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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莹陪着简亦非站在一起,只觉得那些投过来的目光就如支支利箭,要将他们两人钉住一般,她不由得也有些懊恼,简亦非这是怎么了,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来了?是不是自己在来皇宫的路上跟他抱怨,他受了刺激?

    豫王妃担忧的看了彦莹一眼,想了又想,柔声开口道:“父皇,母后,儿媳相信秦/王/府长公子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还请让他将话说清楚。”

    皇上沉声道:“亦非,你还有旁的原因否?”

    简亦非抬起头来,双目直视坐在中央的皇上:“皇上,亦非自小跟母亲颠沛流离,只想着靠自己的本事挣一份荣华富贵,让母亲衣食无忧,扬眉吐气。而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如此身份!除了不习惯,亦非还有些不齿,虽说子不嫌母丑,可毕竟这事情是我母亲做错了,亦非住在秦/王/府都觉得有些心虚,秦/王/府这片锦绣我不敢消受,这也不是我该消受的。请皇上答应了亦非的要求,宗谱上保留皇上赐名,平常还是用简亦非这名字罢,亦非愿用自己的才华谋一分天地,不愿借着秦/王/府为自己添些光彩。”

    简亦非一番话,掷地有声,大殿里众人对他,忽然又有了一种别样的目光。皇上瞅着简亦非,若有所思,皇后娘娘在一旁不住点头:“亦非这话说得不错,有骨气,本宫听了实在喜欢!皇上,你便准了他的要求罢!”

    皇上摸了摸胡须,面露微笑:“不错,确实是个不错的!亦非与三花,可真是一对佳儿佳妇!就照你说的办,宗谱上留姓许,平常依旧以简姓称呼。”

    “谢过皇上!”简亦非很是高兴,麻溜的趴到地上磕了个响头,这下总算是安心了。

    气氛顷刻间便变了,喜气洋洋一片,家宴很顺利的进行下去,吃过晚膳看歌舞,到了亥时便开始放烟火。彦莹拉了拉简亦非的衣袖:“皇上与皇后其实挺辛苦,我这时候都想打瞌睡了,可他们还得带着人兴致勃勃的看烟花。”

    “皇上操心的事情多呢!”简亦非笑着点了下彦莹的鼻子:“你以为跟咱们一样吃饭睡觉就行了?”

    “哼,我可没少操心,你没做事情可别说我也没做事情!”彦莹伸手叉腰,凶巴巴的望着简亦非:“你说是不是?”

    简亦非一手将她肩头笼住,低声在她耳边道:“我说错了还不行?我们家里当然是你最操心,又要管着田庄,还要管着百香园,还得听王妃和我母亲啰嗦,辛苦你了!”

    豫王妃站在不远处,见着两人恩恩爱爱,从袖袋里摸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女儿的选择果然没错,简亦非是个不错的,人有内才,还这般体贴媳妇,两人活得这般开心,她也就高兴了。

    “皇后,你说咱们四个儿子里头,谁最能适合做太子?”天空已经是黑沉沉的一片,可寝宫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皇上与皇后两人坐在桌子旁边,眼睛盯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盘棋。黑子与白子似乎势均力敌,看不出胜负。

    “臣妾想着,皇上心中该早就有数了。”皇后娘娘拿着一枚白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一定要臣妾说,老四最合适。”

    皇上瞥了皇后一眼,微微的笑了起来:“我瞧着老二心机太重为人阴险,我就怕他上位以后会不念手足之情,到时候免不了会有杀戮。”

    皇后娘娘的眼睛眯了眯,狭长的凤目尾端层层皱纹,可瞧着却不讨厌,她低声道:“老四心地仁善,他断然不会这样。臣妾瞧着,老二王府外头养外室,一养就是十多年,这份心机也是够重的了。”皇后一直不喜欢那些侧室姨娘,当初是不得已才接纳了程思薇,后来想着,却又替秦王妃觉得不值,因此对秦王不免有些不喜欢。

    而豫王相对来说就要好多了,虽然说也曾鬼迷心窍的宠过朱侧妃一段时间,可毕竟还是聪明,自己敲打了他一次,他便迷途知返了,现在听说与王妃甚是和谐。豫王妃也很是得力,给她举荐了肖三花这姑娘,那可是大周的人才!

    皇上笑了笑:“皇后,你就想着这些!只不过朕觉得老四更仁义些,京城里头的百姓多赞他亲民,平易近人。这守成之君,就该是这样的人。”

    两人当下不再说话,喊了宫女内侍进来伺候梳洗,不多时,那明晃晃的烛火尽灭,四周黑鸦鸦的一片。

    彦莹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什么叫最大的皇庄,她总算明白了,站在田头,四处望着看不到边,里边住着的庄户就有好几千人,庄头都有几十个。当总管内侍带着他们去田庄的时候,彦莹被那闹哄哄的场面唬了一跳,密密麻麻都是人,她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看。

    皇庄里头地多,所以也不在乎收成,有些地只种水稻,旱些的就只种小麦。彦莹过去的时候,冬小麦上头的雪已经化了,能看见绿油油的叶子。彦莹将那几十个庄头喊拢过来:“你们素日里都是怎么样督促庄户做事情的?”

    庄户们每人手下管两三百来,颇能从中渔利一些,彦莹瞧着众人穿着都是绫罗绸缎,看上去跟别的府里头的老爷一般。彦莹问了这个问题,那些人面面相觑:“怎么督促?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呗,还能怎么样?”

    彦莹冷笑一声:“你们这些蠹虫,好好的一个田庄,被你们糟蹋成了这个样子!”当即就请主管内侍将这几十个庄头的名字勾了去:“我刚刚看过历年的收成,这么大一个田庄,交上来的粮食却如此稀少,你们这些庄头都做什么去了!”

    几十个庄头站在那里,一脸震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在这皇庄里做硕鼠多年,忽然来了个年纪轻轻的夫人,一笔就将名字勾了去,不由得鼓噪了起来:“少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哪?我们可做了多年的庄头,怎么能说不做便不做了?”

