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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不会和讨厌的人翻脸。但现在,冯诗蓝绵里藏针的言行已经令她感到极度不适。
她重重闭了闭眼,抱臂,启唇,半个字音都尚未吐出,沈飞白突然扬长手臂摸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眼里浮出一丝宠溺和无奈,唇角挂笑:“小佑从小就有很多人追,我都习惯了。”
周霁佑头一回体会到什么是呆滞。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愣愣的,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重重叠叠地缥缈而去,耳畔不停回响的只有他低醇磁性的嗓音,他说,他都习惯了。
上次,景乔表妹请客时,他开玩笑说为她长脸;这次,岂止长脸,他都在她脸上贴金了。
她怔愣不言,冯诗蓝更是抿紧嘴唇,一番早已打好的腹稿梗在喉咙里迟迟未能一吐为快。
之前一来一往的对话,都是周霁佑在开口陈词,这个男人一直沉默着,哪怕做出一个点头的回应,都是内敛安静的神色,礼貌,却又疏离。
此刻再仔细观察他,发现,他瞳仁依然漆黑如墨,但不似方才的平静如水,而是微微漾起温柔波纹。
眉目清俊,眼神细腻,搭配他抚摸周霁佑的动作,冯诗蓝心情复杂难辨。
沈飞白揉她脑袋的力度极轻,末了,见几缕碎发还是不可避免地翘起,准备收回手时,顺便向后顺了顺,帮她抚平。
他神情看上去很是专注,目光落在她发顶,并没看她。
周霁佑微仰视线,扫过他轻抿的唇,一路直上,抵达那双深邃安谧的眼睛。
恰巧,他理好她头发一低眉,与她目光倏然相撞,唇角微展,笑容润朗明净。
她不躲不避,凝神细望。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潭,极深,且有回流。
她被冯诗蓝燃起的情绪就这样被他自然而然的言语和动作轻易压灭。
不气了,还有什么好气的,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击方式。
不愿再和冯诗蓝多费口舌,她看向她,环起双臂,抬下巴指走廊转角处,似笑非笑:“冯师姐,那边那位好像认识你,一直盯着你看。”
冯诗蓝心脏一震,不用去寻她所指方向,自己就本能地看过去。
一张已经明显不耐烦的面容,在光线昏昏暗暗的环境下,更衬出几分躁郁。
她倒也镇定,挥挥手,转回头一脸惊讶:“还真是熟人。你们接下来去哪儿?有事忙就去吧,我到那边打个招呼。”
周霁佑没说话,阖眼轻颔首,表示:请便。
冯诗蓝与二人道过再见,向转角迈步。
男生脸色难看,她赔笑脸的同时不自禁回头,早已寻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
寒风刺骨,一出商场,仿若无数银针扎脸上。
之前的闷热一扫而光,寒意从脚底板渐渐涌上全身,周霁佑戴着棉手套,就连手心的温热在气温的强势攻击下都难以兜住。
呼出的热气一捧接一捧,像白蒙蒙的雾气在面前一缕缕化开。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在影院里还柔情蜜意地帮她一致对外,冯诗蓝一转身,他低低说一句“走吧”,然后也没管她,自顾自迈步往前。
跟在他身后从商场七楼一路思考至中庭,又走出旋转门来到马路边,思来想去,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到结婚的问题上。
抵达公交站,她拿手背在他胳膊上拍拍,肥嘟嘟的手套打在他羽绒衣外套,响声里透出一丝光滑质感。
他微一转头,看着她。
北风呼啸,吹得他额前碎发飞扬,一双眸色不复之前清润,鼻息间的薄雾似无声无息地蔓延进他眼底,比平日更深不可测。
周霁佑手还停在半空,五指微微蜷缩,收了回来。
“你……别误会啊。”不知怎地,一张口,声音这样软。
梗了梗,别扭地抿了一下唇,她目视前方,盯着车水马龙的路面。
“我又没说不想和你结婚,你急什么。你之前用苦肉计逼我答应给你一次机会,怎么,现在又想欲擒故纵,逼我答应嫁你?”
她嗓音轻飘飘,有种阴晴不定的意味,听不出情绪。
旁边一同等车的一对男女以及一位老大爷,被她话音吸引,偏眸探看。
老大爷已是古稀之龄,耳聪目明,站周霁佑身侧眯眼一瞄,声音低哑,北京腔味浓厚:“诶,小伙子,你不是播新闻的那个主持人吗?”
