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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嘿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当着司徒小言的面将欧阳凯胖揍了一顿,打的他口鼻流血,眼睛乌青,最后精疲力竭,再也爬不起来了。
弟子们最初还跟着叫好加油,看到后来胆战心惊,噤若寒蝉,五师叔下手太黑了,太可怕了。
陈子锟将一只脚踩在欧阳凯的背上,环顾众弟子道:“就他这种狗屎一样的功夫,简直不配当精武会的弟子。”
精武会的学员大多是上海本地青少年,本着学武强身健体的目的来武馆学习的,江南人本来就不是好勇斗狠之辈,体格也比较瘦小,遇到陈子锟这种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又威名远扬的师叔,哪敢帮欧阳凯说话。
陈子锟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欧阳凯道:“小子,小言是我的,除非你打败我,否则想都不要想!”
欧阳凯一张脸憋得通红,努力挣扎想站起来,却被陈子锟踩的死死的,动也动不了,一双眼睛痛苦的四下扫视,寻找着小师姑的身影,却哪里找得到。
“陈真,你们在干什么?”刘振声在司徒小言的搀扶下来到了现场,陈子锟立刻收回脚,笑道:“大师兄,我试试弟子们的身手。”
刘振声看看欧阳凯,冷冷道:“爬起来。”
欧阳凯虽然样子狼狈,但并未伤筋动骨,爬起来委屈的看着师父。
“看什么看,大师兄也不能帮你做主,我打你是为你好,要是换了虹口道场的日本人,就你这三脚猫的水平早死八百回了。”陈子锟盛气凌人的说道。
刘振声眉头动了一下,道:“好好跟五师叔学功夫。”说完转身去了。
司徒小言看一眼欧阳凯,柔声劝道:“五师叔说的对,要求严格是为你好。”
欧阳凯多想大喊一声:“小师姑他对你有企图!”但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双拳紧握,恨恨的看着陈子锟。
陈子锟看也不看他,摸出怀表瞅瞅说:“饭点到了,大家开饭。”
饥肠辘辘的弟子们立刻涌向食堂,陈子锟打了一份饭,特意和司徒小言坐到了一张桌子旁,旁边两个弟子很识相的端着碗回避了。
“五师兄,你带徒弟的方法,和大师兄四师兄都不一样哦。”司徒小言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子锟大大咧咧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练武更是这样,不打不行,要不然练出来的就是花拳绣腿,我问你,你们平时是不是就练些套路?”
司徒小言道:“不是啊,有时候也有徒手对练,器械也有,三节棍进枪,双刀进枪这种也经常搞。”
陈子锟道:“有没受伤的?”
“那没有,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又不是战阵搏杀,再说现在打仗都用枪炮了,冷兵器根本没有的。”小言道。
陈子锟冷笑道:“这就是症结所在,外国人骂咱们是东亚病夫,其实并不是说咱们体质不强,而是这里不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小言懵懂的摇摇头,表示听不懂五师兄的高论。
陈子锟道:“中国人受欺压太久了,骨子里的血性都没了,见到洋人就怕,心不强大,体质再强也是白搭,这就是咱们中国这么多人,却被小日本骑在头上打的原因。”
小言眼神里流露出崇拜来:“五师兄,你懂得真多。”
陈子锟得意的笑了,心说哥在北大可没白混。
远处欧阳凯看到他俩有说有笑的,不由深深埋下了头。
陈子锟看了他一眼,道:“那个欧阳凯,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啊。”
小言脸上绯红,道:“哪有,其实他挺可怜的,和我一样,都是精武会收养的孤儿。”
陈子锟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开始吃饭,拔了两口把碗一放,说:“这饭清汤寡水的,没法吃。”
司徒小言看着桌上萝卜干、青菜豆腐和糙米饭,眨眨眼睛道:“这不挺好的么,我们平时都吃这个。”
陈子锟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吃这个,咱么和小日本打架?”
