的事情。
果然如楚清欢所料,初十那日,楚思远登上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安平侯并不在府中,便是宋成平和宋成述也都不在,似乎出门各忙各的了。
宋成洛听到消息时,碗里的毒药险些撒到了地上,却是挥手道:“我正在研读医书,过些时日再去拜访姑丈,还请他见谅。”
来通传的小厮早就知道三少爷是个见不得客的主儿,也并没有存希望,之所以来通报不过是全了他的情面而已,见状便回去禀告了老太太。
只是老太太这次却是态度坚决,“去把三少爷给我请来,就算是要抬也把他给我抬过来!”他们宋家的子孙,没有躲在屋子里的孬种!
楚思远登门,宋家却是连个男人都不在,这让田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的。毕竟,宋家子孙文成武就养养拿得出手,怎么能在楚家人面前丢人现眼?她和相府的老太婆斗气斗了一辈子,此时自然也不愿意落在后面。
宋成洛终于慢慢踱着步子去了前面接待姑丈楚思远,田老太太却是对着心腹道:“湘云去哪儿了?”
老太太的心腹是个年轻的丫环,见老太太生气却是习以为常了,“姑奶奶还在她院子里,似乎赵妈妈有事找她。”
田老太太点了点头,也好,既然是楚思远有求于人那就要做足姿态,去院子里请诚意才足一些。
宋成洛并没有和楚思远寒暄太久,毕竟他从小就是胆小不爱说话,唯独在研制毒药上能够说上一两句,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够和楚思远说的。
田老太太看到宋成洛陪着楚思远过来不由瞪了孙子一眼,颇是怒其不争,“湘云那丫头伺候了我两日有些累着了,我这就派人去喊她过来。”
自己来了这么久,还没过来,摆明了是要自己去请她,楚思远顿时明白了宋氏的心思,可是碍于老太太的颜面却又是笑了笑,“那我正好去看看,难得母女团聚,若非是家中老夫人寿辰,定是要她在府上多住些时日才是。”
田老太太看楚思远上道,很是放心,只是想起自己女儿最近脑子不够用,还是决定自己也去一趟的好,于是宋成洛陪着两人去了宋氏住的云园,她出阁之前住的院子里。
到底是在娘家小住,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丫环婆子候着,几人正要进去,却忽然听到屋里面传来的声音,“奶娘,这就是你找的奶娘,年纪大的都足够当你的奶娘了。”
老太太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赵妈妈竟是把奶娘带来了,她刚想要进去却是被楚思远阻拦了下来。
“二小姐,难道您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跪倒在地上的奶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旧日的主子眼中浑浊的眼中带着说不清楚的意味。
宋氏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只是听到这一声呼唤,却是皱起了眉头,“你,你是奶娘?你,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忽然间,她觉得有些不好,她当初不是打发奶娘走了么,怎么,怎么她又忽然回来了?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妈妈,宋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把她找来的?”
赵妈妈并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的奶娘却是慢慢开口,“二小姐,这些年来,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当时大小姐的眼神,我害怕呀,我本来寻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又怕死,这些年我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真的是过够了这些日子了。”
听到奶娘这样说,戳破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宋氏反倒是笑了起来,“想死又不敢死,奶娘你还真是和当年一个模样,其实你最是贪财不是吗?说吧,这次要多少银子。”
看了眼赵妈妈,宋氏忽然间笑了起来,“没错,这老婆子说的没错,大姐就是我杀的,所以,赵慧儿你照顾了二十多年的主子是杀了你主子的凶手呀!”
得知了宋氏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杀主凶手,赵妈妈反倒是平静了,“为什么?”
“为什么?”宋氏冷笑一声,“凭什么她一个老女竟是能嫁给楚思远为妾,而我却是无人问津,可是她偏偏还向我炫耀,说是自己绝不会嫁人为妾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母亲和哥哥已经准备和太傅府议亲了,那天晚上我约她出来,就在那姝园的小湖边,和她说了好多话,她真能装,装的纯洁可怜,装的无辜,说什么不喜欢楚思远,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她推了下去。这婆子当时夜里小解,刚巧看到了。”
“可是,可是大小姐是懂水性的,怎么会……”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也只是怀疑大小姐的死另有原因。
“懂水性又如何?我在她的茶里下了药,她便是再懂水性也支撑不过去的。”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死不足惜。
“可是,可是就是因为这,你也犯不着杀了大小姐呀!”赵妈妈终于不再平静了。
宋氏却是冷笑道:“她不喜欢楚思远却要嫁给他,我喜欢为什么却不能嫁给他,这个理由足够了吗?还有你,她的心腹丫环成了我的心腹,替我办事,若是她泉下有知,怕是会气死的吧?”
赵妈妈跌坐在地上,宋氏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慧儿姐姐,你现在知道了又如何,还能把我杀了给她报仇不成?就算是母亲知道了又如何,她难道会用我的大好前程去祭奠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没有半点价值的女儿不成?别痴心妄想了,现在我是堂堂丞相夫人,一品诰命,谁还能动我!”宋氏笑得嚣张,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她并不惶恐,反倒是得意起来了,二十多年来都没人知道,还真是一群蠢人。
“我能!”
紧闭的房门忽然间被推开,进来的人身影笼罩在宋氏的身上,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看到来人忽然间笑了起来,“相爷,你怎么来了?赵妈妈还不赶紧给相爷倒茶?她犯了点小错,我教训她来着。”
宋氏解释的仓惶,神色间再没有方才的半点嚣张模样。
楚思远又岂会相信,冷声一哼甩开了宋氏的手,宋氏更是慌张,只是仓惶间却是看到田老太太的声音,她像是看到了保护神似的,连忙去求救,“娘,你跟相爷解释一下,其实并不是这样子的,我,我怎么会杀了姐姐呢?娘,你是知道女儿的品行的,我是不会办这事情的。”
若是之前,田老太太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女儿竟会是因为一个男人就杀了自己的大女儿的,可是这话是她亲口说出来的,没有人逼她,是她得意洋洋说出来的,这让她怎么再去相信!
这次是宋氏跌坐在地上了,赵妈妈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看到了一条毒蛇,恨不得打蛇七寸将这毒蛇立马格杀,可是想起二小姐的话,她却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小姐,我会给你报仇雪恨的。”用宋氏最亲爱的儿子、女儿来祭奠你当年蒙受的冤屈!
宋氏终究还是被带回了丞相府,只是却是被丢进了祠堂,一日只有两餐。
楚思远给了老夫人交代的,晚膳的时候对着众人宣布,“老夫人的大寿便由弟妹和清欢主持,常喜你们姐妹几个也都随着帮忙。”
楚常喜愣了一下,宋氏这是彻底失权了吗?
不止是楚常喜食不知味,餐桌上众人这顿晚膳吃得无不是心思各异,楚云溪藏了一肚子的心思,刚走出梨香院就忍不住道:“娘,大……宋氏是怎么了?”
楚思远只说是宋氏犯了重病,话语间模糊的很,楚云溪没有那七窍玲珑心,一顿饭吃得是千回百转。
常氏瞪了女儿一眼,慢慢才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回去再说。”她到底比楚云溪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知道谨言慎行。
只是看到女儿脸上带着几分懵懂,常氏有些担忧,自己女儿本性不坏,可是到底是缺乏了几分手段,也少了几分灵性的,不比楚清欢和楚锦芙,也不知他能不能相中自己女儿,若是看不中的话,这强扭的瓜不甜,这婚事怕是也走不长远呀。
楚云溪没明白自己娘亲看自己的目光中的深邃,只是想到了今天早晨父亲的来信,却是忍不住神采飞扬,“娘,爹爹这就快回来了,你说他能赶上老夫人的大寿吗?”
涉及到丈夫,常氏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温存,“能赶得到吧,到底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老爷是不想错过的。”毕竟,想要在京城里有一番作为,那天他就必须露面。
二房的母女俩慢慢回去了,楚思远却是留在了梨香院。
看着神色间有些憔悴的儿子,老夫人无奈道:“休妻是不可能的,那桩旧事到底是旧事,亲家母就算是再恼怒,却也不至于用宋湘云给自己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赔罪的。把刘姨娘扶起来吧。”
楚思远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抬头道:“母亲,这……抬妾为平妻,这……”
老夫人却是笑了笑,“你又何必瞒我,这几日刘侍郎不是一直来拜访你吗?礼部侍郎的亲妹子,给你做个平妻,绰绰有余。”
被老夫人一下子戳破了事实,楚思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才道:“儿子也不知道她竟然是梧州刘家后人,当年阿辰只是告诉我说她是孤女,自幼随在她身边的。”提及云静辰,楚思远的声音慢慢压低。
老夫人恍若没听见似的,“回头认亲了便是,宋家把柄在我们手上,扶持一个平妻他们不敢说什么,只是常乐的婚事,却是再不能变动了。”
相府嫡女嫁给没了的侯府世子,真是一桩冤孽呀!
