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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城宁王府。
半晌落了一阵雨,雨后空气清新,竹林苍翠。
叶翎抱着晚晚补觉的时候,洛璃见到了凌竹。
凌竹已收拾过,换好衣服,神色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也没有受伤,比起在圣岛的时候,整个人都清瘦不少。
洛璃知道这是小洛洛的亲姨,且在这次对付端木父子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因此对凌竹十分客气,其中多多少少夹杂着几分对凌兰的愧疚。看到凌竹那张脸,总让洛璃忍不住想起他那惨死的儿媳。
凌竹一见小洛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抱着小洛洛痛哭了一场。
小洛洛并不认生,平素在家里,谁抱都是乐呵呵的逗他玩儿,没见过这阵仗,这会儿在凌竹怀中,像是被吓到了,呆呆的,也不笑,扁着嘴,泫然欲泣地看着洛璃。
洛璃心疼孙子,但也不好对凌竹说什么,见叶尘的身影在门口闪过,连忙开口叫他进来。
小洛洛看到叶尘,就乐了起来,伸着白胖的小手求抱抱。
叶尘跟凌竹简单打了声招呼,就把小洛洛抱走了,说他们要一起去划船。
“对不起,洛叔,我只是一看到孩子,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妹妹……”凌竹抹着眼泪说。
洛璃叹气,“人死不能复生,想来你们姐妹曾经效忠端木尹,都是身不由己。如今端木父子死的死,废的废,再翻不了身,你也不必再担心,不如安心在宁王府留下,小宝若是能多你这个亲人,自是再好不过。”
“这……”凌竹苦笑,“我曾为端木尹效力多年,身不由己做了许多错事,怕是祁蓁姑姑和宋公子都不想看到我。”
洛璃摇头,“不会的,你不要想那么多,此事过后我会跟小叶讲。你只安心留下,先好好休息几日。小宝认生,等熟悉就好了。”
“多谢洛叔。”凌竹点头应下。
叶翎苏醒的时候,已临近正午。
睁开眼,就见南宫珩换过衣服,坐在窗边,晚晚站在他腿上,父女俩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外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南宫珩回头,眸光粲然,“小叶子,是不是饿了?我跟师兄说了,今日给你加餐,好好补补,你最近都瘦了。”
“娘,你想吃我做的菜吗?我给你做吖!”晚晚趴在南宫珩肩头,可爱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
叶翎摇头,“谢谢,我不想。”
晚晚做的菜=竹叶杂草各种花花一锅乱炖,看着就有毒的样子……
叶翎下床,舒展身体,感觉满血复活,肚子就叫了起来。
午膳只叶翎和南宫珩带着晚晚一起吃的,没去跟大家聚餐,夫妻俩难得享受了一下悠闲时光。
回头想想,这几年到处奔波忙碌,便是在家里,也要操心里里外外大小事,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麻烦不断,风波不停,不缺快乐幸福,但真正放松的时候着实不多。
“娘,坏人是不是都死光光啦?”晚晚问。
叶翎摇头,“坏人永远不会死光的。”
“为什么呢?”晚晚不解。
“只要有好人,就会有坏人。”叶翎说。
“这又是为什么呢?”晚晚更加不解。
“因为有坏人,才有好人。就像有黑夜,才有白天。”叶翎说。
晚晚眨眨眼,“爹,娘是在念经吗?”
南宫珩哈哈笑,“是。”
叶翎保持微笑,“晚晚,承认自己笨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晚点点头,眼睛亮晶晶,“是呀我好笨的!娘你是不是想打我?”
叶翎:……苍天啊大地啊怎么又又又又又来了?!
晚晚吃饱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儿了,叶翎和南宫珩也没管她。
午膳后,阳光和暖,空气怡然。
叶翎和南宫珩出门,见孩子们在竹排上玩“击鼓传花”,击的是鼓,但传的不是花,是娃娃。
竹排在湖面上随风自由飘荡,几个大一点的,小傲月,晚晚,苏小糖,秦小易,在传小洛洛,叶尘击鼓。
鼓点停下,小洛洛在谁怀里,就要背诗一首。
这规则是叶尘定的。本来苏小糖说的是吃一串糖葫芦,秦小易说打个拳,小傲月说跳个舞,晚晚说的是被她扎一针……
胖嘟嘟的小洛洛被传来传去,笑得见牙不见眼。
洛璃坐在湖边乐呵呵地看着,见叶翎和南宫珩走过去,起身打了声招呼,打算去给孩子们拿点果子过来吃。
叶翎和南宫珩绕过湖边,进了风不易的竹楼,就见八卦正在喝他嫂子岳瑛专门给他炖的鸡汤。
岳瑛还在旁边念叨,说什么这次大难不死,等伤好了赶紧娶媳妇儿之类的话。
见到叶翎和南宫珩来了,岳瑛笑着起身,“周严没事,好着呢,就是流了点血,男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八卦立刻点头,被岳瑛瞪了一眼,“你哥怎么说你的?脖子不要乱动!”