面对老人家,沈飞白回过神,即刻展露一丝笑容,问候:“大爷您好。”
老大爷腿脚利索地走到周霁佑背后,近距离和沈飞白说话,左手不停随语意而摆动。
“你以前主持早间新闻,我家老婆子能记住你,我记不住。后来你去了晚间的那个今日聚焦,我说句真心话,一开始我就只是觉得你眼熟,还是对你没多大印象,但自从片子里全都是你在采访,我还真就把你这张脸记住了。”
他大拇指一竖,“年轻人,好好干,你们这节目反映了现实,不虚伪。”
被老大爷善意地一打岔,结婚问题再次搁浅。
拥挤的公交车上,周霁佑被迫贴靠后车门旁边的一个小角落,沈飞白单手握扶杆,迎面而立,将她保护在他的势力范围。
也许是又被有些乘客认出来了,又也许是他们的姿势颇为暧昧,总有人偷偷打量。
周霁佑背靠身后的挡板,仰头望他,揶揄地开玩笑:“等你以后成名了还看得上我吗?”
她承认,她是在没话找话。或者,还隐含一丝难言的情绪在内。
沈飞白低眸,黄昏一点点临近,他半边脸被映上一片金黄。他抿紧唇,看着她,一直看着,眸底的墨黑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周霁佑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嘴角轻扯:“我看你挺有主见的,既做主播又做记者,的确不失为一个快速立足的方式,至少出境率高啊。”
一个好的记者可以搜集一个好的选题,一个好的选题可以制作一个吸睛的栏目。反过来,一个家喻户晓的栏目,可以成就一个崭露头角的新闻人。
缩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不匀。
她没想过说那样一句带刺的话,但很多事情控制不了。
看着他喉结轻滚,又看着他眼眸益发沉暗,她又说:“我看,结婚的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万一你以后后悔了……”
“只有你……”他灼然冷静地打断她,“我心里只有你。”
熙攘的车厢,摩肩接踵的乘客,气味混杂的封闭空间。
身体的间隙只有一寸,她隐约察觉他浑身绷紧所传递出的那丝压迫感。
忽然很想把前面说的那几句浑话都收回来,可惜不可能,她又没法儿道歉,就只能别开眼,岔开话题,随口问他:“你……为什么要当出镜记者啊?”
或许是错觉,余光里,离得最近的那个女人似乎把耳朵往这边探了探。
沈飞白始终低头看着她,默了半晌,才说:“融入到新闻当中,认识得越深刻,呈现的才越深刻。”
他声音依然压得很低,她不知那个女乘客听没听见,反正她听见了。
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声名远播的新闻人,她坚信。
她没再说话,他也没再出声,下公交后,徐徐步行回到公寓楼,他替她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她拿钥匙。
开门后进屋,她回头看他一眼,开鞋柜取拖鞋时,一并把他的也取出来。
她坐软包长凳上换鞋,他没坐,直接站着换的。
她趿拉上拖鞋后,起身,想破开两人之间这层冰河,却无从下手。
挂上大衣,刚要往屋里走,他在身后捉住她手腕一拉一扯,猝不及防就被他扣怀里。
掌心压在她后脑,低头噙上她的唇,用力吻她。
他搂她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费力才将两条手臂从他的禁锢中重获自由,主动环搂他,五指插|入他硬质的短发。
她比以往热烈,像是寻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突破口,抓住,进攻,牢牢掌握在手里。
本就离门近,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往前压,他向后一退,鞋跟就抵了门沿,咚一声,背也撞上。
温度一点点升高,呼吸炙|热,他勾卷她的舌,带着她一转身,砸向门板时,手垫她背后,隔护。
掌心从后脑移至后颈,钻在松松的毛衣高领里。
细腻的肌肤被那两个茧磨着,痒,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胸腔阵阵起伏,咬着她唇,手滑出高领,顺锁骨往下,轻轻覆在一个位置,不动,嘴唇也不动,夜色般的眸盯住她,哑声问:“怕吗?”
好像只要她说怕,他就会把手挪开。
周霁佑气息不稳,毛衣虽是宽松款,但一只掌心放在那儿,哪怕只是贴着没用力,还是陌生得浑身轻颤。
她不答反问:“你还生我气吗?”
他缓和呼吸,抿唇不言。
周霁佑说:“你不生气,我就让你摸。否则免谈。”
也只有她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沈飞白心情难以明辨,再次亲上她,胸腔震动,低低地笑:“小佑……”
嘴一动,手也轻柔地开始动。
周霁佑颤颤地说不出话,伸手阻拦,把他手推下去,空出口来强调:“回答我,你生不生气了?”
“我生不生气很重要?”他嘴唇贴着她。
周霁佑心里堵,不吭声。
他轻叹着,用鼻尖蹭蹭她,被她强行推下去的手在毛衣边缘摸索着进去。
她一下双腿发软,缩在拖鞋的脚趾头齐齐蜷着,他揉着那儿,咬她嘴唇。
“机构老板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