楚思远狠狠道:“还不是当初宋氏那贱人,想要……”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楚思远连忙收住了话头,“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儿子便按照您的意思行事好了。”
楚思远行礼告辞,老夫人脸上含着笑意,只是待楚思远离开后,那笑意却是慢慢消失殆尽。
“哼,怨到宋氏头上,老大呀老大,你还真不像你父亲,没有一点担当。”
林妈妈装作失聪一般没听到这话,良久待老夫人动作了一下这才伺候她进了里屋。
“平妻。”
没有在楚清欢脸上看到吃惊的表情,林妈妈多少有些遗憾,只是旋即想到这位二小姐向来都是这般高深莫测的,她又是释然。
“我知道了,劳烦林妈妈大老远的走一趟,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还望林妈妈能指点迷津。”
林妈妈脸上堆着笑意,“二小姐客气了,奴婢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旋即却是收敛了笑意,看得林妈妈瞬间胆颤,却听到那清朗的声音问自己道:“我想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瞬间,林妈妈脸色惨白,看着楚清欢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恐惧,她知道这一日终究会到来的,在她选择和芝兰院合作的时候就清楚的意识到。
可是,到底碰到了这一天,却还是忍不住的胆战心惊!
良久之后,林妈妈站起身来要离开,楚清欢唤住了她,“多谢林妈妈指教,改日这我描好了鞋样子就给林妈妈送回去。”
林妈妈恍然,自己是借着送鞋样子的理由来芝兰院的,顿时她明白了楚清欢话里的意思,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带着几分笑意道:“奴婢不着急用,二小姐慢慢来就行。”
果然,第二天楚清欢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被留了下来,“陪我说说话,好些天没见了似的。”
她可是每天都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清欢未尽孝道,还望老夫人见谅。”
她话说的客气疏离,便是楚锦芙也听出了其中一二,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似乎从上次祖母刻意冷落二姐姐之后,二姐姐对祖母便有些疏远了。
她刚想要做些什么挽救一二,却见父亲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老夫人。”
楚清欢和楚锦芙连忙站起身来,却见那一身官服的男人却又是向着自己鞠了一躬,“下官见过郡主。”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解,楚思远连忙解释道:“母亲,清欢,这是礼部侍郎刘大人。”
动作好快!楚思远明面上不怎么同意把刘姨娘扶为平妻,可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却是把刘姨娘的亲哥哥都带来了。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很!
老夫人恍若不知刘侍郎身份,“不知刘侍郎大驾光临是为何故?”
刘侍郎四十岁模样,却不比楚思远显得几分威严俊朗,见状话还未说脸上却是笑意先行,“老夫人,下官冒昧,想见府上刘姨娘。”
老夫人脸色登时一变,楚清欢看了啧啧称叹,到底是老夫人,变脸的功夫都是非同一般,要是宋氏有她这般能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自己整倒了。
楚锦芙不明所以愣了一下,看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刚想要责备却是那刘侍郎开口道:“老夫人不要责怪下官唐突,实在是因为下官心急。府上刘姨娘可能是下官失散多年的胞妹呀!”
楚锦芙瞪大了眼睛,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楚常喜更是惊呼出声,若刘姨娘真的是这刘侍郎的妹妹,那楚常乐岂不是就有了个得利的舅家?
这怎么可能,那么个没本事的木头人,竟然还能有这好运,她才不信呢。
生怕老夫人不信似的,刘侍郎连忙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们梧州刘家子孙出生时候就会佩戴的玉佩,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我的是慎言,舍妹的正是婉言!”
老夫人依旧将信将疑,楚锦芙看着那玉佩却是皱了皱眉头,“好像我在刘姨娘那里看到过这样一块玉佩,可是祖母,刘姨娘怎么好生生地从梧州到了京城来了呢?”
老夫人自然知道缘由,只是却不能为外人道,只是吩咐道:“去把刘姨娘和常乐都唤来,是不是亲人看看就知道了。”
楚锦芙有些不乐意老夫人不给自己解答,想要去问楚清欢,脑中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记得当初要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她笑着说刘姨娘这一身气度好像是大家闺秀似的。当时,当时祖母呵斥了自己一句!
没错,祖母当时呵斥了自己,因为那件事她还生了好久的闷气。
可是现在想来,竟是……祖母早就知道!只是为什么却要等着刘侍郎找上门来呢?楚锦芙越发不明白,只想等着刘姨娘赶快过来解释这前因后果。
刘姨娘和楚常乐过来了,身后还有楚文珍,而刘姨娘怀抱里则还有相府的七少爷楚文珏。
“老夫人、相爷吉祥,七少爷一直哭哭啼啼的,婢妾不放心就把他带过来了,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看到刘姨娘的第一眼,刘侍郎就愣在了那里,待看到楚常乐时却是骤然鼻头一抽,“婉言,还记得哥哥吗?”
刘姨娘后知后觉似的才发现这花厅里有外人在,看着刘侍郎却是有些迷惑,皱着眉头道:“这位大人,婢妾并不认识你。”
看吧,她就想楚常乐怎么会有一个礼部侍郎的舅舅呢,果真是假的。楚常喜脸上露出笑意决定好好看戏。
只是刘侍郎却很是激动,“你被拐走的时候才五岁,自然不记得了的,你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块玉佩?我们梧州刘家子孙,玉佩上都有自己的名,背面则是龙凤,男子是为龙,女儿则为凤。”
刘姨娘听到这话脸色微变,腰间坠着的玉佩却是被楚锦芙拿了过去,便是刘侍郎手中的玉佩也被她拿了过去,楚思远想要吼她无礼,却是看了老夫人一眼终究没有说出口。
“祖母你看,这刀工是一样的,便是这字迹也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背面果然是龙凤图案,这么说来,刘姨娘真的是刘侍郎的妹妹了?”
刘姨娘却是依旧不能相信,楚常乐站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想不通其中所以然。
“恭贺刘姨娘、恭喜四弟、六妹,恭喜父亲。”
楚思远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他觉得楚清欢这恭喜分明是讽刺似的?
只是这信物确凿,便是刘姨娘记不清楚却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楚清欢走出了花厅,看着外面春意盎然,唇角的笑意不由慢慢荡漾开来,“二姐姐,你早就知道刘姨娘身份?从她当初给咱们裁制衣裳你就知道?”
楚清欢转过头去,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江南织造府的反针钩花天下一绝,难道芙儿没看出来?只是当年江南织造府因为贪污之事而被先帝降罪,刘家迁徙回老家梧州,想来便是那时候刘姨娘走失了吧?”
楚锦芙愣了一下,刘姨娘还记得反针钩花的刺绣手法,却是忘了自己的兄长,这传出去岂不是……
“她刚才是故意的?”故意说自己不记得了,故意什么都不知道,让自己替她出头不成?楚锦芙脸上几乎是一片寒冰,明明自己已经在提防着她了,可是为什么又被利用!
楚清欢却是轻声一笑,“人呢,防不胜防,往后芙儿还是当心些好。”只是她如今扶持刘姨娘上位,却不知是对是错。
可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查出母亲的死因呢?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呀!
刘姨娘乃是梧州刘家之后的消息迅速在相府后院传开,一些个经年的世仆听到这消息不由叹息了一声,“相府后院的天又是要变了呀。”
喜乐苑里,楚常喜几乎将能摔的东西摔了一遍,“怎么可能,刘姨娘怎么会是梧州刘家的大小姐呢!她要是刘家大小姐,还能给父亲做妾不成?”
屋里伺候的丫环晴纹听到这话却也是解释不了,只是她却是脑子快的,连忙道:“小姐,小陈妈妈不是夫人……死了的陈妈妈的妹妹吗?兴许她知道什么,不如小姐把她唤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楚常乐的身份在楚常喜心头中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似的,一个楚清欢就已经身份成谜,当初陈姨娘说自己不能动她,如今又来一个楚常乐,难道只有自己身份卑贱,要被人欺负吗?
“去把她喊过来!”
小陈妈妈进屋前有些不安,生怕是楚常喜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想要对自己威逼利诱,不,应该说是收拾自己,前段时间青檀她娘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
可怜青檀她娘原本也是个能吃苦的,却是被夫……宋氏和楚常喜利用,以致于沉迷赌博之中不能自拔,到最后落的那般下场,还险些害了青檀那孩子。还好二小姐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她们的阴谋。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过来吗?”
小陈妈妈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不知,还望三小姐赐教。”
地上因为楚常喜砸东西,而杂物众多,小陈妈妈小心挑选了个地方,却还是感觉膝盖有些疼,只是她没有疼多久,因为楚常喜很快就把她扶起来了。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还望陈妈妈告诉我才是。”
这般和气?怎么活像是大小姐附体了似的?可是大小姐不是还在安平侯府吗?
