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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斗笠,整理好需要带的物件,何生夫妻俩也不耽误,马上就启程。走在路上时,累了就停在遮阳的树下歇歇。张惜花挎着鸡蛋筐子,怕磕碰弄坏鸡蛋筐子里面垫了厚厚的一层松针加谷糠。
那只鸡笼子就提在另一只手上。这些并不重,在张惜花的承受范围内。难受的是闷热的空气,走一路就惹一身汗。
半途中,何生对妻子道:“等会就到了,我们在这里坐会儿。”
张惜花坐下来后,就听何生突然道:“大姐家人口比较多,待会儿你见了喊一声嫂子就是,若是那些人说些什么,不用太过理会。”
李家长期守在家门的,除了那李老太太,就那几房媳妇,而几个兄弟都干活呢,不到饭点也不会在家。
张惜花心想丈夫这是想告诉她那些人嘴巴不干净?便开口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大姐家有些什么人呢。”
于是何生就给媳妇随意说了下李家的情况,上别人家门做客,礼貌些客气些就是,也别存了胆怯的心思,反正大家不是常住在一起的人,一年到头就年节时有交集,且到傍晚他们就回家。
听何生这么一说,张惜花心就定了。
再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入了杏花村。杏花村顾名思义,村子里栽种了不少杏树,如今已过了果期,只剩下层叠的树叶挂在枝头上。一条小路通往了村里头,张惜花踏着这样的林荫小道,不由幻想了一遍春天时那漫天遍野的杏花海,该是有多漂亮呢。
女人家总有这些烂漫思想。张惜花摇头笑笑,跟着丈夫走过一座又一座房屋,最后才停驻在一栋县里那种老爷们才住得起的四合院大门口。
何生道:“这就是大姐婆家。”
张惜花讶然,院子竟然是用的青砖筑造,不说占地多宽阔,单看这扇用桐油漆刷得光亮的大门,就可以窥见李家这富农的名头做不得假。
况且听说李家有几十亩良田,大良镇上还开了一家铺子,卖些七七八八琐碎的民生货物,光每月进项都够好些人家用一年有余。
何生拍门的时候,张惜花回了神,脸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惊叹之色。毕竟别人再是泼天的富贵,那也不是自家的。
开门的是个男孩,瞧着比张祈源大不了多少,见了何生立时就裂开了嘴,笑得很是灿烂,脆生生喊道:“舅舅!舅舅!”
何生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头,从自己怀里摸索了一下就掏出一张木制的弹弓,“远哥拿着,上次舅舅答应送你的。”
远哥接过,还不及仔细瞧呢,光是拿着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
何生对远哥道:“这是你舅妈,快喊一声呀。”
虽然之前见过一面,可那会儿张惜花是新嫁娘,脸上的妆厚重瞧不出摸样,小孩忘性大,远哥已经不认识她了,还是立时抬头,冲着张惜花甜甜的喊了一声:“舅妈……”
“哎……”张惜花有些羞涩,垂低头从筐子里拿出用布包裹好的几块米糕,柔声笑道:“舅妈没啥送你,这个拿去与东哥一道吃。”
早上时,婆婆就告诉了她,两个小外甥喜欢吃的是蒸出来的米糕,在昨夜时就磨出了米粉,今早蒸上了。
远哥兴奋的接过,迫不及待用小手捻了一块进嘴巴里,边吃边问:“是姥姥做的吗?好吃呢。”
乖巧的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心生怜爱,张惜花被激起了潜藏的慈母情怀,面上更柔和了,笑道:“是你姥姥告诉舅妈做的呢。”
“啊?难怪比姥姥做的还好吃呢。”远哥直言道,他是个孩童,还不会说谎的年纪呢,这话可真是立时踩了姥姥,捧了舅妈。
何生夫妻俩忍不住都笑了。张惜花心想,姥姥知道可是要生气的,到时候可就不给你准备好吃的米糕了。
远哥小碎步走在前面,领着他们进了李家门。李家的四合院由正院,东、西厢房组成,中间是宽阔的厅,在日头下晒了不少香菇、辣椒子等干货。
“远哥,瞧清楚是谁在外面了吗?”院子里传来何元慧的声音。
远哥大声道:“娘,是我舅舅、舅妈来了呢。”
何元慧马上就抱着小儿东哥从东厢房里走出来,何生与张惜花分别喊了大姐。何元慧笑道:“快进里面来,外面热得很。”
何元慧接过弟媳手里的东西,让何生把木炭直接摆在了道儿上,之所以不立刻放进柴房,也是想让某些人瞧见,她娘家可不是如某些人的娘家那般整天光着手过来打秋风。
当然,何元慧的小心思,何生夫妻猜测不到,也不会过多去深想。
何生洗干净手,拿了帕子擦了脸上脖子处的汗珠,立刻就把一旁好奇瞧着他的东哥给抱了个满怀。
东哥才两岁多一点,话都说不圆,整个人就像个糯米团子白胖得可爱。
东哥被何生高高的举起来,发出一串串咯吱咯吱的欢笑。甥舅两人孩子气的玩闹了好一会儿,何生竟又从怀里掏出了两只木雕刻的小兔子,刻得还挺形象的。
张惜花前面看到丈夫从怀里拿出弹弓时,瞧着是新做的,当时并不觉出奇,毕竟哪个男人小时没玩过弹弓,弟弟祈升和祈源现今还玩呢,男孩子的兴趣在这些,当然也会学着自己做。
可这木制的小玩具就奇怪了,张惜花心里不由纳闷,他这是啥时候背着自己做好的呢?平日里也没见他会做这些啊。
还有他那衣裳是今早自己准备的,竟弄得跟个百宝箱似的。啥时候藏下了这么些东西她怎么不知道呢?