    “总管大人,这皇庄现在可是我的了?”彦莹望了一眼旁边的总管内侍,见他脸上似乎有不赞成的神色,心中自然明白,肯定他也是得了好处的。

    要想将事情做好,就必须要有得力的帮手,现在面前这一群肥头大耳的硕鼠,不仅不能帮忙,反而是个累赘。彦莹打定了主意,先来个下马威,将那一群只知道往自己兜里扒拉银子不做事情的人给赶出田庄,然后再提拔一批得力的人上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有自己人才好办事,彦莹拿定了主意,这几十个庄头,她是一个都不要了。

    总管内侍尖声细气道:“少夫人,你一下将这么多庄头赶走,总怕也不好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他们可都是皇庄里头的老人了。”

    “总管大人,我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要替他培植出嘉禾来,这些人我瞧着都不是种田的好手,我这皇庄要他们何用?到时候莫要误了皇上的大事!”彦莹伸手一指田庄,满脸的气愤:“那么多田地空置在那里,没有想过种旁的东西,他们这庄头做得也实在太不称职了!我要的人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要能干,这些酒囊饭袋我一个都不要,总管大人看着将他们调到别的皇庄去罢!现在这里是我的庄子,自然是我说了算,总管大人若是不肯,那我就进宫去觐见皇上与皇后娘娘,请二圣下旨,把这些庄头都挪出去。”

    总管大人听着彦莹说得言辞激烈,当即不敢再出声回话,若是秦/王/府这位少夫人真跑去跟皇上一说,皇上调查起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他赶紧唯唯诺诺道:“那我马上将他们调走,少夫人自行安排人手罢。”

    “多谢总管大人费心了。”彦莹笑了笑,让秀文塞了个银锭子给他:“大人陪我来田庄也辛苦了,拿着去打壶酒喝。”

    三言两语,将那几十个庄头迁出了田庄,这些庄头们竟然还有姨娘,每户人家都有二三十号人,嫡子庶子都有一堆。彦莹瞧着他们用马车拉着东西往田庄外走,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都有蛀虫。

    田庄里的人见彦莹才来,便将那些压着他们的庄头都赶走了,个个欢喜,不少孩子围着彦莹看了个不停:“夫人,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彦莹笑着望了他们一眼:“我呢,需要不少来帮我做管理的庄头,你们回去说说,看谁愿意做的,来我这边写个名字,我要选二十个庄头出来。”

    贵精不贵多,彦莹打算将庄头的人数减少,只要他们肯卖力气,二十个也足够管理了。她看了看周围站着的那些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似乎没有吃饱一般,心中难过,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轻声道:“以后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身边的孩子疑惑的看着彦莹,有些不敢相信一般,那小女孩抬着头道:“少夫人,你会让我们每日都有饭吃吗?”

    彦莹心中一酸,这就跟两年前原来六花跟自己说的一样:“三姐,咱们真的能每天都吃到肉吗?”她将小女孩搂到怀里,低声道:“肯定会让你吃饱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身孕

    春天慢慢的来了,树枝上依稀有了些绿意,才过得几日,就见着枝头绿生生的一片。天地万物就像被一夜春风吹开了一般,山开始如翡翠般闪亮,水也慢慢的涨了起来,潺潺的奔着向前流去。

    到了阳春三月,北方虽然冷,可也开出了朵朵桃花,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叫着,跳上跳下,十分热闹。一幢大宅子里头,不少丫鬟走得慌慌张张:“怎么办,少夫人生病了!”

    众人仰着脖子往宅子外头看着,就见秀文领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看起来是她的助手。

    “少夫人,济世堂的周医女过来了。”秀文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彦莹的额头,有几分焦急:“周医女,我们家少夫人身子有些凉。”

    周医女走到床边,看了看彦莹的脸色,又吩咐她将舌苔露出来看看,这才将手搭到了彦莹的手腕上:“少夫人,我给你来把脉。”

    彦莹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一早起床就有些恶心的感觉,摸着将今日要做的事情交代清楚了,扶着墙壁吐了一阵,将秀文与秀珠唬得脸上都变了颜色,两人赶紧乘着马车到京城里去,一个请大夫,一个去告诉简亦非。

    好在皇庄跟京城并不远,来去来回也就大半个时辰,只是彦莹却已经受了不少罪,趴在床边,好一阵呕吐,似乎连昨日的晚饭都吐了出来一般,丫鬟们唬得脸色煞白,一个个替她擦汗端水,忙得不亦乐乎。

    “少夫人,”周医女瞄了彦莹一眼,沉声问道:“少月信多久未至了?”

    彦莹抬起头来,想了想,上回是正月十三,回京城以后那日到的,那时候她还正忐忑不安,心里想着会不会中了大奖,见着来了月信才放下心来,现在是三月,中间二月好像并未有来过。彦莹心中一惊,难道自己有了身子?

    她的月信不准,二月没有来她也并未放在心上,每次行房以后都有喝避子汤,彦莹根本没往那上头去想。她望了一眼周医女:“差不多有六十多日未有月信。”

    周医女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我瞧着少夫人这脉象几位浮滑,该是喜脉。”

    彦莹愣住了,呆呆的朝周医女看了过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周医女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的缘分,你的母子缘到了,自然就会有孩子。”见着彦莹那惊讶的目光,周医女笑了笑:“这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既然是有了身子,少夫人应当要好好保养才是。”

    这时门外响起了蹬蹬蹬的脚步声,简亦非旋风一般从外边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彦莹的手:“三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秀文笑着朝简亦非弯了弯膝盖:“恭喜公子,少夫人有了身子。”

    “真的?”简亦非激动得蹦了起来,也不顾旁边有人,将彦莹搂在怀里:“真的真的?真有身子了?”早一个月,二花被诊出来有了身孕,那时候他还羡慕得眼睛都直了,今日忽然听到了这个喜讯,他乐得都快要晕倒过去。

    彦莹伸手推了推他:“放开些,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哦哦哦。”简亦非这才慌慌张张将手松开:“三花,我太……”

    彦莹没搭理他,将脑袋伸了出去,旁边那小丫鬟赶紧将盆子端了过来,她捂着胸口天旋地转的吐了好一阵,盆子里只有清水,她实在吐不出什么来了。

    “三花!”见彦莹这模样,简亦非很是惶恐,冲到了周医女面前,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我媳妇这是怎么了?”