“你们聊,我回去看孩子。”岳瑛话落又瞪了八卦一眼就走了。
“你嫂子对你挺好啊。”叶翎笑着说。
八卦轻咳,“说实话,就跟多了个娘似的。主子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哦,你想多了,我们不是来看你的,是找小风风有别的事。”话落,南宫珩揽着叶翎上楼去了。
八卦:……是他自作多情……
风不易还在潜心研究蛊王体的事。虽然过些日子叶缨和百里夙就能把玉简取回来,但对他而言,这是两码事。他素来只把前辈留下的东西当做参考,而不是依赖。
“又干嘛?”风不易抬头看了南宫珩和叶翎一眼,并不欢迎他们的样子。
“吐真丹还有吗?”叶翎问。
“人都抓回来了,该死的都死了,还要?”风不易神色不耐,伸手一指,“药方你们知道,药材就在那边,想要自己做去!我没空!”
叶翎点头,“我正有此意,你忙你的。”
两人就在风不易的书房里,占据另外一个角落,找齐吐真丹需要的药材,开始制作。
过了不知多久,风不易伸了个懒腰,抬头,见南宫珩和叶翎凑在一起还在忙,起身走过来,“你们要吐真丹干什么?小叶,你该不会要给阿珩吃,问他爱不爱你吧?”
“这你都能猜到?”叶翎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们打算互相吃,验证一下对彼此的真心。”
风不易嘴角抽搐,“你们是不是有病?你们说是不是有病啊?!验证出来万一结果不如愿呢?你们打算怎么着?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吧。”南宫珩很淡定地说着,抬头对着风不易笑,唇角戏谑一如往昔,“小风风,说不定,我的真爱是你呢!”
风不易白眼翻到天际去,“信了你们的邪!不过你们真是有病!赶紧做完从我这里滚滚滚!”
一刻钟之后,南宫珩和叶翎拿着制作成功的吐真丹走了。
“哎,阿珩,要不咱俩改天真的试试?”叶翎提议。
南宫珩摇头,“又不是百里人渣和你姐,不用试,我知道小叶子你很爱我的!你呢?”
叶翎点头,“彼此彼此。”
要说为何叶翎和南宫珩又专门来风不易这里弄了吐真丹回去,很简单,给府里新来的“客人”用的。
凌竹,一个原本对端木尹忠心耿耿,最后关头突然叛变,且亲手杀死端木尹的人。
凌竹的理由是,她的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她要替妹妹报仇。说实话,合情合理,但同时,也无法验证。毕竟凌兰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真正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至少从叶翎的角度,若是凌兰的祖父真的在乎这个孙女,若是凌竹真的疼惜这个妹妹,以这对祖孙在端木尹身边的地位,凌兰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端木尹是他们迄今为止面对的最恐怖的敌人,又在体内有转生蛊的情况下死去,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即便亲眼见过端木尹的宿主被砍成两截,南宫珩和叶翎也无法完全放心。
就连上官箬那个贱人,当初找到的同生宿主都不止一个。客观来讲,叶翎认为端木尹的底牌应该比上官箬更多才合理。
当然,凌竹或许没问题,是叶翎和南宫珩想多了。不过既然她是小洛洛的大姨,且打算留下,验证过才好放心。
况且,吐真丹取材方便,使用简单,无副作用,何乐而不用?
叶翎跟洛璃打过招呼,洛璃有些意外,但对此是赞成的。虽然他觉得凌竹应该没问题,但谨慎些总没错,万一凌竹有问题,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是洛璃的命根子小洛洛,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晚膳时,洛璃亲手把药下在了凌竹的汤里,当时凌竹正在逗小洛洛玩儿,并没有看到。
见凌竹喝了汤,眼神变得迷蒙起来,洛璃抱着小洛洛起身过去打开门,让南宫珩和叶翎进来。
小洛洛见到南宫珩就笑得眯起眼睛,南宫珩把他抱过来,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儿,觉得手感忒好。
“端木尹死了吗?”叶翎看着凌竹问。
凌竹目光呆滞,喃喃地说:“没有。”
洛璃面色一沉,果真有问题!
“他还有宿主?”叶翎冷声问。
“是,在天沐国,还有一个宿主,只有我和我爹知道,端木彦也不知道。”凌竹说。
“所以,你的背叛,不过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用凌兰当借口,混过来当细作,同时,帮助端木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遁,让我们相信,他真的死了?”叶翎冷声问。
凌竹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凌兰的死,跟你有关系吗?”叶翎问。
“她背叛主子,死有余辜。主子安排,自有用意。”凌竹说。
叶翎心下了然。
若凌兰不惨死,凌竹哪里有机会骗宁王府的人,以报仇为由,杀端木尹,而后假装姐妹情深混进来呢?