小陈妈妈心中惴惴不安,口上十分谦虚,“三小姐严重了,奴婢知道的话定会告诉三小姐的。”
楚常喜也不习惯卖关子,看小陈妈妈模样也不敢隐瞒自己什么,遂问道:“我想知道,刘姨娘是大家小姐,怎么会流落到京城?江南可是和京城千里之遥的,而且还竟是给父亲做了妾氏。”
小陈妈妈听到这话顿时一哆嗦,楚常喜看到她神情便知道她定是知道什么的,越发紧紧盯着她,“陈妈妈可别隐瞒我,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小陈妈妈却是忽然间想笑,没错,乍一听到楚常喜问刘姨娘的事情她还真是有些害怕,可是这最后一句威胁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你一个亲娘死了,靠山没了的庶女,还有什么手段不成?跟在宋氏身边旧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真是可笑的很。
只是……看着楚常喜神色阴狠,小陈妈妈权衡了一二最后还是慢慢道:“刘姨娘原本不是咱们府中的丫环,是跟着夫……过来的,三小姐饶了奴婢吧,那个,那个名字是不能提的呀!要是被相爷知道了,奴婢就是十条命也活不了呀!”
小陈妈妈一脸惶恐并不是作假,楚常喜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是云静辰?”
小陈妈妈闻言顿时抬起头来,一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她越是这般却越说明了自己知道什么,楚常喜再三追问,可是小陈妈妈却是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这让她十分恼怒。
最后还是晴纹劝阻了她,“小姐,怕是小陈妈妈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您就别为难她了。”
楚常喜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楚清欢一个庶出的竟是被册封为郡主,楚常乐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却是有个得势的娘舅。”
小陈妈妈听到这句话却是忽然道:“三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她并不是庶出的呀!她是咱们相府嫡出的小姐,就算是大小姐,也……也及不上她的。”
“你说什么?”楚常喜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问道:“难不成她还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
小陈妈妈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说话。楚常喜恼怒的很,想要踢她一脚出气却是被晴纹拦住了,“小姐,不值当得和小陈妈妈过不去,只是这事情透着可疑,咱们慢慢查就是了,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呢。”
半晌,楚常喜的怒火才慢慢平息,“陈妈妈你最好机灵些,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要不了你的老命,可是你那宝贝女儿,我想二姐不至于因为一个丫环和我闹起来吧?”
小陈妈妈愣了一下,连忙保证再三,这才被放了出去。
似乎重见天日一般,小陈妈妈一脸的决绝,有些事情她不能再隐瞒了,越早告诉二小姐,也许自己就越是有些好处。
正在小陈妈妈想办法找机会将一些事情告诉楚清欢的时候,楚思远却是去了祠堂。
不过两三天的工夫,宋氏憔悴了很多,原本一丝不苟的青丝如今因为没人给她打理而凌乱不堪,看到楚思远,宋氏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相爷,相爷你是接我走的吗?”
楚思远退后了一步,宋氏眼中的希望慢慢破碎,“赵妈妈你好生给她打理一下,别让她一会儿丢人现眼。”
宋氏虽然被关押在祠堂,赵妈妈却并没有被牵连,她依旧照管着听云院,只是院子里却没有了女主人。
“你要我去干什么,我不去!我要是去了,定会让你后悔!”
楚思远冷声一笑离开,倒是赵妈妈轻声道:“夫人还是慎重些好,就算是不为了大小姐,也要为了六少爷考虑。”
宋氏忽然一愣,伸手想要挠破赵妈妈的脸皮似的却是被赵妈妈躲开了,反倒是自己被她紧紧束缚住了,“相爷说了,夫人过会儿要是安稳些,不在刘姨娘,不应该说平夫人的好日子上闹的话,他还会好好待夫人的子嗣的,否则……”
“你说什么,刘婉言那贱婢竟然被扶为平妻?怎么可能!她不过就是个贱婢而已,和云静辰一般都是贱人!”
“啪”的一声脆响,宋氏脑袋几乎要从肩膀上落下来,赵妈妈却是一脸狠戾,“夫人说话还是三思的好,这话若是被相爷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唇角流出一口血水,宋氏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赵妈妈道:“你是什么时候和楚清欢那贱人勾搭在一起的?”
赵妈妈眯了眯眼睛,旋即却是皱了皱眉头,“夫人说的什么奴婢不明白,不过夫人看这打扮如何?还应该能出门见人的。”
凌乱的发丝被整理好了,只是神色间却依旧是憔悴,宋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慧儿姐姐,你这次倒是选了个好主子,可是你就真的以为我这次就一定输定了吗?别操之过急,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
赵妈妈闻言忽然间觉得有些阴冷,似乎宋氏掌握着终极的秘密,而那秘密一旦曝光,她便能够咸鱼翻身再度掌权似的。
忽然间她有些不寒而栗,却听到宋氏道:“快些,相爷可是不喜欢迟到的人。”
扶持刘姨娘为平妻到底是相府的家务事,出席的却也不过是相府众人还有楚家的族长,老族长因为当初楚清欢入宗祠的事情耿耿于怀,看到楚清欢的时候横眉冷眼,显然合适看不上眼。
宋氏和楚思远坐在主位之上,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刘姨娘茶水供奉了过去,宋氏接在手中,半晌才笑道:“恭喜妹妹了。”
刘姨娘……应该说此时的刘氏略带着窘迫的一笑,接过了宋氏的赏赐,又是盈盈一礼,“多谢姐姐。”
礼成。宋氏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她身后赵妈妈却是依旧担忧,看向楚清欢却见她唇角喊着笑意,却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姨娘……看我,倒是忘了,平夫人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我这一份恭喜呢,锦绣见过父亲、母亲,这是锦绣为平夫人准备的贺礼,还望平夫人喜欢才是。”
一身月白色的苏绣月华锦衫,下身是一条撒花纯面百褶裙,头上的金簪流苏微微晃动,人面犹如桃花,不是楚锦绣却又是谁?
“大小姐!”刘氏惊呼出声,旋即含笑接过了楚锦绣的礼盒,“大小姐破费了,大小姐如今病愈,可真是可喜可贺。”
在场众人除了老族长之外都知道楚锦绣脸上留下了疤痕,只是此时此刻看到那光洁的脸蛋却是都愣住了。什么时候,楚锦绣的脸竟是好了?
迎上了楚清欢略带着惊讶的脸,楚锦绣笑靥如花,“几天不见,二妹风采更佳,真是可喜可贺。”
楚思远也震惊长女的脸上的伤的痊愈,只是看到那张脸却是喜多于惊,“好了,你到现在也没出月子,回去好生歇着便是。”
刘姨娘这一胎是顺产,孩子就生了下来就是吃了顿饭的工夫,坐月子似乎也并不当做一回事了,听到楚思远这般说便也不再多留,辞别了众人。
“相爷,妾身累了,也先回去了。”宋氏神色淡淡,只有在看到楚锦绣脸蛋恢复的时候才露出一丝惊喜,而后却又是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想要走,楚文瑜却不同意,“母亲,你要去哪里呀?我去听云院看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红梅阻拦不及,听到小主子这么说连忙把他往后拉扯,宋氏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看着楚锦绣道:“回头好生照看你弟弟,相爷,妾身告辞。”
楚文瑜哭爹喊娘的闹了起来,最后还是被红梅劝着离开了。
“麻烦叔父了。”
老族长自然知道楚思远的麻烦是为什么,不过是往族谱上添几个名字而已,只要不是楚清欢三个字,他还是乐意的很。
他得意洋洋地看了楚清欢一眼,却发现原本楚清欢站的位置空无一人,“族长在找什么?”贴身的小厮连忙问道。
“那丫头呢?”
小厮愣了一下才明白那丫头是谁,“适才二夫人有急事来请二小姐,好像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事情,二小姐过去忙了。”
老族长闻言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个媚上欺下的丫头,哼,入不了族谱,看到是我过几天怎么收拾你!
楚清欢被常氏唤了过去帮忙,只是刚坐下却见楚锦绣盈盈到来。
楚锦绣主动提出帮忙?楚清欢脑中思索了片刻,却是答应的迅速,有人分担这苦差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了。常氏原本还有些犹疑,可是见到楚清欢都答应的利落,自己若是再不放权,反倒是显得再和大房争夺权力了。
“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大小姐了。”
楚锦绣笑了笑,“婶娘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这些请柬我这就吩咐他们派送出去,老夫人六十大寿,定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楚清欢笑了笑,“大姐说的是,不过大姐身上的熏香味道倒是好闻得很,是百花香?”
楚锦绣脸上有微微的紧张,一闪而逝之后却是笑了起来,“二妹鼻子倒是好用得很,是成洛表哥送我的,二妹若是喜欢我就送给二妹一些好了。”
“大姐说的什么话,二姐院子里的青檀可是会调香的很,难不成还缺了这些不成?”楚常喜冷嘲热讽,颇是有些看热闹的样子。
楚锦绣的回归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宋氏倒下了,可是只要还有着相府夫人的名号,安平侯府就定然不会让宋氏成为落水狗的。
休妻?宋氏教养子女侍奉公婆,可是没有犯那七出之条,何况相府夫人,一品诰命被休弃,又岂是一纸休书可以解决的?