司徒小言叹气道:“我也想吃红烧肉和大闸蟹啊,可武馆没有钱,就这些青菜豆腐也是大师兄、农大叔他们想办法弄来的。”
陈子锟不言语了,把一大碗糙米饭扒得干干净净。
当晚,陈子锟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似乎有响动,起身来到窗前一看,欧阳凯正在苦练拳法。
陈子锟嘿嘿一笑,回去睡觉了。
……
次日,精武会众弟子早早起来,换上崭新的练功服,静静的等待孙文先生的到来,陈子锟率领十名精干弟子在武馆附近巡逻,以防万一。
天雾蒙蒙的,似乎要下雨,陈子锟站在培开尔路上,心情有些焦躁,时不时拿出银壳汉密尔顿来看看时间,当时针走到八点二十五分的时候,三辆黑色的汽车出现了。
汽车开的很快,头车的两侧踏板上,各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一手抓着车门,一手按在腰际,警惕的眼神扫视着道路两旁。
三辆汽车径直开进了精武会大门,陈子锟想瞅瞅著名的孙文长什么样,赶紧往回走,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卫已经被孙文带来的人替换了,两个身着黑色翻领四兜制服的彪悍平头男子伸手拦住了陈子锟:“先生,今天武馆不开。”
陈子锟道:“我是精武会的人,刚才在门外执勤。”
男子盯着他看了两眼,终于放行,陈子锟刚迈步进来,那人动作快如闪电向陈子锟腰际伸来,陈子锟身形一闪,两手向后腰一摸,将两把上膛的盒子炮掣在手里,同时那两名卫士也拔出了枪,四把手枪互相指着,剑拔弩张。
“你到底什么人!”卫士喝道。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是精武会陈真。”陈子锟怒目而视。
“精武会的人怎么会带枪?”
“妈了个巴子的,谁规定精武会的人都不许用枪了?今天孙文先生大驾光临,我带枪护驾,哪里有错。”
“对不起,今天谁也不许带枪。”卫士寸步不让。
“哼,想下老子的枪,来啊。”陈子锟更是强横的很。
里面的人发现了门口的异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快步走来,看见陈子锟的时候,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随即上前喝道:“成何体统,都把枪收了。”
虽然这女子年龄不大,但是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仰视,两个卫士立刻将枪收起,陈子锟却还嘴硬道:“你又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女子瞪大了眼睛,忽然作出一个令陈子锟意想不到的动作,照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骂道:“死小子,你头壳坏掉了,连姑姑都不认识了?”
陈子锟顿时傻眼,一来是因为这女子动作太快,以自己的身手竟然来不及躲闪,二来是她居然自称是自己的姑姑。
姑姑,这是哪里跳出来的哪门子亲戚啊。
陈子锟愣愣的说道:“我真不认识你啊。”
女子道:“小锟锟,你真没良心啊,小时候可是姑姑把你带大的,怎么去了趟关东,就把姑姑忘了。”
这下陈子锟明白了,还真是自己的长辈,赶紧收了枪讪讪道:“两年前我坠马受伤,摔着头了,以前的事情记不清楚了。”
女子唏嘘道:“可怜的孩子,果然是摔坏了脑袋,身上还有哪里受伤,快让姑姑看看。”说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子锟,啧啧连声:“样子没变,长高了,壮实了,你小时候才只有这么丁点大,一转眼就成大人了。”
卫士不解道:“尹大姐,他是?”
女子道:“小黄,他是我侄子陈子锟,自己人,可以带枪的。”
她发了话,卫士自然不敢多说,于是陈子锟被带了进去,此时欢迎仪式已经结束,孙文先生进礼堂演讲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女子感慨道:“上次带你来精武会,会址还不在这个地方,没想到重回精武会,霍师傅已经不在了。”
陈子锟道:“姑姑,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
女子久久望着他,终于道:“我叫尹维峻,是秋瑾先生的学生,现在是孙文先生的卫士长,你小时候的名字叫昆吾,没有姓,是光复会的同志们将你带大,后秋瑾先生托了关系,让你拜同盟会陈其美为义父,改姓陈,进育才公学读书,后来又进圣约翰大学读英文,这些事情,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陈子锟摇摇头,心情很是失落:“想不起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访身世,想不到我真的是孤儿。”
“谁说你是孤儿,你有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 尹维峻拍拍陈子锟的肩膀,震得他肩膀生疼。
“好了,回头再细说,我先进去巡视。” 尹维峻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迈步进了会场,陈子锟也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往里看,此时孙文先生正在台上演讲,他身穿洋装,神采奕奕,两撇八字胡更显伟人气质,一口稍带广东口音的国语抑扬顿挫。
“这就是孙文先生,也不是三头六臂啊。”陈子锟喃喃道。
忽然身后噗哧一声笑,陈子锟猛回头,看到了一位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