    周医女抬眼看了他一下,继续低头开方子:“女人怀了身子都是这样辛苦,你要好好爱惜你的夫人才是。”

    简亦非往彦莹身上看了过去,就见她额头上汗涔涔的,脸色一片雪白,身子趴在床上,还在微微的发颤。他实在心疼,赶紧坐回床边去,笨手笨脚的拍打着彦莹的背,他手劲大,打得彦莹一阵背痛。她有气没力的将简亦非推开了些:“你赶紧回卫所去,这里有人照顾我,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不行,我要一直陪着你!”简亦非很执拗的坐在她身边,恶狠狠道:“我要跟我们的孩子说清楚,不许欺负他阿娘,要不是他生出来以后,我饶不了他。”

    彦莹想笑,又笑不出来,旁边的秀珠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就怕你到时候见着小小公子,就舍不得下手了呢。”

    周医女开了个安胎的方子交给秀文:“好生照看你们家少夫人,她身子虽然结实,可前边三个月是最最要紧的,千万大意不得。”

    秀文接了方子收好:“周医女,我送你出去,顺便到济世堂抓药。”

    彦莹被丫鬟们扶着躺回了床上,望着那帐幔的顶部,她有些沮丧,她一直在担心这事情,没想到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一直在喝那避子汤,为何又会有了孩子?彦莹很是沮丧,扯着被子不住的揪着,这难道是天意,一定要让她有个孩子?可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与简亦非是堂兄妹,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生出畸形儿,彦莹不敢去赌,她赌不起,孩子也赌不起。躺在床上,眼角忽然有泪珠滴落,从她的脸颊爬过,流过鬓边的头发,慢慢落到了枕头上。

    “三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简亦非一直在看着彦莹,见她了落泪,也慌了神:“你不要吓我,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说出来。”

    “没事,周医女说怀身子的女人肯定会要遭罪的。”彦莹苍白着一张脸对他道:“你真没事儿,你赶紧回卫所去罢。”

    简亦非最终被彦莹催着走了,不久以后,秀文也抓了安胎药过来,彦莹让小丫头们都走开,只留下秀文秀珠在屋子里头。

    “你们两人过来。”彦莹见她们俩贴着墙壁站着,半低着头,有些奇怪,这阵子,不该是赶着过来嘘寒问暖,怎么反倒是站到墙壁边上去了?秀文秀珠互相看了一眼,怯怯的往前边走了两步:“少夫人,有什么事情?”

    两人有些担心,少夫人喝避子汤肯定是有她的想法,她们两人擅自做主将避子汤给换了,若是少夫人知道了,会如何惩罚她们?两人垂手站在那里,谁都不敢说话,就听彦莹轻声道:“你们去旁的药堂给我开一贴落子的汤药来。”

    “落子汤?”秀文秀珠听了脸色一白,两人双双跪倒在地:“少夫人,你这又是何苦?”

    “我……”彦莹摸了摸肚子,实在想不出理由来,她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世向两个丫鬟披露了,即便再是心腹,这事情也不能说出去。想了一想,她叹了口气:“原来普济寺的慈心大师替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没有子女缘,这孩子肯定也会生不出来的,不如早些去了,让他赶紧去别处投胎。”

    “少夫人,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秀文抬起头来,破涕为笑:“慈心大师哪里能样样都说准呢?他们都说慈心大师到了下午,精力没那么好,就算不准的,少夫人你就别担心了。”

    彦莹瞠目结舌,这还有精力好与不好一说?只不过她想着,或许慈心大师真有算错的时候,大家这样帮他找个借口也行。只是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样说,才能支使两个丫鬟给自己去买那落胎的药呢?她一时之间就没了主意,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秀文与秀珠爬了起来,走到床边,两人都用高兴的眼光打量着她:“少夫人,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养着身子,我们这就让厨房里给你炖鸡去。”

    听有经验的妈妈们说,怀了身子的妇人脾气会比原来坏一些,而且也会忽然担忧忽然高兴,少夫人这模样,可不是合着那些了?秀珠抿了抿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自己可要想些法子,打消少夫人的顾虑才行,否则她这样儿,怎么能养好身子?

    秀珠去厨房吩咐了一句,转身回来,就听着秀文在和彦莹说话:“少夫人,你与你二姐都有了孩子,可以去百香园里多走走,两人多说说话儿,这样也能开解一些,别什么东西都闷在心里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也着急。”

    “可不是?”秀珠笑嘻嘻道:“我瞧着肖夫人每日里头都快快活活的呢。”

    “她自然快活。”二花最近可是春风得意,早两日春闱放榜,肖经纬竟然又险险的过了,名字刚刚好是倒数第一个。殿试上头肖经纬虽然没有得前三甲,可竟然没有落到同进士那一档去,二花乐得合不拢嘴,肖经纬也直说是二花给他带来了好运,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考中了进士,又要添儿子,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彦莹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与简亦非不是堂兄妹,那现在也是快快活活的,一心巴望着这孩子早些出生就好了,可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心中悲戚,这孩子还不知道能在自己肚子里头留多久。

    第二百八十八章端倪

    彦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外边已经是一片大亮,她喊了一声:“秀文,秀珠!”就听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子的脸在门边晃了晃:“少夫人,秀文姐姐和秀珠姐姐都已经去了京城啦!”

    揉了下眼睛,彦莹看了屋角的沙漏,已经辰时,她大吃了一惊,怎么就这般晚了?平常她最多睡到卯时就要醒,可今日怎么就睡了这么久,连简亦非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一点也不知道。

    难道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彦莹披着衣裳下了床,坐到了梳妆台旁边,看了看菱花镜,里头的面容略略苍白,瞧着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她叹了一口气,将镜子反转过来,扣到桌子上头,忽然间觉得有几分恶心,赶紧冲到墙角,拿着准备在那里的盆子呕吐了起来。

    两个小丫头子端着水推门进来,见着彦莹这般模样,都唬了一跳,赶紧放下盆子走了过来:“少夫人,怎么了?奴婢们扶你上床歇歇吧?”

    彦莹摆了摆手,这是孕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前世没这经验,可看着电视便明白,有孩子的时候,自己要吐上几回的,要是不吐,那就证明不是怀了孩子。彦莹呕吐了一阵,扶着小丫头子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对她们两人笑了笑:“没事没事,你们别担心。”

    两人伺候着彦莹梳洗了,然后又将早膳端了上来,彦莹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的吃了两样,然后让她们去通知车夫套好马车:“我就要进城,快些。”

    两个小丫头子不肯动身:“少夫人,你还是呆在庄子里头吧,有了身子,怎么还能到处乱跑?总归要静养的。”

    彦莹眉毛一竖:“你们不给我去传话就算了,我自己走路过去,左右不过十多里路,这点脚程我还是有的。”她不过是怀了个孩子而已,而且现在孩子在她肚子里头,不知道有一颗盘花纽扣大没有,哪里值得这般小心翼翼?可现在这田庄上下忽然间个个都将她看做了保护动物,连坐马车进城都不行了,没由得让彦莹觉得不开心。

    “少夫人!”两个小丫头子听着彦莹说要走路进城,大惊失色:“我们这就去跟赶车的大叔说,让他套车!”