作为端木尹的属下,凌竹跟其他人一样,都被刻意用过一次迷心针,来避免审问。她这两日的表现,是一场完美的“投诚”。
端木尹有机会自杀的时候却苦苦熬着,不管什么屈辱折磨都受着,原因很简单,以他的性格,若是选择自杀,必然还有退路。一旦让南宫珩和叶翎知道他活着,就会有所防备。
而他精心设计之下,让自己死在“叛徒”凌竹手中,给叶翎和南宫珩一种假象,认为他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如此,端木尹便成功了。让细作凌竹混到南宫珩和叶翎身边,而他改头换面,再次出现时,便是擦肩而过,叶翎和南宫珩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凌兰的死,也是当初端木尹下的一步棋,以备不时之需。虽然结果崩坏,但最后关头,凌竹这枚棋子,还是给了端木尹再一次生机。
“端木尹的宿主身份、姓名、样貌特征,你知道什么,事无巨细,统统讲出来。”叶翎冷声说。
凌竹确实知道,在吐真丹的作用下,一五一十地告诉叶翎,如今的端木尹是什么人,什么样。
“他在天沐国还有多少属下?”叶翎问。
“包括我爹在内,还有十几个人。”凌竹回答。
“在何处?”叶翎问。
凌竹说了一个叶翎并未听过的岛屿名字,叶翎又问方位,凌竹讲了个大概。
“他可交代过你,日后如何联络?”叶翎问。
凌竹微微摇头,“主子说,待他再次归来,自会找我。在那之前,让我什么都不要做,只好好在宁王府里待着,获取你们的信任。”
“你自己,有转生蛊和宿主吗?”叶翎问。
凌竹摇头,“没有,主子说要帮我找,但迄今为止尚未找到。”
“你为何对端木尹如此忠心?”叶翎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主子心智天下无双,是天生的王者,我三生有幸,得到追随他的机会,甘愿赴汤蹈火。”凌竹说。
叶翎轻嗤,“天生的王者?天生的贱种才对。原来端木尹深谙洗脑之术,这迷魂汤的效果挺霸道的。”
吐真丹药效过去,凌竹渐渐清醒,见到南宫珩和叶翎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道不好!但她面上不显,揉了揉额头,垂眸,神色抱歉,“我许是太累了,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两位何时来的?”
洛璃冷哼一声,手中的筷子在凌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贯穿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南宫珩捂着小洛洛的耳朵,小洛洛以为南宫珩在跟他玩游戏,小脑袋往他怀里拱,像个小虫子一样,乐得咯咯笑。
虽然洛璃的内力都给了叶晟,但气势还在。他当下看着凌竹,心中一阵后怕,再次感叹自己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很有问题。亏他还以为凌兰的这个姐姐是个好的,为小洛洛多了一个亲人而高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尹真正的心腹爪牙!凌兰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若非叶翎和南宫珩谨慎,凌竹没有暴露的话,等她哪日动手,最可能受伤的,就是小洛洛!想到这里,洛璃就恨不得撕了她!
凌竹惨叫着,狠狠一扯,她的手血肉模糊,挣脱束缚,转身想跑。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片刻后,叶翎把凌竹踩在脚下,看着凌竹阴鸷森然的眸子,微微摇头,“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找死,我会成全你。至于你那主子,只会比你死得更惨。”
叶翎话落,亲自拽着凌竹,把她拖到了刑堂去。
柳莺服下了疗伤的药物,被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端木彦在另外一边,被铁锁链捆着脖子,蜷缩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开阳按照叶翎的吩咐,把凌竹也用铁锁链束缚在地上,离端木彦不远。
“柳莺,端木彦,祁逊,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端木尹还活着。”叶翎站在门口,语带笑意。
垂着头的祁逊身子抖了一下,柳莺双目凸出,皮包骨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笼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面色扭曲,声音尖利,“不可能!不可能!”
端木彦缓缓抬头,铁链窸窣,眼神从叶翎身上掠过,死死地定在了凌竹身上。
“你们跟他比,早就是手下败将,便是短暂翻身,终究是蹦跶不起来的蠢货。”叶翎冷笑,把端木尹利用凌竹完美死遁的计划告诉这几个俘虏。
柳莺已经疯了。她此生最恨端木尹,却没想到,到头来,她被抓了,端木尹竟然成功逃了!
而端木彦也疯了,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朝着凌竹扑了过去,“贱人!贱人!贱人!”
亲生父亲出身是个臭乞丐,对他娘只有欺骗利用,过河拆桥杀他娘,不认他亲子身份却当养子……这些,已经让端木彦恨极了端木尹。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事关生死大事,端木尹多的一个宿主,连端木彦都瞒着,他逃命的时候,根本没把端木彦放进他的计划里面!
端木彦骑在凌竹身上,疯狂抽打,发泄着他的满腔怨愤和怒火。
而柳莺用沙哑干涩又迟钝的声音,说着最恶毒难听的辱骂诅咒,恨不得冲过去把凌竹给生吞活剥了。
祁逊突然笑了起来,又像是在哭,阴森渗人。
南宫珩出现在叶翎身后,搂住叶翎的肩膀,“很精彩,但再看下去容易呕吐,回吧。”
两人离开刑堂,牵着手穿过竹林,就见他们的竹楼外面站着一个人。
颀长清瘦,是楚明泽。
月光皎洁,孩子们都洗洗睡了,宁王府里清幽宁静,夜风吹拂竹林沙沙作响。
叶翎和南宫珩走到楚明泽不远处,目不斜视,叶翎笑言:“阿珩,夜色正美,我们到竹林里散步吧。”
“好啊!”南宫珩点头。
楚明泽无语地看着那对故意把他当空气的夫妻,轻哼了一声,“叶翎,你是想食言吗?”
叶翎微笑,“我怎么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约定?”
楚明泽黑脸,“叶尘那个小鬼的事!玉简!你少装糊涂!你答应我的,该兑现了!这件事月儿也知道,我还答应她,等恢复内力,要打败苏棠,她说给我吃糖!你若是食言,会教坏小孩子!”