想通了这一切,楚常喜已经心安了。
一大早就随着楚锦绣来到小抱厦这边,看楚清欢和常氏都不敢为难楚锦绣,心中越发是确认起来。
“常喜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楚锦绣微微一笑,收好了那写着宾客的名单,“婶娘,二妹,那我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去找我便是。”
常氏站起身来送楚锦绣离开,只是回来的时候却是对着楚清欢笑了笑,“真不知道你大姐葫芦里卖的什么神仙药。”
楚清欢扯了扯唇角,“谁知道呢?宾客名单、一应物事都收拾妥当了,只是不知道这戏班子是要请哪一个好,听说朱雀街的秦家班和乌衣街的岳家班都是不错的,只是秦家班当家花旦秦衣姑娘的青衣倒是唱得不错,京城之中交口称赞。”
“青衣?老夫人倒是喜欢这个,只是我也听说过,秦衣姑娘向来是不出台的,这……能请得动吗?”常氏有些担忧,能请来秦衣助阵自然是极好的。
楚清欢笑了笑,“秦衣姑娘梨园之中名声大作,自然是心高气傲了些,大不了我们三顾茅庐,也显得我们诚意十足不是吗?”
“那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楚锦芙忽然开口道,常氏惊奇地看了一眼,“芙儿你莫非认识那秦衣姑娘不成?”
楚锦芙笑了起来,“我是不认识,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有和她交情不错的,回头让他帮忙便是了。”
察觉到楚清欢的注视,楚锦芙连连笑道:“难道许二姐姐你交友满天下,我就不能有一二个相识的好友了吗?”
楚清欢笑了起来,“我又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呀?”
楚锦芙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跺了跺脚道:“二姐姐就知道欺负我,婶娘你可要替我做主!”
常氏自然知道楚锦芙不过是撒撒娇,笑着抱着楚锦芙道:“你二姐姐那张嘴,谁还能占了她的便宜不成?真是个笨丫头。”
楚锦芙看自己没拉到盟军,捂着一张脸跑了出去,常氏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你五妹还真是……”她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楚清欢陪着笑意,只是心底里却是有些纳罕,楚锦芙认识的人却是谁,她想了一圈最后还是无解。算了,终究还是会知道些什么的,现在担忧也没什么用。
只是大事处理的差不多,琐碎事却是还有一些,管事的婆子正禀告的时候,前院的小厮却是过来了,“小姐,月世子过来了。”
常氏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了楚清欢,“这世子来却是为了什么?”
楚清欢也是不解,月林算是救了自己的命,只是她身份不合适并没有登门拜访,倒是托付楚文琛前去登门道谢。
至于南宫语嫣那边,她倒是特意上门拜访了,南宫语嫣笑了一句,“不过是举手之劳,二表姐客气了。”
初到京城,镇南公府却是很少交际,南宫语嫣并没有出席什么宴会,便是连宋灵月的婚事也只是送上一份贺礼而已,南宫默言也是很少交际,似乎在忙些什么。
至于蜀南世子月林,因为是质子身份,虽是四处游玩却并没有去京中公侯官宦家中拜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丞相府倒是他第二次登门了。
“请世子去前厅,待会儿让三哥去接待。”
那小厮却是为难地看了楚清欢一眼,鼓起勇气似的说道:“二小姐,世子指名点姓说是要见二小姐,说,说他是来帮二小姐的。”
楚清欢脸上一惊,皱眉笑着说道:“难道我余毒未清不成?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婶娘跟我走一趟,我一小孩子家的,独自去见客倒是不妥。”
常氏自然知道楚清欢邀请是为了避嫌,她乐的做这顺水人情,“听说世子清秀脱俗乃是翩翩佳公子,这次能看到倒是我的福气了。”
前厅里,前院的白总管正陪着月林说话,见楚清欢和常氏到来,白总管有些惊讶,怎么二小姐和二夫人竟是来了前院?
他到底是见识过世面的,虽然惊讶却也不失分寸,对着两人行礼问好,慢慢退出了前厅。
月林也没想到楚清欢竟是还带了旁人来,诧异中带着几分不解,寒暄了良久才道:“冒昧打扰实属不该,只是上次无意间碰到尊兄,我倒是想起蜀南也有过如此病例。”
楚清欢闻言心头一惊一喜,常氏却是愣了,“难道文璋是病了不成?”
见常氏竟是一脸诧异,月林顿时望向了楚清欢,见她神色有异才慢慢道:“二夫人见谅,只是月林痴迷医术,又听说府上住了一位神医,不免有些攀比之意,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在下轻浮。”
常氏闻言恍然,笑了起来,“原来如……”
“二夫人,二老爷回来了!”带着几分欢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常氏的话,常氏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意,“老爷回来了,还不快去通报老夫人?我,我倒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还没准备好……世子见谅,我失态了。”
意识到还有外客在,常氏连连道歉,楚清欢笑着道:“婶娘不如先回去,既然月世子说想要和云公子印证医术,那就一起去竹涛居看看,婶娘,侄女儿不能先去拜见二叔,还望婶娘说辞则个,让二叔不要怪罪才是。”
“哪有哪有……”
前厅距离竹涛居有段距离,因为老夫人大寿,前院里也是张灯结彩热闹的很,看到楚清欢和一陌生男子并肩而行不由都有些吃惊。
“似乎大周礼教之防甚重,蜀南的女子和男儿并肩走在一起就不会这么惹人注目。”
楚清欢闻言一笑,“世子来京城有段时日难道还不清楚?哥哥的病便是云公子都没几分把握,难道世子真的成竹在胸不成?”
身边并肩而行的女子并不因为男女有别而在乎别人的目光,似乎和自己这段时日里所见的女子是不同的。又好像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只是……
“云公子便是没有七分把握也该有五分了,若是能结合我的医术,想来也是有九分的,难道二小姐不想要令兄成为一个正常人?”
楚清欢停下了脚步,看着长廊外的水池中的锦鲤,眼中似乎带着笑意,迎上了月林的目光,她轻声一笑,“那救人的话,世子要我做什么?”
这一双眼眸中带着坚毅,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她的意志。月林自诩向来有识人之明,可是看到楚清欢眼眸时却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犹疑,也许自己不该……
可是话却是说出了口,“我想和二小姐做一项交易。”他言简意赅,目光直直望着楚清欢,似乎要表露自己的诚意。
长廊的栏杆上有鱼食,楚清欢轻轻捏了一小把鱼食丢进了水里,引得一群锦鲤争相抢夺,“世子觉得这锦鲤如何?”
月林是七窍玲珑之人,见楚清欢转移话题却不过是一笑,“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间弱肉强食,二小姐这些年固然能保护为兄平安,可是待二小姐成亲之后呢?丈夫子女公婆,二小姐又有多少时间能分给尊兄?为何不让他自己来面对这风风雨雨?”
这一番话,云剑英当初也曾对她说过,只是楚清欢不以为意,如今依旧如此。
“谁说我定是要成亲的?世子,你我之间有交易我乐见其成,只是绝对不会是哥哥的。”
月林听到第一句惊了一下,待听到后一句却是皱起了眉头,“那……事关什么?还请二小姐不吝赐教。”
待送走了月林,楚清欢去了梨香院,看到楚思宁的时候楚清欢想老太爷年轻时也定是十分俊朗的才是,否则又怎么会生出这俊俏的子女来呢?
楚思宁正陪着老夫人说话,看到楚清欢到来的时候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只是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二侄女看着眼生了些,不过一身气度倒是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好得多。”
楚云溪虽是颇得娇宠,可是向来不敢违逆爹爹的意思,听到这也不过是撇了撇嘴,楚清欢却是敛衽行礼,“清欢见过二叔,二叔长途奔波,侄女本该是第一时间过来的,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还请二叔不要怪罪才是。”
一旁楚锦绣也笑着解释,“是呀,二妹向来是大忙人,叔父可不要见怪。”
这话分明是挑拨离间的,楚思宁听了却不过眯眼笑了笑,“一家人哪那么多规矩,云溪快扶你二姐起来,这是二叔送给你的礼物,侄女不要嫌弃才是。”
锦盒之中是淡淡的紫色萦绕,楚云溪见到后也不由一惊:便是自己,也从未收到过父亲如此珍贵的礼物!
粉紫色的晶石熠熠生辉,犹如霜花般凝结,老夫人无意间瞧了一眼却是神色一变,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二叔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侄女儿担当不起。”便是前世见惯了稀奇的珍宝,这等粉紫色水晶石的一全套首饰她也不曾见过。
发簪、额饰、耳饰、项链、手链甚至还有几个玳瑁,无论大小无不是细致精巧,一看便知道这锦盒中的首饰费了好大的工夫。
常氏也是吃惊,当初老爷虽然是下放江南为官,可是却并不什么肥差,这礼物就算是将他们二房全部家当典当起来也凑不出这份银子的,怎么老爷竟是忽然间这么大的手笔?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宝贝了不成?常氏一旁猜想纷纷,却终究是不得其解。
楚思宁闻言却又是一笑,“一家人哪里讲究什么礼物贵不贵重的,只要侄女儿你喜欢就好,若是不喜欢那便砸了去。”
说着他就是要拿了那锦盒往地上摔,楚清欢却多少没有想到这楚家的二老爷如今行事竟然有姬凤夜的架……姬凤夜?