    见着两人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彦莹笑了笑,毕竟年纪小,随随便便就被唬住了,若是羞文秀珠在,少不得又要说道半日,自己指不定被她们继续按着在床上静养休息。彦莹揉了揉胸口,那种闷气的感觉还在,但她极力的忍了下来,再怎么样她也要忍着,去京城偷偷找一家药堂,开一副落胎的药回来才是。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彦莹带着两个小丫头子进了城,她琢磨了下,先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了朱雀街的百香园:“我要到这边铺子查账,你们两人去御前街那边找秀文与秀珠,告诉她们我进城了,让她们中午到朱雀街这边来一起用饭。”

    两个小丫头子是第一次跟着彦莹进京城来,开心得很,一直在琢磨着要去京城街头转一转,听着彦莹这般安排,更是高兴了,两人攀着马车帘子满脸兴奋道:“少夫人,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同秀文秀珠两位姐姐中午过来,吃过午饭便接了你一道回庄子里头去。”

    彦莹点了点头:“你们去罢,我就在我二姐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瞧着马车辘辘的往前边去了,彦莹舒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望百香园的门口,赵掌柜从柜台后边探出了一个头,笑眯眯的招呼着她:“少夫人,怎么不进来哇?你二姐今日去田庄了,铺子里正好还少人手。”

    彦莹用手按了按胸部,将那种呕吐的感觉尽力的压了下去,使自己看着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她笑着朝赵掌柜挥挥手:“有你在我还不放心?我先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赵掌柜呵呵的笑着:“少夫人,你去罢,早些回来便是。”

    这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将下人支开,二姐不在铺子里头,趁着这一段空档,彦莹准备去找一家药堂,赶紧将那汤药给备下。她迈开脚刚刚才走了一步,却见着简亦非朝这边走了过来,穿着白色的袍子,衣角被春风吹得微微扬起。

    彦莹只觉得欢喜化作了悲伤,自己好不容易精心策划了一个可以出逃寻药的机会,现在却因着简亦非的出现而化为泡影。她完全可以预想到简亦非与她之间的对话:“三花,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去抓些药来。”

    “哪里不舒服?赶紧,我陪你一道去!”

    彦莹叹了一口气——这样,自己还能逃得掉吗?她不敢看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知道那白色的袍子已经来到身边,她才伸手拽住了简亦非,低声道:“亦非,你怎么不在卫所,却来百香园找我了?”

    “这位姑娘,你拉住我作甚?”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彦莹有几分吃惊,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孔。

    他不是简亦非吗?彦莹一愣,她很快辨认了出来,这人真不是简亦非,他比简亦非要个子矮了些,显得年轻了两三岁的样子,可是五官轮廓极其相似,特别是眉眼,真的很像。方才她有些慌乱,所以才会将他误以为是简亦非,现在认真一看,心中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另外一个人。

    他……不就是上元节见着的那个像简亦非的男子?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就如上次见着他那样,彦莹的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似乎要从喉咙口蹦了出来。真奇怪,这人又不是简亦非,自己为何会那么激动?她有几分不解,实在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将手松开?”那个年轻男子有些窘迫,轻声说了一句,彦莹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将手松开,脸上一红:“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和我家夫君长得十分相像。”

    那年轻男子有几分惊讶,似乎有些不相信:“不会吧?”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真的很像,以至于你认错人了?”

    彦莹点了点头,眼神坦荡:“我与公子素不相识,我何必骗你!”

    “这位姑娘!”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你的夫君长得和我儿子相像?”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件暗金色的长褙子,头发上戴着满池娇分心,鬓边还插着一支簪子,瞧上去还算富贵。彦莹眨了眨眼睛,这妇人神情有些激动,似乎想要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这位夫人,是很相像,所以我才认错了人,真是不好意思。”彦莹不打算跟他们耗下去,自己还得赶紧去买药,哪里有空在这里啰嗦?她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就准备往前边走,没想到那妇人却一把就拉住了彦莹的手:“这位姑娘,能不能跟我说几句话?”

    “夫人,我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彦莹有些着急,这般拖下去,还不知道二花啥时候回来,秀文秀珠要是听说她来了百香园,肯定会跑来找她,随时都会有过来的可能性。她挣扎了两下:“我们好像没什么话好说。”

    “我就想问问,姑娘的夫君多大年纪了?”那妇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年纪?十八了。”彦莹瞄了那妇人一眼,心中奇怪,为何这妇人如此激动?瞧着她的脸色愈来愈白,身子微微发抖,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他过得好吗?现在在做什么事情?”这问题好像没完没了,一个接一个的来了,彦莹看了那妇人一眼,转过身去,默默的朝前边走了去,没想到那妇人使劲的拖着她的手不放:“姑娘,姑娘,你夫君现在在做什么事情?他过得可好?”

    那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奋力抓住那妇人的手:“母亲,这位姑娘有自己的事情去要走了,你别拦着她问了,不过是个和我长得像的人罢了,这天下长得像的人肯定是有的,母亲又何必这般惊奇。”

    那妇人的手慢慢松开了,可那眼神却还是殷殷的停在了彦莹的身上,似乎有些舍不得一般。彦莹看了那妇人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她有些惊骇,可又有些期待,有什么东西在跃跃的往外头攀爬着,似乎那种子就要发芽,钻出地面来一般。

    她笑着朝母子两人点了点头:“两位可是外地人?到京城来要不要带些特产回去?这百香园里有不少别处没有的东西,两位可以进去看看。”

    那年轻男子笑着道:“多谢姑娘好意,我们就是听说了百香园的名声,这才想带些烤鸭回家乡去,好当礼物送给亲戚朋友。”

    那妇人仿佛醒悟过来了一般,推了推年轻男子:“逸儿,你且先进去看看。”

    “母亲……”那年轻男子看了看着那妇人,又看了看彦莹:“你别去打扰这姑娘了。”

    彦莹笑道:“没事没事,我闲着也无事可做,向你母亲说说京城趣事。”

    男年轻男子赧然:“那就打扰姑娘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疑惑

    温暖的阳光照了下来,百香园粉白的墙壁似乎涂了一层淡淡的金黄颜色,彦莹的一角裙裳被照得也成了淡黄色一般,柔和的发着亮,她一双眼睛盯住了那个中年妇人,一眨也不眨,只觉得事情的转机就在此处。

    “夫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十八年前还生了个孩子,只是不幸走失了?”彦莹的左手与右手紧紧相握,感觉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简亦非跟那年轻公子这般相像,这位妇人又如此神色激动,她蓦然间有了一种猜测,简亦非或许并不是程思薇的儿子,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妇人生下来的。

    那妇人怔怔的望着彦莹,口中喃喃道:“不错,我十八年前确实生了个孩子,但……”她咬了咬牙:“他还好吗?”