何元慧望了一眼弟妹,笑道:“由得阿生与东哥、远哥玩,两个小子最缠舅舅了,没两三刻钟是停不住的。惜花你跟我一道进房间里坐下喝口水罢。”
张惜花跟着一起进了何元慧夫妻的厢房外室,何元慧嘀咕道:“亏你们赶得巧,我那几个弟媳妇、侄儿们都不在家,跟婆婆一道去了县里吃喜酒,你们来了也清净舒适些。”
其他三房争相去做客,独留了大房在家里守门,何元慧跟那办喜事的陈家气场不和,也不乐意惹自己不快,所以就选择留下。
当时李婆子还想把最喜爱的长孙远哥一道带上,又怕照顾不周,远哥才没有跟着去。一家四口的清净日子,令何元慧感觉呼吸都清澈起来。
张惜花喝了口茶,何元慧笑眯眯道:“你瞧着咱们阿生多喜欢孩子呢,他那八棍子也打不出个屁响的人,每次见着远哥、东哥就跟孩子们说个不停。”
别说,张惜花自己也很惊奇呢。
何元慧继续眯起眼睛笑道:“所以,你俩人也赶紧生个娃娃罢。”
张惜花很羞涩,红着脸应道:“嗯。”其实生娃娃这个事儿,真的急不来呢,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在努力了呀,至于他啥时候来,真的要看天意了。
张惜花与何元慧两个人先是由孩子的话题,又聊了下女人家的事儿,公公婆婆的健康状况,再来就是小姑何元元有没有听话等。
因为知道弟媳妇懂医理,她近来身子不爽快,有些女人家的小毛病,何元慧还让张惜花给看了看身体状况。
最后张惜花检查完,发现问题并不大,只给她开了个方子慢慢调节就能好。
何元慧莞尔一笑,很是感慨道:“家里有个懂医理的就是好。”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得很,即便生了两个孩子,因养得好,更是添了一道风韵。
在大姑子这样美貌的女子面前,竟然让张惜花徒生出一种怕惊了美人,惭愧不已的感觉来。
说来,自己丈夫何生面貌与大姑有五分像呢,只一瞧两人便能发现他们的姐弟关系。不同的是何元慧是女性的娇美,而何生多了男性的刚阳。
说笑间眼看要到饭点,何元慧把弟弟弟媳留下吃饭。张惜花便跟大姑一块去灶房里做吃食去。
李家的灶房也比何家宽阔,光是大灶就几个。张惜花适应了一会儿才习惯用李家的家什做饭。何元慧并不客气的让张惜花去歇着什么的,心里想的是女人家在一块做做家务活儿才能更贴近呀,也更容易观察到对方的品性。
何元慧自己默默瞧着,这弟媳妇是个老实会用心过日子的,跟弟弟何生两个人倒是匹配。欣喜当初也没选错人儿,便希望这夫妻俩早点贴心,那她也能放心些。
李大郎早上就去察看田地的庄稼了,到饭点时家来,他跟何生两人还是有话题聊的,两人便对天气的事儿说了自己的观点。
李大郎忧心道:“年年都旱上一段时间,真是愈发艰难了。我们那个铺子每日进项也越来越少。”
前两年都旱过,但没今年那么糟糕,到现在都没下一滴雨。都不知道今年会饿死多少人呢。
何生沉默的听着,因为这些他也清楚的很。
李大郎又道:“前儿我还听人说,有些地方,比如中洲那边发洪水,闹水灾呢,你说这雨水若是分流到咱们这儿来多好?”
何生心头一紧,他蜗居乡下,到没听过这种事儿。
李大郎唠唠叨叨的跟大舅子说话,自己也呵呵笑了,道:“说来我们这里倒算幸运了,至少庄稼还能收回一点来呢。”
而灶房里,张惜花与何元慧分工合作,两人都做了自己的拿手菜,在李家用油盐也不需要婆家那么计较,因此她做的菜味道更上了一层。
吃饭的时候,远哥、东哥都多吃了一碗饭,大人们更是开心了,张惜花甚至还吃到了剔透的水晶饺子。
肉馅剁得很碎,饺子皮是用上好的澄粉擀出来的。蒸熟后,晶莹剔透,光是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儿。
张惜花克制不住便多吃了几颗。心里却想,有条件,她也要自己试着做做。大姑说,这手艺本来是饭馆里的,也不知道怎的被偷师,何元慧也是趁着家里没有旁的人,便放心大胆的做了很多给弟弟夫妻俩吃。
饭后不久,何生与张惜花牵了牛,套上板车,便赶着回了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