难道是他?
“二叔哪里话,侄女儿喜欢的很,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看,楚锦绣脸色却是更为糟糕。二房这是看母亲失势了所以也想踩自己一脚吗?亏她之前还以为楚思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珍贵的,原来,原来当时他不说只是为了此刻羞辱自己!
楚锦绣脸色如同调色盘复杂,她轻咳了一声,忽然间却是感到一阵神经似的疼痛从传达到四肢上,她忽然一惊,声音中带着惶恐,“老夫人、叔父,锦绣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未等老夫人恩准,她已经跑开了,脚步仓惶却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老夫人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倒是常氏见状连忙笑着道:“许是今天锦绣操劳着派发请柬的事情,有些累了。”
虽然楚锦绣是因为恼怒老爷礼物的厚此薄彼,可是常氏知道自己是不能火上浇油的,不然老夫人定是不高兴的。对于自己这个姑母,她很是清楚该怎么讨好。
老夫人似乎脸色好看了些,楚清欢却是望着门外,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回到锦绣苑,楚锦绣几乎是疯魔了一般,“快,把药给我拿过来!”
抱琴连忙去取药,侍书和入画刚要退下,从侯府回来后,每每小姐要用药的时候都会吩咐她们退下的,可是这会子俩人却是被吩咐道:“侍书你去倒水,入画,吩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出去玩。”
侍书愣了一下,连忙去倒一杯清水,抱琴已经取来了药丸,只是眼中却有些犹豫,“小姐,表少爷说了,这药是不能多吃的,你……”
楚锦绣只痛的浑身颤抖,四肢百骸似乎都要撕碎了自己似的,哪里还听得进去抱琴的话?
“给我,给我!”她忽然站起身来,神色凶狠,抱琴吓了一跳,只觉得手心一疼,却是拿药丸已经被楚锦绣夺了过去。侍书恰好端着水过来,连忙奉了上去。
楚锦绣吃了药,似乎好了许多,只是却又是浑身乏力模样,抱琴连忙道:“帮我把小姐搀扶进去,小姐累了要好好歇着,过会儿去梨香院说一声。”
侍书不由有些委屈,去梨香院通报,那岂不是找苦头吃吗?为什么这倒霉的活都摊到了自己头上?只是抱琴到底是锦绣苑中的一等丫环,她却是不敢违背她的话的。
楚锦绣有一两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是老夫人都有些诧异了,“莫非生病了不成?要是病了,就去请大夫瞧瞧。”
抱琴连忙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已经请过了,说是歇息一两日就无碍的,这些日子大小姐心血有损,所以要好好静养。”说着,她似乎有所思地看了眼楚清欢,那意思是导致她家大小姐心血有损的不是旁人,正是楚清欢!
楚清欢却是坦然的很,甚至一点也没去瞧抱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果然是二叔从江南带来的茶叶,味道更是醇厚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二叔孝顺,知道我喜欢这武夷大红袍,特意去求来的,倒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武夷大红袍历来是地方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便是宣武帝历来大方会赏赐给朝臣一些,可是到底有限。所以这茶竟是有一斤千金难求之说。
楚思宁此番回京竟是带了有两三斤武夷大红袍,着实让老夫人很是高兴了一番。
抱琴彻底被冷落在那里,心底里却是对楚清欢更加恼火,这二小姐真是可恶,不禁害得大小姐如今这副模样,竟然还有意收拾自己!真不知道表少爷那边可是准备妥当了,什么时候能除掉这人给大小姐报仇雪恨!
安平侯府,自从楚思远登门带走宋氏后,田老太太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柳文佩很是吃惊,她并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问当事人的话,宋成洛摆明了是被老太太收买了的,自己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只是更让柳文佩诧异的是,后来侯爷回府后老太太唤侯爷去了一趟,据侯爷身边的副将说,侯爷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恨不得要杀人似的。
柳文佩知道此时此刻不应该再去叨扰老夫人,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前往,毕竟女孩的尸身已经在冰窖里放了十多日了,不能入土为安,她这做娘的情何以堪?
只是听了柳文佩的一番话后,田老太太半晌没说话,后来良久才道:“回头三丫头去别院静养不小心遭了马贼,车子落下悬崖,尸身没能找到。”
残酷无情的话最终决定了女孩的“死因”,柳文佩只觉得心口似乎被关了冰水似的,痛的难受,只是却听到自己轻声道:“是,媳妇儿知道了。”
她正要告退,却又听见老太太问道:“月儿和世子两人感情如何?”
柳文佩知道老太太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两人感情如何,而是宋家和临平侯府的联姻效果如何,她艰难地开口,“回母亲的话,珊……月儿和世子恩爱的很,相敬如……”
“世子,做戏可是要做全套的,既然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我夫妻相敬如宾,如今……”宋灵月伸过了手,“还劳烦世子敬重一下我。”
东方闵狠狠瞪了她一眼,最后却还是“温柔”的挽着宋灵月的手亲自将她带上了马车,已经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临平侯夫人见状不由笑了笑,“看来,闵儿对这婚事也是满意的很。”
沉迷于酒色几乎将临平侯东方德林的身子掏空,听见妻子这么说,他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那就行,还是夫人你会办事,不过他们可是要快些给咱们侯府传宗接代的好。”
提及子嗣,临平侯夫人冷笑了一声,“不劳侯爷费心,他们还年轻,不着急。”
临平侯沉迷酒色,如花美妾是一大堆可是却都是生不了的,如今也只有世子东方闵,还有那个不良于行的庶子而已,听见妻子话里透着嘲讽,他也不再多话。只是夫妻两人却是并不知晓,东方闵和宋灵月便是连圆房都不成圆房,何来的子嗣?
前太傅遗孀,大周丞相生母的六十大寿热闹非凡,相府门前车如流水,登门的宾客如流,门房上迎宾的脸上笑意真诚,却也有几分僵硬。
宋灵月随着临平侯夫人去了后院,临别时宋灵月看了眼东方闵,眼中带着笑意和嘲弄,临平侯夫人却是当做了不舍,笑着道:“你们小俩口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过一时半刻恨不得粘到一起似的。”
宋灵月知道她误会了,却是甜甜一笑旋即低下了头。
后院的女宾众多,只是招呼众位女宾的却是常氏,宋灵月微微皱眉,却见自己母亲也在那边坐着,临平侯夫人看见了心有所悟道:“你先去那边坐着。”
宋灵月却知道临平侯夫人是看了钱氏又在那里嘴上放肆,并不是刻意给自己这个和母亲说话的机会的。
“母亲,舅母她……”宋灵月有些好奇,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舅母是相府的女主人,怎么还能由着一个连诰命都没在身的庶子媳妇在这里放肆?
柳文佩摇了摇头,“你舅母身体不适,回头别问这些。”她原本还想说相府又多了位平妻,可是最后却觉得自己女儿这脾气,怕是说了会当即恼火,相府老夫人的寿辰被破坏了,这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珊……月儿,怎么你耳朵上……”柳文佩看到那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点时,话都有些说的不利落了,宋灵月愣了一下,她竟是忘了把这给遮掩起来了,只是她心思却是转的极快,“是被蚊虫咬了的,原本想用些药膏,只是想起……母亲知道,女儿还要瞒……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她话说的极为含蓄,柳文佩却是听了个明白清楚。死去的女孩耳朵上有一颗极为不明显的红点,她向来区分两个女儿也是用这个办法的,珊儿她定是担心有心人看出什么,所以才宁愿忍着痛楚也要留下这蚊虫叮咬的痕迹的。
可怜她女儿,为了给月儿善后,竟是要这般吃苦受罪。柳文佩心头一酸,若不是因为这是喜寿,怕是就要落泪了。
宋灵月见自己遮掩了过去,连忙道:“母亲,我去那边随着婆婆,母亲也别……想那么多了。”
她有些落荒而逃,好在这大厅里女宾云集,却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柳文佩却以为是爱女怕勾起自己的不好回忆,所以才堪堪离去的。
她刚应了下来,大厅后面却是传来带着喜庆的笑声,“老寿星来了,今个儿可真是精神的很。”
楚锦芙和楚云溪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缓步过来,客厅里的女宾都齐齐站了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待大家坐定却是大厅外又传来一声通报。
“太后贺老夫人寿辰之喜!”