    彦莹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这妇人十八年前真生过孩子!简亦非或许真就是她的骨肉!“他很好,”彦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夫人,你还记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标志?要不要喊他过来瞧瞧?”

    那妇人摇了摇头:“不必了,不必了,知道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但我知道,那肯定是我的孩子,我跟他今生是不能相认的,还请姑娘替我好好照顾着他。”她想了想,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当年我放了一块青玉在他的襁褓里,也不知道捡他的那人到底留给他了没有。唉,也是我少不知事,最后却苦了孩子……”

    彦莹盯着那妇人看了一阵,那妇人的脸轮廓与简亦非长其实很像,那也是说,简亦非若是她的儿子,那么兄弟两人都是传了母亲的长相。她心里头想着,这妇人该是婚前跟某人有了关系,但是却没办法嫁他,只能忍心将刚刚生下来的简亦非抛弃?后续只有这样,她才能能继续好好的活下来。

    “姑娘……”那妇人被彦莹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挪了挪步子:“你别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我本来也是陪我儿子来京城参加春闱的,早两日放榜没找着他的名字,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乡去了,指不定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今日不过是母子两人忽然想着,不带下人出来到京城逛逛,买些家里没有的东西回去,却正好遇着了姑娘,要不是,唉……”

    彦莹没有吱声,转身就往百香园走,那年轻男子正站在买烤鸭的人群里边排队,彦莹走了过去问他:“你要几只?”

    那年轻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十只。”

    彦莹走到伙计身边,扬声道:“快些包十只,这位公子赶着回去,他母亲在外头等呢。”

    伙计赶紧手脚麻利的包了十只烤鸭,彦莹让那年轻公子过来拿:“你母亲身子不大好,莫要让她站久了,雇辆马车回客栈罢。”这对母子早些打发回去比较好,万一被秦王发现了,程思薇会怎么样她倒还不大关心,会不会对简亦非有什么影响她却很难猜到。

    彦莹觉得自己有几分自私,按着常理,肯定应该让简亦非过来见见这个妇人,只不过处于私心,她决定不这么做,而且那妇人也并不想与简亦非相认,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那年轻公子惊喜的接过烤鸭,看了看彦莹:“姑娘是这百香园的东家不成?”

    彦莹笑着将他送出门外,一边摇头:“我哪有这样的本事,我只是在这铺子里帮过忙罢了,伙计心肠好,听说你母亲在等,这才让你先买了。”

    千万不能露出口风,否则后患无穷。彦莹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出来,免得说不定下回他们又来百香园找自己。

    “原来是这样。”那年轻公子脸上露出笑容来:“你们京城里的人还真是热心。”

    怅怅然的望着母子两人离开,彦莹站在百香园的台阶上,犹豫不决,她该不该相信那妇人的话?简亦非真的不是程思薇生的吗?她的手摸到肚子上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大周没有亲子鉴定,否则让简亦非与程思薇去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真相了。

    “三花,你怎么站在门口哪?”二花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说你有了身子?怎么还到处乱跑?”

    彦莹抬头一看,二花已经从面前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奔着朝她走了过来:“简亦非昨日过来送喜信哪,说你也怀了身子!咱们可真是赶上趟了,一前一后!”三花得意的摸了摸肚子,她的微微能看出一点点形状来,毕竟是有三个多月了。

    “那你还从马车上跳下来?也不知道安分些!”彦莹瞅着二花笑了笑:“就兴你蹦跶,我到京城来一趟都不行了?”

    二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听着简亦非说你一直在呕吐哪,他说你身子虚,现在很辛苦,怎么我瞧着你气色还好?”

    彦莹无奈的笑了起来:“你听他乱说!咱们姐妹的身子,哪里就虚弱到这个地步了?不过是呕吐了几次罢了,今日喝了药出来的,到现在还没要吐呢。”

    “那就好。”二花喜滋滋的拉着她便往百香园走:“进去坐坐?”

    彦莹摇了摇头:“不,我要去秦/王/府。”

    “你要给简亦非他娘去报喜信?”二花瞥了她一眼:“那倒也是应当,不过我想简亦非应该去跟她说过了罢,怎么还要轮到你去说?”

    “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顺便去请请安。”彦莹朝二花摆了摆手:“我去去就来。”

    “那你可快些回来,等你一道吃午饭!”二花指着外边的马车道:“刚刚好金大叔的马车还没走,让他送你过去,接着你回来!”

    彦莹点了点头,跨步朝马车走了过去,金大叔瞅着她笑眯眯:“少夫人大喜。”

    彦莹直叹气,这简亦非可真是厉害,自己昨日上午才诊出有了身孕,今日便是田庄里赶车的金大叔都知道这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兴奋得和哪些人去说过了。她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金大叔一甩鞭子,将马车慢慢的赶了起来,走得又平又稳,感觉不到一丝摇晃。

    秦/王/府的角门那边静悄悄的,两个看门的婆子见着彦莹下车,一脸笑意:“少夫人回来看王妃与侧妃了?”