叶翎轻咳,“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跟最是冷静理智的楚某人之间谈判会是这个节奏,拿孩子威胁我可还行?不过你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
“什么时候?”楚明泽要个准话。
“明日吧。”叶翎说。
楚明泽还算满意,抬脚走了。
翌日,叶翎和南宫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众人这才知道,端木尹那个杂碎,竟然还没死!
苏棠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啊啊!气煞我也!”
大家本来好好的心情这下子都又低落了下去,只觉端木尹那厮阴魂不散,让人郁闷。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倒也不必太担心。他现在变成了谁,什么样子,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难不成还要去天沐国找他?”苏棠一脸烦躁地问。
南宫珩摇头,“不。去找他倒是不容易,毕竟那贱人一直躲在见不得人的阴沟里,而且定会再来这边,反倒容易错过。”
“其实很简单,他再来,必然会经过千叶城,我们守株待兔就是。不必着急,过俩月再去都来得及。”叶翎说,“我们知道他活着,且知道他什么样,他不知道我们知道他活着,也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什么样,因此,他现在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以为自己完美隐身,其实已不足为惧。”
听到这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想出门出门,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不必担心。”南宫珩笑着说,“我们等百里人渣从千叶城回来,把宝宝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再去处理端木尹。”
事情发展到现在,固然端木尹再次用诡计逃生,仍有后患,但必然的结果是,他实力大打折扣,手中也没剩多少可用的人,唯一的优势是在暗处,不过只是他自以为的暗处。在南宫珩和叶翎这里,他已经过了明路,很容易便能想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最大的功臣,还是我们的神医小风风!多亏他做出了端木尹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吐真丹,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叶翎当众表扬风不易。
大家纷纷附和,苏棠一时兴起,嗨嗨地把风不易抱起来冲出去,扑通一声扔到了湖里,说是庆祝一下。
楚明泽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嗯,就是这个感觉……
风不易:……苏神经病你给我等着!
当天夜里,苏棠衣衫不整,跑到风不易门外哀嚎。翌日大家全都知道,他被蒙婧踹下床了。至于原因嘛,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回现在,风不易回去换了身衣服,又被南宫珩叫过来了,因为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柳莺和端木彦的内力,要给楚明泽和清羽。”叶翎说。
那对母子虽然受了伤,但内力都还在,可以废物利用。不用祁逊的,是因为他被关了那么多年,内力早就被废掉了。
“你答应过的,我要最强的那个。”楚明泽开口,一点儿都不客气,这也的确是叶翎承诺过的。
苏棠出言反对,“师弟,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是不是想挨揍?”
楚明泽不想理会苏棠,他不管,是叶翎答应的,不能食言,不然……他就去找小傲月告状,说叶翎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让孩子谴责她!
宋清羽表态,他都可以,叶翎和南宫珩做主。
“确实是我承诺过的,过往的事不提,楚明泽交出玉简,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因此,柳莺的内力给他,端木彦的给清羽。”叶翎一锤定音,并没有偏心宋清羽,歧视楚明泽。
除了苏棠之外,没人反对。苏棠反对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他跟宋清羽的关系好过跟楚明泽,仍旧把楚明泽当外人,认为楚明泽得到那样强的内力是威胁,而是因为……他不想比楚明泽这个混蛋弱啊啊啊啊啊……
不过当然,这件事本来就跟苏棠没关系,他反对是完全无效的。
风不易倒是无所谓,反正怎么操作,叶翎和南宫珩都会,他懒得管。
定下来之后,叶翎又给柳莺和端木彦吃了几日的补药,确保他们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然后才动手。
这种事如今已经很有经验,并没有任何风险,一切顺利,之后宋清羽和楚明泽就各自闭关去了。
柳莺和端木彦仍旧没死,不过已是半死不活地煎熬着。
端木彦突然又怨怼起柳莺,说柳莺蠢,骂柳莺瞎,怪柳莺看上端木尹,把他带来这个世上,却根本没有保护过他。
柳莺哭泣哀嚎,仍在求叶翎饶过端木彦,甚至想要见宁蓁,求求宁蓁放他儿子一条生路。
当然,刑堂里发生的事,含饴弄孙的宁蓁是不会知道的,知道也不会管。
一边快活人间,一边幽暗地狱,万般皆是因果。
府里的孩子们终于解禁了,如飞出笼子的小鸟儿,一个个开心极了,连续几日,天天组团上街玩儿。一群灵秀天成,可爱无双的娃娃,成了西凉城大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六月中旬,叶缨和百里夙如期归家。
叶晟割破自己的手指,血珠抹在玉简上,浅浅的字迹慢慢地浮现出来。
叶尘执笔,神色认真地把玉简上面的药方工工整整抄录在纸上。
“药材,倒没有问题。”南宫珩扫了一眼。曾经从虞家抢回来的珍稀药材,还有从天沐国那些家族扫荡得来的,很是齐全。
风不易被苏棠拽过来的时候,黑眼圈儿,鸡窝头,衣衫不整,打着呵欠,冲着叶缨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挥挥手,“叶姐姐你们回来了啊!”
叶缨蹙眉,“小风你这又是多长时间没睡?”