太后贺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毕竟楚家是正儿八经的堂官,和那些世袭的勋贵很是不同的。勋贵家族的老夫人寿辰之时,太后也是会遣人送一份礼物贺喜的,可是却很少见李总管出面的。李总管这些年来随侍太后左右,可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老夫人正要下跪,却是被李总管拦住了,“老夫人,太后说您不必多礼的。她老人家原本打算来凑个热闹,可是又担心自己一来反倒是扰了大家伙的兴致,就让咱家来恭贺一声,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总管也好,太后也罢都给了老夫人十足的脸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显得浓厚了几分,几乎都收拢不住了似的。
“有劳李总管了,总管这边请坐。”
常氏在身份上不合适,毕竟她连个诰命的身份都没有。
楚清欢亲自招待,李总管很是卖她的面子,笑着道:“郡主客气了,只是咱家还要回去跟太后交差,就不打扰了,咱家先告退了,还望郡主见谅。”
李总管再三告退之后离开,却是皇甫云芊和皇甫无双两人进了来,这下子楚锦绣脸上顿时闪耀着几分得意,这两人可是她请来的。
皇甫云芊两人说着恭喜贺喜的话,楚清欢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有了太后的珠玉在前,怕是任谁的恭贺都要差了几分吧?
好在此间事情早已经安排妥当,前院又有楚思远和楚思宁等人招呼,楚清欢轻轻走了出去,想要透透气。
今天相府可谓是热闹的很,只是老夫人惯常思前想后,怕是此时却也不会去想居安思危四个字。
如今这等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一朝若是跌倒那可就是从云端到泥泞之中的天壤之别了。
倚在石柱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有人走近了这凉亭,脚步都十分的轻微,似乎怕是惊吓住凉亭里的人似的。
“三皇子怎么忽然来后院了,莫非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蓦然睁开了双眸,楚清欢眼中带着凉薄的笑意,只是皇甫殊却是愣了一下,楚清欢睁开眼的刹那,他似乎在这双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毫不隐藏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的恨意。
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些不解,莫非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是惹得她这般恨自己不成?
“我只是喝多了酒,想要散散酒意而已,没想到竟是遇到了二小姐,这般有缘。”皇甫殊不知道为何,楚清欢会对自己这般恨意十足,可是他却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女子,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一个被冷落了的嫡女,一个被无视了的嫡女,一个被遗弃了的嫡女,究竟是怎样才会有这般心思手段,样样不比京城里那些大宅院中调教出来的嫡女差的。
“缘分?”楚清欢勾唇一笑,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三皇子的缘分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郡主您觉得呢?”
皇甫殊诧异了一下,却是笑着道:“清欢你倒是聪明,只是又何必诳我呢?”今天相府里的郡主就两位,只是双儿却是不会来这边的,他有这个信心。
“三皇子可真是明察秋毫,我佩服得很。不过三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若是被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被郡主看到,岂不是要吃醋?”
她笑意促狭,皇甫殊却是脸色一变,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在胡说什么?”
楚清欢却是丝毫不畏惧,反倒是迎上了皇甫殊那带着警告和惶恐的目光,“我哪有胡说什么?”她眼中带着几分无辜,“三皇子误会我了,三皇子与无双郡主兄妹情深世人有目共睹,不是吗?”
皇甫殊将信将疑,只是手上力气却是卸了下来,楚清欢看着微微红肿的手腕,皱着眉头道:“三皇子不怕名声有损,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家的却是玩不起这游戏,麻烦三皇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皇甫殊闻言却是再度困住了她,“我倒是觉得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二小姐觉得呢?”他倾下了头,似乎想要一吻芳泽,只是楚清欢一双黑曜石般的清眸中却满是嘲讽。
“三哥!”皇甫无双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皇甫殊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楚清欢的眼眸中却是无尽的嘲弄,分明是在笑话他。
“双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怎么可能呢?
皇甫无双哪里有心情去回答他?一双妙目中氤氲着泪光,这就是她选择要托付的良人吗?一边诱骗自己去俘虏沈潜的心,一边却是想要迎娶楚清欢!
她从小就芳心暗许的人呀,她不顾礼教而一心喜欢的人呀,就这样对待自己吗?
“三皇子还不去追?”楚清欢轻声一笑,“我可是早就提醒殿下您了的,只可惜您并不相信我。”
皇甫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火光,恨不得将楚清欢剥皮拆股吞掉似的,“楚清欢,你且等着!”
今天她玩这小伎俩,总有一日却也是要臣服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的!
“呕……”
一双柔荑轻轻拍在了她背后,声音中带着几分关怀,“你没事吧?”
依旧是难以遏制的恶心,她没想到尽管并没有接触,可是这等距离已经让她恶心难受不已,前世自己竟是喜欢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还真是瞎了眼。
“没事,多谢了。”
苏绾却是笑了笑,“郡主客气,只是日后苏绾要给二小姐办事,二小姐可别交给我那些又脏又累的,苏绾怕是干不了呢。”说完,她狡邪的一笑,长长的睫羽闪动着机灵。
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自然,只是千岁爷舍得?”
苏绾笑得神秘,“主子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这是什么鬼道理!难道自己还能是狼不成?那妖孽,说话经过了脑子吗?
苏绾很是赏心悦目的欣赏着楚清欢的表情,主子选择的人果真是没话说,这般头脑,这般狠绝,还真是一路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绾扶起了她,“是,好戏也该开场了,秦衣姑娘的戏,可是错不得的。”
见到楚清欢回来,画眉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小姐,你怎么四处乱跑了呢,刚才老夫人还说你去哪里了呢。”
苏绾看了楚清欢一眼,笑着道:“画眉姐姐可是冤枉小姐了,刚才小姐是去看平夫人了,本打算抱着七少爷过来的,只是怕小少爷着了风寒。”
画眉倒是没想到这苏绾什么都敢说,不过她是前天才来芝兰院的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莫非也想学白菱不成?
这般身段倒是比白菱都要妖娆几分,画眉眼中有了提防,楚清欢一看她神色就知道画眉想多了,不由摇头道:“老夫人唤我何事?”
画眉闻言撇了撇嘴,“还不是安平侯府太夫人突然来了,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孙子,只是老夫人哪有空去给她寻找外孙,这不,就要二小姐您来办这事。”
画眉想起这事就觉得恼火的很,那老太太还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相府老夫人的寿辰你却是提出这么个要求,莫非还真以为现在相府当家的还是宋氏不成?
只是众目睽睽的,若是不把六少爷寻来,岂不是又在遮掩什么?大夫人不出面,搪塞亲家母,这岂不是坐实了外面盛传的相府宠妾灭妻的传闻?
只是,就算是这样,老夫人却也不该让二小姐去寻找六少爷!画眉心底里给自家主子抱不平,楚清欢闻言却是唇角一扬,果然,自己差点错过了好戏呢。侯府老太太果真不负她所愿,那她就让老人家如愿以偿好了。
“婶娘在哪儿?”
“二夫人如今在那边歇着,今天可是把二夫人累坏了。”画眉努了努嘴,指着那边的小厢房。
楚清欢点了点头,“去把二夫人请过来,我怕自己一会儿可是带不来六弟的,婶娘对付小孩子还是很有办法的。”
画眉传话过去,常氏想要拒绝却也是不行。楚文瑜向来是个顽固的,便是自己母亲的话都有所违逆,对于楚清欢这个姐姐更是敌意的很,自己过去也好,反正也是卖她一个人情。
“刚才去前院看了下,六弟不在前院,倒是小五随着三哥举止进退有度,颇是得姑丈喜欢。”
常氏闻言脸上倦怠一扫而光,能被镇南公看进眼里,那可真是难得的很。
“刚才姑丈问小五有什么理想没有,小鬼头竟然说要从军戍边,学习姑丈保家卫国,可是把姑丈乐坏了,说要是你爹娘同意的话,我就让你随我从军。”楚清欢缓缓说道,一旁常氏闻言这会儿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了。
“那,那你二叔怎么说?”她知道楚清欢一直关心着前院的事情,自己为了避嫌,并没有派人去前院盯着,此时想倒是失策了。
楚清欢笑了笑,“二叔说青山有幸埋忠骨,小五想要去从军那就去吧。”
“啊……”常氏到底是慈母心怀,顿时惊呆了一下,楚清欢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小五还这么小,怕是吃不了那些苦头的。”她虽是并不溺爱这孩子,可是却也不愿意让他去吃那戍边之苦,而且刀剑无眼万一发生些什么,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清欢扶着常氏坐下,柔声安慰道:“婶娘,孩子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咱们不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吗?男孩子家也是一样的,何况南宫表兄十三岁便已经声名远播,便是安平侯府的大少爷也是从小就随父出征,既然有姑丈照应,小五定然不会出事的。”
常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到楚清欢跟自己如此分析,心中也觉得好过了些,可是到底还是担忧,“我只是怕小五年龄小,吃不了苦给你姑丈丢人。”
“婶娘哪里话,小五不算是小孩……”
“二夫人、二小姐,刚才有婆子说六少爷去了那边的风波阁。”青檀打断了楚清欢的话,常氏闻言连忙道:“不说这事了,便是真的从军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先去找瑜儿吧。”适才田老太太的咄咄逼人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楚清欢点了点头,却是有些诧异道:“他好端端的去风波阁那边干什么?”难道是因为远离戏台子的缘故吗?她倒是不知道,楚文瑜还这么会找地方。
常氏却没有多想,只是到了风波阁那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却是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捂住了楚清欢的耳朵,“去把相爷请来!”