    彦莹点了点头:“可不是,几日不见,很是想念。”

    “王妃怕是没得空,丽美人今日发动了,痛得厉害,王妃忙着在院子里头照看着呢,这秦/王/府好久没有添过丁了,今日总算又要听到小公子的哭声了。”有个老婆子说得很是高兴,眉飞色舞的:“少夫人不如先去看看侧妃,等着主院那边丽美人生了,再去看王妃。”

    “多谢妈妈指点。”彦莹笑着塞了个小银角子在两人手中,慢慢的往程思薇的院子走了去,她今日一定要弄清楚,简亦非究竟是不是程思薇生的!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关系到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她不能就这样放过。

    程思薇正在前院看花,脸色很不好,见着彦莹进来,也没有什么欢喜神色,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过来了。”

    彦莹瞧着她愁眉不展,心中知道肯定是那丽美人的事情。秦王除夕将丽美人喊了一道同桌吃饭,里边就含着高看她一眼的意思,今日丽美人要生孩子了,由不得程思薇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秦/王/府去年到现在新添了五位美人,这都是秦王妃的手段,自己年老色衰不能争宠,就培养一批侍妾来争宠,这样做,不外乎便是针对程思薇。

    程思薇虽然生得美貌,可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如何能拼得过那些二八芳华的妙龄女子?继丽美人怀了身子以后,月美人也有了身子,听说就是那位玉美人,现在都重整旗鼓准备要重新来争宠了。

    在彦莹眼里,秦王是一个没有真心的人,他根本就没对哪个女子动心过,可那程思薇却偏偏想不通,一定要为了这几分宠爱每天长吁短叹。莫非她是真心爱着秦王的不成?爱上一个浪荡子,那就只有自作自受的吃苦了。

    “母亲。”彦莹朝程思薇行了一礼,小声说道:“我有个绝密的事情要告诉你。”

    程思薇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见彦莹神色凝重,这才换了一副脸色:“什么绝密的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母亲,既然是绝密,自然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彦莹轻轻扶起了程思薇:“三花扶母亲到内室说话。”

    程思薇并没有反对,招呼了黄妈妈一声:“妈妈,咱们走。”

    她的身子挺得笔直,可走起路来行动却很迟缓,恍惚间已经变成了一个迟暮之人。彦莹在一旁看着程思薇,发现她的眼角处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不由得心中一惊,去年见着程思薇,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如何进了秦/王/府以后,便这般衰老得快?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就已经好像到了她应该到的年纪。

    第二百九十章解答

    关上了门,内室里沉沉的一片,除了从天窗上漏下来的阳光显得很有活力,匆匆一眼扫过去,内室跟程思薇的脸孔一般,阴沉得没有半分欢喜颜色。

    黄妈妈站在门边,开了一扇窗户,探出头看了看四周,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外边没人。”

    “母亲,我听到了一桩不得了的事情。”彦莹脸色有些慌张:“我刚刚从角门过来的时候,听着那边有几个婆子在说闲话,讲有位管事妈妈出门办事,遇着了一位和亦非长得一样的年轻公子!”

    程思薇的脸瞬间就有些发白,她努力的装出不屑的神色来:“这也是奇怪了,今日还有与非儿长得一样的人?怕是那婆子眼拙,看错了罢?”

    彦莹瞧着程思薇那眉宇间稍瞬而逝的一抹惊慌,心中便有了几分底,看起来……或许那妇人说的是真话。“母亲说得对,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有不少,她们这也真是大惊小怪!只是她们说得唾沫横飞的,大概都是见不得我们过得好。”彦莹装出了一副气愤神色来:“她们还说好像那管事妈妈已经将这事情去告诉了王妃呢!”

    “什么!”程思薇这才惊慌了起来,秦王妃若是知道有个人与简亦非长得相似,定然会要去彻查这件事情,当初她就提出质疑来,说简亦非不一定是秦王的儿子,还是秦王一力承担了下来。

    程思素现在是抓住一切机会要来打击自己,若是让她查出了简亦非的身世,那自己就……程思薇不由得冷冷的打了个寒颤,既然那年轻公子已经在京城出现,以程思素的手段,要在京城里查一个人,那不是轻而易举?

    程思薇额头上的汗珠子滴滴的落了下来,一张脸白得就如纸一般,黄妈妈见着她那模样,慌了手脚:“侧妃,侧妃,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程思薇捂着胸口摆了摆手:“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三花你也莫要听太多,那些下人们嘴巴子闲得慌,总要扯些事情来说的。”

    彦莹见着程思薇这样子,心里顿时了然,她点头笑道:“可不是呢?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她们无聊说着玩的,这世上有的是相像的人,有些不过是眉毛眼睛像,别人瞧着就像了十成十,不都是被她们传出来的?”

    程思薇得了这安慰,却依旧没有心里头舒服些,她缓缓的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

    此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烟书在外边敲着门喊道:“侧妃,丽美人生了个儿子!”

    “生了个儿子!”程思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彦莹赶紧走上前一步,掐住程思薇的人中,朝黄妈妈喝道:“快些去拿嗅盐过来!”

    黄妈妈抹着眼泪往旁边小屋子走了过去,一边嘀嘀咕咕:“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王妃一直说要是丽美人生个儿子,她就要将那儿子养在膝下,到时候替他去请封世子呢,现在丽美人真的生了个儿子,到时候世子之位落到那小公子头上,现在侧妃就活得艰辛,可等着秦王百年以后,只怕秦/王/府会没她容身的地方了。

    彦莹手忙脚乱的弄了一阵,才将程思薇弄醒过来,她惨白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望着屋顶,空洞而无神。彦莹守在她的身边,心中也不好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任何语言这时候说出来,全只是苍白无力。

    “母亲,母亲!”蹬蹬蹬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才一回头的光景,简亦非便已经到了床边,他的眼睛望着程思薇,有说不出的焦急:“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非儿,你怎么过来了?”程思薇这才缓过神来,看了看简亦非:“你不该在卫所吗?”

    “我已经安排了手下做事情,母亲你就别担心了。”简亦非焦急的望着程思薇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彦莹轻声道:“丽美人生了个儿子。”

    简亦非握住了程思薇的手,轻声道:“母亲,你不是有我吗?你管她们生不生儿子,又会生几个儿子?你若是觉得不痛快,不如搬了出去,跟儿子一块儿住便是了。”

    程思薇的眼睛里有了些泪意,她望着简亦非,摇了摇头:“不,母亲是你父王的侧妃,当然要住在这秦/王/府里。”很多的事情,非儿都不明白,他始终是哪个单纯的孩子。程思薇望着简亦非,小时候的时候一幕一幕的浮上了心头,真是百感交集。

    “母亲。”简亦非很是无奈,望了望程思薇,又望了望彦莹:“我和三花都想接你去田庄哪!母亲,我们今年想着要重新盖一幢宅子,要有很多屋子,母亲可以天天逗孙子玩……我昨日不才告诉过母亲,三花有了身孕,今年年底母亲就能见着你的孙子了!”