风不易晃了晃脑袋,“忘了。”
“小风儿叔叔,这个!”叶尘把药方给风不易。
风不易接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皱起来,转身往外走,一个趔趄撞到门上,捂着脑门儿冲出去了……
“这小子,又走火入魔了!”苏棠吐槽。
“小风风应该是想到了什么,随他去,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南宫珩很淡定。
叶缨问起家里的事,他们离开的时候,端木尹父子尚未解决。
听完叶翎讲的经过,叶缨微叹,“亏得你们谨慎,不然若真让端木尹和凌竹得逞,后患无穷。依我看,不去天沐国寻端木尹可以,但要早点去千叶城等着。那样一个毒蛇,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是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将永无宁日。”
“下个月,我跟阿珩去千叶城。”叶翎说,“先看看小风风打算怎么解决宝宝的事吧。”
再见到风不易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听风不易肯定地说,玉简之中记载的药方,的确可以解除蛊王体,让叶尘变成一个血脉正常的人,一众长辈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如今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风不易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眸中却透着得意之色,“我有办法让宝宝在性命无忧的情况下,保留蛊王体质。”
这是风不易潜心钻研,废寝忘食的结果,多了一个选择。
关于这件事,宁王府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长辈们都认为,彻底解除蛊王体最好,省得留下隐患,而且这样可以避免叶尘再被人盯上,更加安全。
但年轻一辈的某些人,得知多了一个选择之后,倒是觉得,留着蛊王体也不错,不是为了转生蛊,只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体质,是天赐至宝,为什么要扔掉呢?换个角度,这体质本身对叶尘就是一种绝佳的保护。
风不易的态度是后者。
南宫珩和叶翎听着大家争辩,对此没有表态。
最后决定权交给了叶缨和百里夙,作为叶尘的父母,让他们来选。
“蛊术是正是邪,不在于蛊术本身,而在于用的人。”叶缨面色平静,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决定让叶尘保留蛊王体的时候,叶缨话锋一转,“但某些东西,太容易让人生出邪念来,不该存在世间。小风,辛苦你,尽快把尘儿的蛊王体解了吧。”
风不易皱了皱眉,点头,“好,再给我三日。”
散了之后,风不易回到竹楼,坐下,微叹一声,神色有些遗憾,就见叶缨出现在门口。
“叶姐姐?你怎么来了?”风不易起身。
“小风,你是不是觉得留着蛊王体更好?”叶缨问。
风不易点头,“我是觉得留着挺好的,我可以保证,宝宝能长命百岁!”
叶缨摇头,“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哪怕平凡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我明白叶姐姐的意思,但……”风不易皱眉。
叶缨打断风不易的话,“小风,有件事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在暗中研究不受限制的转生蛊?”
风不易愣了一下,“我……叶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打算用那玩意儿,只是好奇,想看看能不能成功。”
“我知道,你在医道一途是天纵奇才,保持热情兴趣是好事,可以让你不断突破提升,这些年也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关键时刻总能扭转局面。你做什么事,也不需要经过我们同意。”叶缨微叹,“但有些东西,最好就不要碰。”
风不易神色一怔,就听叶缨接着说:“我相信你会初心不易,但我们也见到过太多被转生蛊迷惑,变得疯魔的人。存在过的东西,必然会留下痕迹,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因为你的天赋和兴趣,单纯的好奇,制造出来的东西,成为祸端。尘儿作为蛊王体,会成为某些人眼里想要抢夺霸占的宝贝,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怀璧其罪,旁的倒也罢了,我相信你能达到医术毒术的巅峰,无人能及,但转生蛊这种东西,我只希望它从根儿上消失灭绝,而不是在我们手中更进一步。”
风不易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最初,知道有转生蛊这种东西的时候,我是绝不相信的,认为不可能存在。后来亲眼所见,又觉得,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是不可能的。但……我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在变化,有一种继续研究下去,我就可以无所不能的感觉……”
说着,风不易苦笑,“大概,我也被转生蛊迷惑了,虽然跟某些人不一样。但欲望这种东西,说不定哪天真的会失控?我也不知道……”
“小风,你不是那些人。小妹说过,天才和疯子不过是一念之间,我希望你是个清醒的天才,更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多一些烟火气,没什么不好的。”叶缨看着风不易语重心长地说。
风不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我是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放空一下,或者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好像也不错。叶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秘密搞那些的?”
“今日,听到你说要留着尘儿的蛊王体的时候,你眼里的光,不太对劲。”叶缨说。关于蛊王体的事,她本以为大家会顺理成章达成共识,但结果让她有些意外。其他人譬如苏棠,后来的态度其实都是受了风不易的影响,跟风不易的想法也不相同。
风不易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阿珩和小叶应该也都发现了吧,怪不得他们当时都不表态,怕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疯了……”
“呵呵。”头顶上方传来南宫珩凉凉的笑声。
风不易往上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你们俩,滚下来!”
下一刻,南宫珩和叶翎进门。
南宫珩勾住风不易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小风风,你翅膀硬了啊?我们都以为你这些日子在研究怎么解了宝宝的蛊王体,没想到你自己偷偷在研究怎么保留他的蛊王体!就算追求医道巅峰,也不该依赖蛊王血!这种东西,本就是痴心妄想的引子!这不符合你天才的性格!”
风不易垂头丧气,“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是我脑子进了水。”
“还行,进的不多。”叶翎笑着在叶缨身旁坐下,“小风风,有没有一种,我姐是你娘的感觉?”