楚清欢面上带着些不解,想要挣脱常氏,却又是被常氏拦住了,“好孩子,这些你可不能看到。”风波阁里传来的呻吟声让常氏面红耳赤,那满口脏话的分明就是楚文瑜,只是听声音她就能认出来!
楚清欢顺从的点了点头,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常氏这未尝不是借刀杀人,一下子就让人去请楚思远过来,也好。
不闹大了,怎么对得起她的精心准备呢?
前院楚思远正在招呼众多宾客,多数都是朝堂上的官员,到底是当朝丞相母亲的寿辰,何况相府老太爷虽然去世,却也是两朝太傅的。
就在太后派李总管向后院老夫人贺喜的时候,宣武帝也是派遣杜德全大总管来前院赏赐的,这等荣耀,便是楚思远也有几分沾沾自喜了。
后院来的小厮来请自己的时候,楚思远愣了一下,待那小厮又重复了一遍,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让楚思宁好生招待众人看戏,自己则是出了去。
“二夫人没说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道:“小的是随着二夫人和二小姐寻找六少爷来着,到了风波阁那边忽然间二夫人就让小的来请相爷,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风波阁,风波阁。
楚思远的酒意有些醒了,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怎么忽然间找六少爷的?”他倒是不知道那混小子什么时候竟然从宴席上溜了。
看看二弟家的那俩,再想想自己的儿子,楚思远忽然间有些力不从心了。
文瑾杀人被流放千里,文珍虽然进退得宜可是却没有几分大家子弟的气概,至于小六就更别说了,简直是宋氏那贱妇给宠坏了,到现在也是不学无术的。
“是安平侯府太夫人想要见外孙,老夫人只好让二小姐去寻来,只是二小姐和六少爷本来就生分,怕是闹出什么不愉快,便央求二夫人陪着她一起寻找来着。”小厮道明了前因后果,连忙扶住了身形微颤的楚思远。
田氏那个老不死的,竟然用这办法来恶心母亲,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不会休妻了吗?
只是他拐弯的时候却是刚好遇到柳文佩搀扶着田老太太一起去风波阁那边,柳文佩脸上有些难堪,毕竟在相府后院四处走动,这是极为失礼的。
田老太太却是不以为意,“我吃酒吃多了,刚才听人说瑜儿我那宝贝外孙正在这边,就过来看看。相府规矩大,你家老夫人吩咐媳妇孙子去给我老婆子寻找外孙,却是半晌都没找到,我老婆子只好自己来找了。”
楚思远闻言脸又红了几分,显然是气恼田老太太这极为失礼的话。
柳文佩也是三分难堪变成了十二分,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夫人和二小姐不招呼众多客人却是去给你寻找外孙,这本来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如今你还在嫌弃人家办事不利落。相府后院前院那么大,找人难道还是呼吸一两下就能找到的吗?
“老太太说的是,回头我定是好好教训瑜儿,下次再这么乱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田老太太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楚思远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他这分明是嫌自己说了他女儿,竟然用打瑜儿的腿来威胁自己!
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柳文佩却是不知道劝什么好,看着那边常氏和楚清欢身影,连忙道:“到了到了。”
楚思远也看到两人,只是风波阁四下里并没有什么丫环,只是两人站在那里却是极为显眼的。他不由有些吃惊,只是待走近了却是脸色骤然一变!
这声音……他一下子把田老太太和柳文佩甩在了后面,常氏见到来人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有些犹疑,“相爷,这……我……”
“逆子,逆子,竟然干出这等事情,去把那逆子给我拎出来,乱棍打死,我楚思远没有这么不知礼义廉耻的儿子!”
田老太太闻言却是怒了,“相爷好大的威风,竟然是要打死我的外孙,他身上可是留着我们宋家的血,想要打死他也要看我老婆子同意不同意!”
田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些耳背,没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只是柳文佩却是听了个清楚呀,老太太十分宠爱这个外孙,因此她也是极为熟悉楚文瑜的,这声音一听就是,根本错不了。她刚想要劝阻自家老太太,田老太太却是拎着个龙头拐杖进了去。
柳文佩见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进退维谷,只是下一刻田老太太却又是见鬼了似的尖叫起来,“瑜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所谓眼见为实,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眼见为实呢。楚清欢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待楚思远往这边看的时候她却是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低下了头。
楚文瑜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听到田老太太的尖叫声,只是他身下的人却是花容失色,连连找衣服遮掩,结果却是被田老太太一拐杖下来打在了胳膊上,“你个狐媚子,竟然勾引主子!”
相府的小厮进来的时候就见安平侯府老夫人精神抖擞地拎着个龙头拐杖追着打一个赤身裸体在屋子里跑的女子。见到这场面,饶是相府家规森严,小厮们却也是忍俊不禁。
“外祖母,你打红梅干嘛?红梅快过来给我,我忍不住了!”
田老太太又一次成功耳背,依旧拎着拐杖骂骂咧咧地追打红梅。
“够了!”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的楚思远大吼一声,老太太吓了一跳似的跌坐在地上,忽然间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云儿呀,你病了病了,连儿子都被人设计陷害呀,你看看你嫁了个什么人呀,宠妾灭妻,这还有没有王法呀!”
田老太太哭的涕泗横流,柳文佩尴尬地看了常氏和楚清欢一眼,几乎不敢再抬头去打量两人的神色。
“去把这逆子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这丫头……给我好好拷问。”他看也不看田老太太一眼就离开了,看着外面的几人,已经酒意全无,“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喜,这事先别声张。”
常氏自然明白,连连道:“这个我知道,相爷放心。”
柳文佩自然也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了,安平侯府本来声名便是一般,偏生老太太又是极爱折腾的,这次这么一闹,怕是和相府的关系就彻底要僵硬了吧?
田老太太闹够了,只是却并没有回去看戏,而是被请到了听云院由赵妈妈“照看”,柳文佩对着老夫人解释道:“母亲她吃酒吃多了有些头疼,就在那边歇息下了。”
老夫人正在兴头上,并没有心情去关怀那个净给她整幺蛾子的亲家母,继续和一应的女宾说戏。
楚锦芙却是瞧出了什么不对劲,拉着楚清欢的手道:“二姐姐,那老婆子不是要去找六弟吗?怎么肯消停?”
楚清欢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楚锦芙,虽然楚文瑜和丫环红梅私通早就有过,这是这次被抓住却是自己巧妙安排的。设计了她的亲兄弟,到底还是有一丝难安。
“大概折腾够了,年纪大了吧。”
明显看出来楚清欢是在敷衍自己,楚锦芙皱了皱眉,一旁常氏连忙道:“芙儿真是厉害,说是请来秦衣姑娘唱戏果然就请来了。”
楚锦芙不曾想到常氏竟是会有意挑开自己的话头,一时间并没有往那里去想,顿时笑了起来,“那是,我也是有本事的。”
长宁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是呀,五小姐是个有本事的,不知道将来会是成为哪家的儿媳妇呢?”
戏台子上秦衣的唱词刚刚落下余音,老夫人听到这么一句,笑了笑,“只要找个对她好的就是了。”
在座的多是勋贵和堂官家的当家夫人,听到老夫人这么一句心中顿时盘点起来,自家儿子是不是符合这条件。
临平侯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可不是吗?这是这一条也是极难的,老夫人是有女不愁嫁,可为难了我们这些找不到儿媳妇的。”
宁远侯夫人闻言笑了起来,“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找不到儿媳妇呢,坐在你身边的那是谁家姑娘,莫非不是你们临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宋灵月被点名,对着宁远侯夫人娇羞一笑。
临平侯夫人登时笑道:“瞧瞧你这张嘴,我这不是在替你们着急吗?老夫人最是会教导女儿家,看看咱们镇南公夫人就知道了。”
楚凝君的婚事几乎是京城贵妇和少女们最是羡慕的,膝下儿女双全,丈夫又是没有妾氏的,两人相敬如宾简直是模范夫妻。
楚凝君闻言笑了一笑,“这秦衣姑娘唱腔可真是把江南金大班的妙音娘子都比下去了,芙儿还真是有心了。”
“多谢姑母夸奖,回头我定是要让祖母好好奖励我才是。”楚锦芙多少明白姑母不接临平侯夫人话的意思,若是再说下去怕就真的牵扯到她们姐妹几个的婚事了。
宁远侯夫人也是精明的,见楚凝君转移了话题,连忙道:“可不是,当初我也是听过妙音娘子的唱腔的,吐字圆滑不假,可是这一出《长恨曲》却是不如秦衣姑娘的哀怨凄婉。”
众人纷纷讨论起来秦衣姑娘的唱腔,似乎都十分感兴趣似的。
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楚清欢轻轻吁了口气,却见马车忽然间停在了自己面前,“丹桐家中不便,你别计较。”
柳丹桐父母也是极为恩爱的,柳夏源妻子去世后便未续弦,家中无主母,柳丹桐出席一些宴会时自然有些避让,“说哪里话,今天照顾不周你也多担待些,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薛金莲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楚清欢刚要转身进府,却是又听到有人喊自己。
“你今天辛苦的很,早些回去歇着。”
看着那一张带着关怀的脸,楚清欢倒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是了。
皇甫镜,自己似乎有些时日没见过他了,本以为他那点念头带淡化了,只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多谢大皇子关心,我知道了。”
听到这不冷不淡的回答,皇甫镜却觉得自己有些受伤,“大哥,看来你要抱得美人归,不止是皇后娘娘那一道门槛难过,便是这边也很难搞定呀。”
皇甫煜说的颇是有些幸灾乐祸,皇甫镜闻言却是皱眉,“难道她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可是当初为何却又要舍命救我?”