    程思薇的眼睛从彦莹的腹部瞥过,见着那里还是平平坦坦的一片,她淡淡一笑:“母亲也想见见孙子呢,只不过还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去呢。”

    “母亲,你这是在说什么话!”简亦非着了急,赶紧坐到了床头,一边握着程思薇的手,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母亲你这是身子不舒服在说糊涂话,我让他们赶紧给你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程思薇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非儿,你自去忙罢,怎么能离开卫所这么久呢?我这里你就别管了,三花,你也回田庄去,好生养着身子。”

    “侧妃。”黄妈妈送了简亦非与彦莹出院子,转身走了回来,见着躺在床上的程思薇满脸灰败,心中难受:“侧妃,早知是这样儿,咱们还不如不来这秦/王/府呢。”

    “不,我要来,我一定要进来!我要住到这里,每日能见着王爷,能看着她满脸的不舒服!”程思薇咬了咬牙,挣扎着坐了起来,气喘吁吁道:“黄妈妈,上回我交代你做的事情呢?你有没有去做?”

    黄妈妈胆怯的回避着程思薇的目光:“……还未曾。”

    “快些快些,这两日里头就给我办好。”程思薇的脸孔有几分扭曲,不能让程思素那个贱人查出简亦非的身份,万一她得了手,自己就无路可走了,必须赶在程思素动手之前抢先布子,无论如何也要走先手!

    简亦非扶着彦莹从秦/王/府走了出来,两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格外顺畅,这秦/王/府瞧着繁花似锦,可走到里头,却嫌阴沉。彦莹尤为轻松,她笑着望了一眼简亦非,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与他的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终于可以放放心心的将孩子生下来了,他会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

    “三花,你在笑啥?”简亦非有几分吃惊,三花怎么好端端的就笑了起来呢?

    “我在想我们的孩子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彦莹将头靠到了简亦非的肩膀上:“我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帮着我干活,就像他父亲一样。”

    “不不不,我希望她什么事情都不要做,每日里打扮得精精致致的陪着我们说话就行。”简亦非咧嘴笑了笑:“要是个女娃就好了,肯定跟你一样美。”

    彦莹抿嘴微微的笑,舒舒服服的靠在那里,听着车轮辘辘的响着,与春日里的鸟鸣混合在一处,欢快而喜庆,就如新的生命在不断的滋长着,仿佛能听着那细小的声音在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彦莹安安心心的在田庄里养着身子,能吃能喝,十分舒服,一想到自己能生孩子,彦莹就格外快活,她摸着肚子,不住的暗呼侥幸,若是那日没见着简亦非的弟弟与他的生母,只怕自己已经下手了。

    好险,好险。

    “少夫人,少夫人!”窗户外边响起焦急的呼唤声,彦莹刚刚一抬头,就见秀文秀珠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不得了,可不得了啦!”

    “你们慌什么慌!什么事情,慢慢说!”彦莹瞅了两日一眼,见她们额头上全是汗,神色紧张,脸色惨白,心里也是奇怪,百香园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素来稳重的秀文都这般慌慌张张的?

    “秦/王/府……”秀文捂着胸口说了一句,彦莹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秦/王/府,那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可秀文下边的话又让她震惊了:“秦/王/府里发生了命案!秦王死了,王妃死了!”

    “什么?”彦莹惊得站了起来:“秦王和王妃死了?”她马上想到了程思薇,这事情是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侧妃呢?侧妃可安好?”

    “侧妃也死了!”秀珠呼呼的喘着气道:“全死了!”

    “全死了?”彦莹望了一眼秀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思薇也死了?那究竟是谁下的手?她原来还以为是程思薇做下的手脚,可现在瞧着又不像,程思薇要杀秦王与王妃,难道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忽然想起程思薇那日里头说的话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我的孙子呢。”

    彦莹屏住了呼吸,这句话里分明就有那种生无可恋的意思了,莫非……程思薇因爱生恨,索性拿自己的性命搭在了里边,这样才得了手,将秦王与秦王妃全都谋算了?

    “赶紧给我备马车,我要过去看看。”

    第二百九十一章

    秦/王/府的大门站着一队羽林郎。见着彦莹过来,大喝了一声:“是谁?秦/王/府已经被封,无关人等不得出入!”

    彦莹笑了笑:“我是秦王的长媳,算不得无关人等。”

    “你?”那喊话的羽林郎上上下下打量了彦莹一番,有些犹豫,这时旁边走到一个穿着暗红色常服的官员,匆匆奔到彦莹面前:“少夫人,快些请进。”

    这人是刑部查案的官,曾经见过彦莹一次,识得是简亦非的夫人,秦王的儿媳妇,哪里还敢阻拦?赶紧带着彦莹走到了大堂那边。

    大堂里停着几具尸体,脸色皆是青白,有些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去。简亦非正跪在一具尸体前边,一动不动。彦莹慢慢的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那尸身,果然是程思薇。

    她穿得十分精致,瞧着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簪子首饰搭配得十分得体,描眉画眼,一样都没有错过。彦莹慢慢的在简亦非旁边跪了下来,出神的看着程思薇。她现在显得很平静,眉宇间也不见那日的忧郁,仿佛还带着笑容。

    她走的时候,心情应该很是轻快,彦莹望着程思薇,心中低叹一声,那日自己不过只是想知道简亦非究竟是不是程思薇的儿子,这才用了那诈骗的法子,没想到程思薇竟然真相信了,心虚情急之下,做出这种决绝的事情来。

    彦莹有几分懊悔,要是当日直接问程思薇,不假口说那管事妈妈告诉秦王妃就好了,或许程思薇还不会这般下手呢。她跪在程思薇面前,不敢再看她的脸,心里很是忐忑不安。简亦非就在她身边,脸上一副悲伤的模样,眼泪掉了个不停,彦莹从怀里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亦非,别难过,你还有我呢,还有我们的孩子呢。”

    简亦非转过脸来,望着彦莹,哽咽着道:“母亲,不在了,不在了。”他伸手抓住了那帕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道:“三花,还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案子查了好几日,也没找出真凶来,只因这事情实在是蹊跷。秦王得了儿子心中高兴,吩咐府中设宴,阖府欢庆。可没想到吃得正高兴,秦王那一桌子坐着的人就个个不舒服起来,下人们慌了手脚,赶紧跑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到了秦/王/府的时候,回天乏术,那一桌子人都死了。

    秦王、秦王妃、侧妃、有了身孕的月美人,还有几个得宠的美人。

    刑部仔细勘察了现场,菜里头没有毒,那极有可能是揪里头有毒了。可那一桌的酒已经喝得干干净净,而且当时是先喝酒再上菜,刑部的人提物证时,那里有好几十把酒壶,都洗过了,根本就没法子去判断是不是在酒里下了毒。

    即便是酒里下毒,也找不到下毒的人,那日的人实在太多,将秦/王/府的下人捉了去,个个都大声喊着冤枉,谁也不承认自己做了手脚。刑部大牢里关着秦/王/府好几百口人,一时间竟然有牢满为患的感觉。

    关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也没审问出个结果来,刑部只能如实禀报,皇上甚是震怒:“都是一帮酒囊饭袋!这案子怎么就查不出来呢!”