风不易弱弱点头,叶缨轻哼一声,起身就走。
等人都走了,风不易拿着一个小铁锤,把他藏起来的一堆小罐子挨个砸了,厚厚一沓纸扔到火盆里烧成灰烬,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等风不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他跑去找方元,方元乐呵呵地给他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肉丝面。
风不易饱餐一顿,出门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看着竹林苍翠盎然,湖水碧波荡漾,孩子们正在欢快地笑啊闹啊。
久违的轻松,风不易到湖边草地上躺下,放空心情,唇角就翘了起来。
三日后,叶尘的蛊王体被解除,问他什么感觉,他笑着说,蛊王体不存在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威胁妄图得到他,他也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感觉还不错。
才刚出关,突然中枪的楚明泽默默地飘走了。其实他乍闻叶尘蛊王体被解除,觉得意外且遗憾,因为直觉留着更好,用处很大。
不过,冷静下来,楚明泽也知道叶缨叶翎为何会做这种选择。
作为曾经追求过转生蛊,且真正用过转生蛊重生的人,楚明泽很清楚这种邪物的诱惑力。
说实话,若是叶尘一直保留蛊王体,楚明泽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想要取他的血来做些什么。这是人性。而人性,最好不要考验。
转眼到了七月,南宫珩和叶翎准备出发前去千叶城守株待兔。
叶尘想跟着一起去,虽然长辈反对,但南宫珩和叶翎同意了。叶缨见叶尘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的样子,便没拦着。
结果,晚晚也非要跟着,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她不想再被爹娘抛弃了……
南宫珩:……
叶翎:……
于是,最后出发的时候,南宫珩赶着马车,身旁坐着笑容灿烂的叶尘,车里,叶翎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个可爱的小姑娘,除了晚晚之外,小傲月也带出来了。
因为一直很乖巧的小傲月,说了一句,哥哥走了,她的课业落下怎么办?分明也是渴望一起去的样子。
南宫珩大手一挥,都去!
至于苏小糖和秦小易,在开口之前,就被各自的娘捂住了嘴,南宫珩和叶翎假装没看见。再多带几个娃出门,他俩日子没法过了。
“宝宝,咱们俩是男人,要干活。”南宫珩对叶尘说。
叶尘挺起小胸脯,“小姨父说得对!不过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宝宝了?听起来好幼稚。”
“不能。”南宫珩唇角微勾。
叶尘一想到等自己成年了,仍然会被家里长辈叫宝宝,突然感觉人生好难呀!
接下来一路上,叶翎和两个小姑娘享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但小傲月和晚晚正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时候,又难得出来玩儿,什么都想自己试试。
于是,又变成了南宫珩带着三个娃干活儿,叶翎一个人享受,她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自在,开开心心地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日子。
边走边玩,速度并不快,等抵达千叶城的时候,已是七月下旬了。
西凉城此时已入秋,但千叶城的阳光依旧炽热。
在城中住了几日,南宫珩驾船,带着叶翎和三个孩子出海,往南而行。
半日后,一座半月形的岛屿出现在视线中,晚晚小脸兴奋,“我们要住在那上面吗?”
“我来过这里。”叶尘还记得。当初他被楚明泽抓走,曾经在半月岛上住过。
小傲月眨眨眼,“我好像也来过,记不清了。”
在半月岛上住得最久的是如意和冰月母女,岛上如今仍旧有她们留下的房子,天枢和开阳已经先行过来清扫过,被褥等生活用品也都准备齐全。
上了半月岛,叶尘牵着两个妹妹在前面飞跑,南宫珩和叶翎十指相扣,跟在后面。
“都要忘了我们是来等端木尹的。”叶翎笑着说。
“我记得就行,小叶子你可以忘了。”南宫珩低头偷了个香。
“这里真不错。等把端木尹处理掉,咱们可以住上一年半载的。”叶翎说。
“那得把宝宝他们送回家去,不然爹娘会追过来的。”南宫珩笑着说。
“看这个!”叶尘突然停下脚步,从地上拔了一棵草。
小傲月和晚晚都好奇地盯着看。
“哥哥,这是什么呀?药材吗?”小傲月问。
“是不是好吃的?”晚晚问。
叶尘嘿嘿一笑,“当初我跟坏叔叔一起在这个岛上住,抓了鱼烤来吃,我偷偷给他的烤鱼上面抹了这种草的汁液,坏叔叔拉肚子拉得怀疑人生!哈哈!”
小傲月噗嗤一声笑了,“哥哥好聪明,我爹好傻哦!”
晚晚回头,冲叶翎说:“哥哥找到了一种可好吃的草,娘要尝尝吗?”
叶尘乐不可支,对于自家小妹总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挑衅他家小姨的行为,表示,真可爱!