楚清欢却是没有皇甫镜那么纠结,她脚下非但没有半点沉重,反倒是带着几分轻松,算起来宾客散尽,这时候也是该审问楚文瑜了吧?
果然如楚清欢所料,她刚转过身,却听到身侧有人说道:“二小姐,相爷请您去听云院。”
是楚思远的贴身小厮。楚清欢点了点头,“我先去换身衣裳,老夫人可是歇下了?”
小厮点了点头,“五小姐已经伺候老夫人歇下了,小的先告退了。”
芝兰院。
周妈妈已经打听了清楚,“相爷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夫人,只是田老太太却并没有回去,就是安平侯也在的。”
安平侯也在?莫非楚思远是要准备撕破面皮不成?不过如今倒也是时候,楚常乐与承恩侯府联姻,若是楚家再有安平侯府这边的姻亲紧密,怕是宣武帝也要提防几分了。
“倒是热闹的很,走吧,迟到了的话,怕是田老太太又要说我没规矩了。”
周妈妈有些抱怨道:“这老太太从来不肯安生,我们相府的小姐她还管不到!”
楚清欢却是轻声一笑,“怎么说她也算是我名义上的外祖母呢,要是想要多管闲事却也是能管得了的。”
周妈妈闻言不由皱眉,二小姐莫非这是在试探自己?可是老夫人那边可是要自己咬紧牙关的。
听云院里,田老太太哭着,声音几乎要掀翻了院子,“我可怜的湘云呀,你看看你的子女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流放的流放,生病的生病,就连最是乖巧听话的瑜儿都被设计陷害,你当初发什么善心,把那没娘的丫头带回来,这是给自己找灾星呀!”
楚思远右手紧握着茶杯,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就会捏碎了那茶杯似的,“清欢是我女儿,她母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怎么会是没娘的,老太太说话还要三思!”
一旁坐着的安平侯却是早已经习惯其母亲的胡闹,听到这声音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听楚思远说这么一句,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云静……”
“父亲、二叔,清欢来的迟了,还望父亲不要见怪。”
看到楚清欢到来,田老太太眼中跳跃着恶火,几乎要将进门的这人烧的片甲不留才是甘心。
“相府就是这般教导规矩的,见到外家的长辈竟然都不行礼?”田老太太语气恶毒,似乎楚清欢不给她跪下就决不罢休似的。
楚思远闻言皱了皱眉头,楚清欢却是笑了笑,“我一个死了娘的丫头哪有什么外家呢?父亲,莫非女儿还有外家,请父亲告知。”
一句话,田老太太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楚清欢却是不屑一笑,你不是说我死了娘吗?若真是想要我认你们安平侯府为外家,那就先把宋湘云弄死再说,这样才是不打自己的脸不是吗?
楚思远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慌,为什么他觉得楚清欢这神色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明明自己已经吩咐下去绝不能透露的。
十多年前的旧事,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个人而已,她们是不会……不对!楚思远心中忽然一惊,他忘了一个人。
“都说相府二小姐伶牙俐齿我还不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杀气!
宋成平身上的杀气毫不遮掩,一如他那毫不遮掩的话。
楚清欢笑了笑,“我也是今日才见识了安平侯府的规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柳文佩一旁几乎要笑出来了,果然找楚家二小姐的霉头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呀。不管是家里的老太太还是宋成平,却都是一句话能被她呛死。
“大哥,今天不是说瑜儿的事情吗?怎么人还没带过来?”楚思宁一旁岔开了话题,常氏连忙接着道:“差不多……过来了。”
楚文瑜被关了柴房两个多时辰,之前一直在大吼大叫,担心家丑外扬,楚思远干脆让人把他嘴巴堵上了。
如今嘴巴上还塞着臭布团子,看到田老太太和安平侯,楚文瑜顿时犹如看到了救星,就要往两人身边凑,却是被小厮抓住了。
“还不松手,这是你们这些贱仆吗?这可是相府六少爷,还不给我松绑!”田老太太再度展现她拐杖威风,这次便是安平侯也看不下去了,示意柳文佩去阻拦。
柳文佩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田老太太这次打的是负责押解的小厮,几人不敢反抗,楚思远却是看不下去了,“老太太,这里可是丞相府,不是你们侯府后院!”
这话还真是狠,楚清欢笑出了声,惹得楚思远一瞪眼。
田老太太总是不适当的时候耳背,饶是楚思远说的这般响亮她也没听清楚似的,反倒是继续我行我素。楚文瑜被救星救了立马扑倒老太太怀里,“外祖母,你带瑜儿走吧,瑜儿好好孝顺外祖母。”
田老太太连忙答应,安平侯却是皱着眉头道:“娘,你先坐下。成平,扶你祖母坐下!”
安平侯向来很少发火,这般说辞让田老太太愣了一下,许是在外人面前要给儿子颜面似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怀里却还是拦着楚文瑜。
红梅很快到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楚思远身边的贴身小厮。
“相爷,这是在红梅房间里搜到的。”
那是几个荷包,向来都有丫环给主子绣制荷包的,只是楚思远看到却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将荷包甩到了红梅脸上,“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下流的事情!”
七八个荷包零零散散,有个别的落在了楚清欢脚下,她伸手捡了起来,忽然笑着道:“我倒是不知道红梅绣工也是这般好,这鸳鸯可真是活灵活现,青檀你看看,可是把咱们画眉的女红比下去了?”
青檀接过了荷包,看着那上面的鸳鸯笑了起来,“哪有画……咦,这荷包好香,倒是熏了合欢香似的?”
合欢香!那是青楼妓子才会用的肮脏玩意儿,有些世家子弟寻欢作乐会用一些,可是相府里……楚清欢闻言顿时呵斥道:“胡说什么,还不给我出去!”
这是大厅里却是都听到了青檀的话,楚思远更是脸色黑到了极点!
“你们相府的好丫环,竟然受人指使勾引小主子!”田老太太却似乎找到了借口似的,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龙头拐杖直指楚思远。
被戳穿了一切,红梅死人似的跪在那里,并不言语,田老太太却是一拐杖砸了下去,“我让你个害主子的刁婢胆大妄为,竟然害了我的瑜儿!”
红梅忽然间吃痛,趴着向楚文瑜求助,楚文瑜连连哀求,“外祖母不要打红梅姐姐,她给我好吃的,她是好人。”
红梅却是挨打挨得更厉害了,田老太太市井的粗语都跑了出来,简直没有半点诰命夫人的气度。
“太夫人,红梅可是您的宝贝女儿亲自给六弟挑选的伺候丫环,您说她受人指使,莫非是夫人指使她的不成?想要给六弟早早的留后?”
太恶毒了。柳文佩心底里暗暗想到,这岂不是狠狠的打了老太太一巴掌。让儿子、孙子早早留后,这可不是老太太最喜欢干的一件事?那美貌的丫环,她看着可是碍眼的很。
“夫人也是家学渊源,今天我可是受教了。”楚清欢最后更是没有给安平侯府留半点颜面,此话一出,便是安平侯也杀气十足。
“楚相,这便是府上的规矩,大家闺秀的小姐竟是这般不尊重长辈?”安平侯宋江元久经沙场,这番话说出来都带着十足的杀伐味道。
饶是楚思远原本想要继续楚清欢说下去,却也是不得不呵斥道:“清欢,不得胡说!”
他低声呵斥,楚清欢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看向宋江元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不自重,凭什么却要别人敬重?为老不尊的人,想要本郡主敬重,却也要看看她有没有命!”
她语气里没有半点软意,便是宋江元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止是相府的二小姐,更是宣武帝亲封的郡主。
只是在相府里向来没人按照皇家规矩行礼办事,以致于她也忘了。
“父亲、二叔、婶娘,清欢累了,先行告退。”她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却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大老远就听到安平侯太夫人大吼大叫,虽然相府里的丫环小厮都是懂规矩的,可是难免有一两个嘴碎的,父亲回头可是要好好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