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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陈氏一边忆着前情一边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女儿,几日不见,女儿活像一朵水灵灵的鲜花打了蔫,头发乱蓬蓬的,衣裳好几日没换,连脸都黑瘦了许多,怎么不让人心疼。

    “还杵着干什么?”她瞪眼望向门口束手束脚站着的几个婆子,“快到膳房去传话,说大小姐回来了,叫喜贵赶快张罗着做几个小姐爱吃的菜。”见婆子领命要走,又补充道:“先把温着的雪梨燕窝粥端一碗给小姐润润嗓。”

    吩咐完,又转头对沁瑶说道:“一会喝完粥,你先回房好好梳洗梳洗,晚膳的时候咱们娘几个再好好吃点东西。”

    “嗯!”沁瑶乖巧地点头,想起什么,问:“娘,怎么不见哥哥?”

    瞿陈氏脸上浮现一层愁容,叹息道:“又病了,你出门那日晚上便有些咳嗽,这几日越发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开春,你哥哥这一场病怎么都躲不了。”

    沁瑶闻言,忙回身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先掏出一个绢布包着的物事,不经意往包袱里一看,底下竟有厚厚的一叠“飞钱”。

    这叠飞钱数目相当可观,上面工工整整地印着随到随取的字样,看起来跟她在莽山上见到的那叠没有任何区别。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谢绝了那位公子呀?

    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是了,从莽山回来时,路上曾几次跟师父到路边酒肆买食,马车停在路边,一时无人看管,想来多半是那个时候了。

    可师父和她都不是泛泛之辈,师父尤其精明多疑,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飞钱放入她包袱中,对方的身手可想而知了。

    瞿陈氏见女儿包袱里蓦地多出一大堆飞钱,女儿神色又隐约透着不安,她忙急问道:“阿瑶,这些钱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瞿沁瑶心一紧,母亲本就不赞同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当什么道士,若知道自己还在莽山中撞见了一群陌生男子,怕是得气得立时去找师父算账吧?

    “没什么。”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这些钱是师父预备拿回观里的,想是走的时候太匆忙,便落在我这儿了。”

    瞿陈氏狐疑地盯着女儿看了又看,见女儿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便勉强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

    “这么多钱可不是小数,小心别弄丢了,你先放在母亲这儿,等你哪天要回青云观,母亲再还给你。”

    瞿沁瑶早料到母亲会这么说,她嘟着嘴将那叠飞钱奉给母亲,想起什么,一拍额头道:“瞧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忙回身将那枚用绢布包着的蛇妖内丹呈给母亲看,眼中隐隐绽出欣喜的光芒:“母亲,哥哥的病有救了!”

    用晚膳的时候,瞿恩泽回来了,见到沁瑶,悬着好几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听说沁瑶带回来的蛇妖内丹能救大儿子的病,他更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女儿长大了,不但学了一身本事,还能为着家里的事分忧解难了。

    一家人心情澎湃地吃完晚饭,捧着丹丸去找子誉,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刺耳的咳嗽声。

    瞿沁瑶听着这咳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一起咳出来似的,心里一阵难过,忙急走两步进屋,果见哥哥子誉正坐在床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庞都憋得有些紫胀。

    大丫鬟海棠在一旁执着痰盂,边帮子誉抚背边温声劝道:“不是奴婢劝您,您眼下正病着,正是需要调养心神的时候,又何苦非得强撑着看书?您自己不还常说么,用功不在一时呀。”

    瞿沁瑶目光落在床旁的春凳上,果见凳上放着厚厚的一摞经史子集,她暗暗叹气,哥哥子誉继承了父亲的读书天赋,自小就爱用功,启蒙的于先生曾说哥哥“小小年纪便文理可观,前途不可限量矣”,是个难得的神童。可惜生就了一副病弱的身体,一年里有大半时间在生病。

    十六岁时,哥哥强撑着下场,拼了半条命中了个举人,可之后身子便每况愈下,别说继续参加科举,就连平日里出门走动都勉强得很了。

    父亲见哥哥如此孱弱,早已经歇了让哥哥出仕的心思,可哥哥生性要强,怎肯在家做个躲在父荫之下的无用之人?是以平日里没少背着父母发狠用功,只盼着随着年纪渐长,身子能争气些,有朝一日赚取功名。

    看眼前的情形,哥哥多半又在偷偷准备今年的春闱呢。

    她想着,心中隐隐发涩,出声唤道:“哥哥!”子誉闻声抬头,苍白的面庞蓦地一喜:“阿瑶!你回来了!”海棠也露出欢喜的模样:“大小姐!”

    这时瞿氏夫妇也进了屋,见到屋内情形,眼睛齐齐一红,瞿陈氏掏出帕子拭泪道:“我儿,你这又是何苦?”

    瞿子誉强露出笑容,对沁瑶招手道:“阿瑶,过来让哥哥好好瞧瞧,那妖怪可还好对付?不曾受伤吧?”

    瞿子誉生就了一幅清秀俊逸的模样,若是不生病,十足十是长安城数得上的美男子,此时一笑,形容虽枯槁,仍依稀可见俊朗无俦的影子。

    瞿沁瑶心不由的一酸,忙上前亲亲热热地挨着哥哥坐下,笑着道:“妹妹这回不但收了莽山的妖怪,还将蛇妖的内丹给取了回来,师父说这蛇妖有千年道行,是世所难寻的宝贝,最能强身健体。哥哥,你一会便服了这内丹罢,身子自会大好的。”

    千年的蛇妖?瞿子誉静静地看着妹妹还透着稚气的笑靥,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此去莽山,妹妹不知遭遇了怎样凶险的情形,想来妹妹虽有几年道行,但只有十四岁,又怎会是哪千年妖怪的对手?说不定是怎样的一番殊死搏斗。

    此刻却只字不提,一心挂念着自己的身子。。。

    他眼眶有些发涩,低声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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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效从烟波馆回到思如斋时,夜色已经有些深了。

    初春的夜阴冷绵长,思如斋里暖烘烘的开着熏笼,温姑带着听风几个大丫鬟在灯下一边烤着火一边做针线,常嵘不时在一旁凑趣。

    蔺效进屋看到这般暖意融融的景象,心中一暖,先前在父王处所产生的不快一瞬间如轻烟吹散。

    常嵘抬头看见蔺效,忙起身道:“世子回来了。”

    蔺效示意听风和品雪下去,又接过温姑沏上来的茶抿了两口,问温姑道:“乳娘,近些时日,府里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温故一头雾水道:“并不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蔺效心中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想了想,对常嵘说道:“派人到幽州打听崔氏的娘家,尤其是那位闺名叫玲珑的姑娘,如果查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常嵘听得此话,知道这位叫玲珑的女子就是王妃带进府的娘家外甥女了,多半是有些不妥,他忙应声是。

    想起什么,又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魏波回来了,说已按照小郎君的吩咐,将银钱偷偷赠予了那位女道士。他还说那位女道士是长安太史令瞿恩泽的亲女,至于为何做了道士,他还未能探到其中的缘故,待过些日子细细打听了,再来禀告郎君。”

    蔺效看着常嵘隐隐透着不以为然的神情,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发窘,他轻咳一声,淡淡道:“知道了。”

    温姑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女道士?银钱?她诧异地看着蔺效道:”世子,你们什么时候结识了一个女道士?”

    该不是被那些三教九坊的女子给骗了吧?

    蔺效一见温姑的表情便知道她误会了,他笑了笑,待要细说,看天色实在不早了,便起身道:“乳娘,今日我还要去卢国公府一趟,咱们改日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