担心课业落下的小傲月接下来并没有每天读书写字,因为南宫珩和叶翎说了,他们只需要好好玩儿。
一方小小天地,也可乐趣无限。
南宫珩和叶翎会带着孩子们看日出日落,夜里看繁星明月,一起去捕鱼打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兴之所至,南宫珩随手摘一片草叶,吹奏一曲,别有一番独特意趣。叶翎以休闲为主,偶尔叫三个孩子给她捏捏肩膀捶捶腿,很是惬意。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叶尘这日问起,南宫珩和叶翎是不是把端木尹给忘了。
“没有,只是他就算要来,也不会这么快。”南宫珩说。
“那个大坏蛋,会不会正好碰上天打雷劈,掉到海里,然后我们捕鱼把他捞上来?放在石头上,晒干!”晚晚眼睛亮晶晶地说。
叶翎嘴角微抽,她家才四岁多的小丫头为什么觉得把人晒成干儿很好玩儿的样子?可爱又凶残,这样真的好吗?
南宫珩笑着点头,“好!”
“那我们需要一张大网!”晚晚是认真的。
“没问题。”南宫珩一副他家闺女说什么都对的样子。
然后就听晚晚在跟叶尘和小傲月讨论她的捕猎大计,叶尘一直在乐,小傲月非常捧场地说,她觉得这个计划好妙哦!
关于对付端木尹的事,所有的部署都安排在永生岛上。南宫珩和叶翎自然不会带着孩子们冒险的。
在孩子们夜里睡觉的时候,南宫珩已经去过永生岛几次,做好安排,只等端木尹出现。
中秋节前,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孩子们去了千叶城一趟采购食材,然后回到半月岛,一起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庆祝节日。
过了节,南宫珩每天夜里都在永生岛上,因为算算时间,端木尹快该出现了。以他的性格,不会留在天沐国再养精蓄锐,自以为完美伪装的情况下,他会选择直接回来这边,伺机而动。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这天夜里下起了雨。
叶翎陪着三个孩子留在半月岛上,孩子都睡了,叶翎坐在窗边,托腮听雨,希望端木尹赶紧出现解决掉。至于担心,不存在的,她去看过南宫珩的部署,非常给端木尹面子,绝对让他上天下海都逃遁无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艘船在海中颠簸着,靠近了永生岛。
“主子,风浪太大,不如上岛落脚,明日再出发。”凌锐恭敬地说。
端木尹的装束跟曾经大相径庭,一身宽大白衣,眉目沉静,听到声音才睁开眼,那双眸子依旧死气沉沉,毫无温度。
“永生岛,不错的地方。”端木尹开口说。
凌锐会意,驾船停靠在永生岛岸边,撑开一把大伞,递给端木尹。
端木尹接过去,拿在手中,飞身穿过雨幕,足尖轻点,落在岸边一块巨石上,身形微转,看着面前黑魆魆的岛屿,和岛屿正中的石屋,缓缓地笑了,“跟以前一样。南宫珩和叶翎一定想不到,我还会回来,真的很期待再见到他们呢。”
前去岛上探路的属下很快回来,说没有人,没异常。
端木尹撑伞朝着永生岛中心飞去,凌锐和十几个高手紧随其后。
狂风大作,雨势迅疾,海浪翻涌。
凌锐打开石屋破败的木门,先一步进去,点了灯,再请端木尹进入。
“明日到千叶城,小心些,那边定有叶缨安排的眼线,盯着所有从南边来的人。”端木尹神色淡漠,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他重生后的容貌,远不如曾经,不过本身就是完美的伪装,在人群里只会显得丑陋得恰到好处。
“是,主子。”凌竹的父亲凌锐恭声说。
“这一次,再出手,我绝对不会给南宫珩和叶翎任何反应的时间,和翻身的机会。”端木尹像是在对凌锐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要阿蓁,也要蛊王体,叶晟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夺走,毁掉,我要让叶晟体会到最极致的痛苦,生不如死,最后不得好死!”
凌锐沉默,端木尹突然冷笑,面带嘲讽,“若非因为我的仁慈,叶晟,叶缨,叶翎,叶旌,南宫珩,宋清羽,祁妙,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到今日。我施舍给他们的命,我想收回去,谁也休想阻拦!”
端木尹话落,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香。初时清新怡人,而后越发浓郁。
端木尹神色一变,“屏住呼吸!御敌!”
话音未落,端木尹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他飞身想要跑出去,石屋也轰然倒塌,大石头朝着他头顶砸了下来。
端木尹在大雨之中冲出去,除了跟他一起进去的凌锐之外,原本候在外面的属下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端木尹眸光阴鸷,心知事情有变,第一个念头是,逃!
凌厉的箭矢穿透雨幕,朝着端木尹和凌锐射来。
两人躲开,往他们上岸的地方冲去。
结果,这岛上,竟处处陷阱!
听到一声凄厉惨叫,端木尹回头,已经见不到凌锐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端木尹心中咯噔一下,速度更快,脚不沾地,冲向海边。他不认为凌竹会暴露,因此也不认为南宫珩和叶翎知道他活着,会对他所有防备,所以,荒芜的永生岛上没有人是很正常的,派人上岛探路也没有任何异样。
可事实证明,端木尹以为,只是他以为。
披着蓑衣的南宫珩持剑挡住了端木尹的去路,端木尹正欲转身,华黎面色冰寒,从天而降,剑指端木尹!