    彦莹心里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可她却不能去将这事情说出来,否则说不定简亦非会惹上麻烦。可她又觉得关在大牢里的那些下人们实在可怜,想了又想,最终递了快牌子进宫,请求见皇后娘娘。

    “三花,你来见本宫有何事?”王皇后看了一眼彦莹:“听说有了身孕,也不在府里头好好养着,为何又进宫来觐见?”

    “皇后娘娘,三花有一桩事情,很想来与娘娘说说。”彦莹诚挚的看着王皇后,声音里充满了崇拜与赞美:“我觉得娘娘乃是天下最开明的,也是最仁心的人,所以这才斗胆来向娘娘进言,若是三花说得不对,还请娘娘恕罪。”

    王皇后饶有兴趣的看了彦莹一眼:“你且说来听听。”

    “娘娘,我想我们秦/王/府的惨案,下人肯定是不会做的。”彦莹低眉道:“死的全是主子,下人却毫发无损,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王皇后半闭着眼睛道:“你说下去。”

    “三花虽然在秦/王/府住得不久,可也知道这后院的争斗如火如荼,故此猜测这下毒之人,定然就在那一桌里头。”

    “那你说,是谁?”王皇后睁开了眼睛,脸上一片冰凉:“王妃?侧妃?还是那几位美人?”

    “三花以为娘娘应该心中有数了。”彦莹淡淡道:“我想,娘娘的猜测应该与我猜的是一样。谁处在劣势,谁便是那下毒之人。”

    王皇后嘿嘿的笑了起来:“三花,你竟然这般胆大!你可知道,你这般说,意味着什么?”

    彦莹挺直了背,一双眼睛丝毫没有回避:“彦莹只是觉得那些大牢里的下人可怜,不该由他们来受过。我想皇上与娘娘都很是圣明,焉能被赐假象迷惑?这真相揭穿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所以三花索性自己来挑明了说,希望将那些下人放过。”

    “可是,若照你这般说,你那夫君可就有连坐之罪了。”王皇后瞥了彦莹一眼:“本宫早两日还在与皇上说,要让简亦非继承了秦/王/府,若是他母亲下的手,那又怎能再将秦/王/府交到他的手里?”

    “娘娘,请将我夫君贬为庶民,让他来跟三花种田种花。”彦莹朝王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只要留着亦非一条命,我们去那里都好,哪怕是回肖家村种田。”

    “你想得倒美,你们走了,谁给大周来培植嘉禾哇?”王皇后呵斥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却有些缓和:“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

    彦莹抬头看了王皇后一眼,就见她脸色并不严厉,心中有了底气,朝王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慢慢的由裁春送出了未央宫。

    “少夫人,你也太大胆了些。”裁春伸手擦了擦汗珠子:“我站在旁边听着,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呢。”

    彦莹笑了笑:“这事情盖不住,迟早会被知道的,不如我自己早些说出来,说完以后这心也踏实了。”这大牢里关着几百号下人,她若是不闻不问,真跟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

    “好在娘娘没责怪。”裁春笑着将彦莹塞过来的银子放到了袖袋里:“娘娘也真是喜欢少夫人,当然,也是少夫人自己有本事。”

    过了几日,这案子就结了,说是查到几个江湖大盗想到秦/王/府盗窃财物,所以在酒中下毒,想趁乱下手等等。这结案写得很没有说服力,但那些大盗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京城的百姓听了也只是啧啧惊叹:“这般大胆,竟然连秦/王/府都敢去杀人抢劫!”这里头的真相,就这样被带了过去。

    那些关押的下人都被放回了秦/王/府,圣旨下,简亦非袭爵,但封号被降了一级,成了礼郡王,彦莹成了郡王妃,秦/王/府赐给两人居住,只是将门口的牌匾换成了礼郡王府。

    简亦非与彦莹接了旨,两人面面相觑,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母亲……”简亦非心中难过,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青衣卫,办过那么多的案子,如何不知道这案件应该就是他母亲程思薇的手笔?只是他一直没敢说出来,只是闷到了心里,生怕自己说出来,母亲便是连全尸都落不着。现在刑部结了案,他也算是放了心,不管怎么说,母亲还是没有担这责任,若是皇上不愿意让她葬到秦王的墓地旁边,自己便替她买一块地安葬了便是。

    他拿着那圣旨供在了香案后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扶住了彦莹,低声道:“三花,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秦王就是侍妾太多,弄得后院一团糟,最后自己还赔上了性命。简亦非非常不能理解,为何秦王会喜欢那么多女人,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大,竟然能装下这么多!

    “哼,愿意你还没想一心一意对我?是看见秦王因为后院不安宁丢了性命,你这才着急了?”彦莹一把揪住了简亦非的耳朵:“你说你说,是不是这样?你原来是不是打算三妻四妾来着?”

    “哎呀呀,三花,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简亦非一把将彦莹抱住:“有你一个就够了,我才不会去想别的女人呢。”

    彦莹朝他笑了笑,妩媚动人:“简亦非,你放心,你要是敢三心二意,我才不会赖着你。”

    “是我赖着你,你可别赶我走!”简亦非可怜兮兮的将脸贴了过来:“你难道想咱们的女儿没了爹?”

    阳光晴好,春日的花朵开得正盛,微风吹拂,枝头花瓣飘零,一朵一朵,落满了一身,那芬芳馥郁的气息,熏得人的心都发软了起来,远远望见那青翠的山峦,心中无比欢喜。

    日子会越来越好,这田园也必将是一片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