虽然没人责备,但华黎自认为当初是她插手导致端木尹逃走,因此这次剿灭端木尹的计划,她坚持要跟着过来,只是一直在暗中行事,并未跟南宫珩和叶翎在一起。
华黎加南宫珩,对上重生一次,实力打了折扣的端木尹,结果,就是端木尹连“打不过总能跳海逃生”的机会都完全没有。
而华黎和南宫珩的剑上都抹了解蛊药,当南宫珩成功刺破端木尹的手臂,已经注定了结果。就算他还有第三个宿主,也不会再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雷声轰隆,华黎手中的金线缠住了端木尹的脖子。
端木尹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白衣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不敢动弹。
“我哥是叶晟。”华黎看着端木尹冷声说,“他是华家正统后裔,而你,不过是祁逊捡回去的我哥的替身。”
端木尹最恨,也最嫉妒叶晟。饶是先前对于叶晟的身世有些猜测,但如今真听华黎说出来,依旧让端木尹恨得咬碎了后槽牙,然而,并不会有什么用。
在凌竹踏入宁王府的那一刻,就注定端木尹会一败涂地。
中间这段日子,不过是端木尹自以为的翻身机会,事实上,他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南宫珩和叶翎敢带着孩子们过来,就是因为当下的结果,早就可以预见,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后半夜雨就停了,叶翎一觉醒来,天都亮了。住在隔壁的孩子们早就起床,自己收拾好,叶尘煮了粥跟两个妹妹一起吃了。
“宝宝,快来!”南宫珩愉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叶翎眨眨眼,这是,永生岛那边已经得手了?
叶尘牵着两个妹妹跑出去,就见南宫珩一身利落短打站在院中,妖孽面庞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戏谑笑意,“走,咱们捕鱼去!”
南宫珩抱起晚晚,看向从房中出来的叶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家五口到半月岛南岸上船,出海去捕鱼。
到一个地方,南宫珩把船停下,拿出准备好的大网撒出去。
孩子们都跟在南宫珩身旁,一起拉网,晚晚惊呼,“好沉呀!”
然后,就见一张惨白丑陋的脸浮出水面,把小傲月和晚晚都吓了一大跳。
水下,天枢和开阳松开手,默默游走,为了博小主子开心,这出戏他们也是很拼了。
“大坏蛋!”晚晚看着南宫珩把端木尹捞出来扔在船上,抬脚踢了一下。
端木尹呛了一口水,苏醒过来,就对上三张小脸儿。他感觉浑身无力而痛楚,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孩子们自是很开心,尤其是晚晚,回半月岛的路上,一直在跟端木尹说话。
作为一个每每把楚明泽气得要抓狂的“小怪兽”,平平无奇的怼人小天才,晚晚一脸认真地跟端木尹聊天,聊得端木尹眼神喷火。
“大坏蛋,我姥爷可帅可帅了!”
“大坏蛋,你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蛤蟆就是蛤蟆,飞上天也会掉下来摔死哒!”
“大坏蛋,其实这次我姥爷本来要来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因为我姥爷很忙啦!天天要陪我姥姥吃饭睡觉散步看星星看月亮带孩子逛街,哦对,他们还一起弹琴呢!我姥姥姥爷弹琴都可好听了!”
“大坏蛋,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啦!”
“大坏蛋,你儿子在我家呢,不过哥哥说他就快死了,也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呢!那样你岂不是断子绝孙了?好可怜,嘻嘻!”
“呐,等我哥哥长大成亲生了宝宝,我姥姥姥爷就抱重孙啦!是不是很好?”
……
靠岸之后,晚晚小手指挥着,按照她的计划,把端木尹放在早就选好的那块阳光最好的大石头上。
“哥哥,晒鱼干需要几天呢?”晚晚问叶尘。
“三五日吧?”叶尘不太确定。
“那我们可以看看大坏蛋被晒干需要几天!”晚晚拍着小手,很是期待。
小傲月皱了皱小眉头,“大坏蛋晒干了会不会更丑呀?”
“那当然了!”叶尘和晚晚异口同声。
日落时分,晚霞瑰丽如火。
暴晒了一天的端木尹清醒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就像一条干涸沙漠中的鱼,绝望,无处可逃。
南宫珩和叶翎并肩坐在海边,霞光为他们披上一层金红的纱衣。
不远处三个孩子光着脚丫,在沙滩上逐浪奔跑,欢笑声不绝于耳。
“小叶子,今日是九月初八。”南宫珩眸光湛湛,看着叶翎柔柔润润的侧脸,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清晰美好,仿若昨日。
“大吉,宜嫁娶。”叶翎唇角微勾。她跟南宫珩初次见面,便是那一年的九月初八,拜了堂,她变成了小寡妇,南宫珩溜了。
“这样的好日子……”南宫珩摩挲着叶翎的手,轻吻她的侧脸,暗示意味十足。
叶翎美目流转,笑意嫣然,媚色天成,“鬼兄,你还欠我一个不那么惊心动魄的洞房花烛夜呢。”
南宫珩打横抱起叶翎,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晚晚回头,眨眨眼,“诶?爹呢?娘呢?”
叶尘心下了然,“小姨和小姨父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呢?”晚晚不解。
“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叶尘笑着说。
“什么特殊的日子呀?”小傲月好奇地问。
叶尘牵着两个妹妹的手,踩着柔软的沙滩往回走,小傲月和晚晚蹦蹦跳跳地留下一串秀气可爱的小脚印,又很快被海水冲散。
小小少年身姿挺拔,声音清朗,一边走着,一边给两个妹妹讲故事,“南楚有二将,一叶,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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