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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纪长泽没用自己的身份走后门, 一行人老老实实夹杂在来参加灯会的百姓中排队,一边排着, 一边听乌县丞说垂柳的一些好玩事, 倒也不算无趣。
慢慢排了队,戴上发的面具, 大家陆陆续续进场。
一进去, 这些郎君便被面前景象震撼了一下, 上方挂满了花灯, 明明是夜间却亮如白昼, 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行走在街上, 还有早就获取了行商证的小贩在准备好的货架后叫卖。
“香囊, 手帕, 郎君姑娘来看看,上好的手艺哦~”
有两个穿着裙装的姑娘手挽着手上前,低头认真挑选, 挑好了合心意的, 就用着清脆声音与老板讲价,也许是因为戴着面具遮住了脸,她们声音里带着坦荡与欢喜。
有一家三口出来游玩的, 郎君肩膀上坐着个小孩童, 脸上戴着灯会专门供给孩子的面具。
还有年幼却能自己跑动的孩子在人群里,小孩子脚下不稳,若是不小心跌倒了,旁边陌不相识的行人则会很顺手的将他抱起来, 拍拍他的头让他小心。
也有老人出来的,行人见到老人行动不便拄着拐杖,俱都纷纷让路,老人面具不慎掉落,她不好弯腰,站立一旁负责督促安保的衙役见状,上前捡起面具递给了她。
老人家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慈祥与感激。
这在垂柳百姓看来或许是很普通的一幕,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知县大人的号召下礼让老人孩童,但在这些从京城来的小郎君看来,却是十足的感叹。
敬老慈幼,京城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在垂柳,竟好像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一般。
他们戴着面具,纪长泽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只从他们那频频点头的表情,他就能猜出来这些郎君心里大致的心理活动了。
其实要让百姓敬老慈幼很简单,只要多编几个敬老慈幼然后得到回报的小故事,再好好的描述一下敬老慈幼是多么的品德高尚,百姓们自然就自动自发的开始做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编几个为老不尊和熊孩子捣乱的故事,敬老慈幼是品德,主要是为了温水煮青蛙,让垂柳百姓渐渐养成一些习惯,可不是让一小撮人仗着身份为所欲为的。
“诸位,前面还有猜灯谜,不妨一同去看看。”
他做出邀请,其他人自然是没有不应的,他们虽还未开始彻底的逛灯会,却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一晚将会是充满新鲜感与期待的一晚。
对于这些从京城而来,本来只是想围观元花,却看到这样繁荣安宁景象的郎君们来说,这一晚是惊喜。
对于垂柳本地人来说,这一晚同样是惊喜。
尤其是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们,每年的集会她们都是不能上街的,不光是因为未婚女子不好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是担心有拍花子的将人拐走发卖,长辈们往往都是严厉着神色,无论她们怎么哀求都不答应。
如今,不用她们祈求,长辈自己就提出让她们也来灯会松快松快了。
吴三娘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往年那么渴望去集市都不能如愿,今年爹娘却主动说让她来灯会玩。
她茫然过后,竟有点不敢去了。
交好的姐妹寻她一起,她有些胆怯的握紧了帕子:“听爹娘说要去灯会的人有许多,还都戴着面具,我有些不敢去,若是遇到拍花子的……”
姐妹笑道:“我之前也怕着呢,但家中兄长说了,知县大人派了许多捕快去守着,灯会只有一道门能出入,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是要摘下面具记录下的,在里面碰上什么恶人,喊一声捕快就会出手,若是真遇上拍花子的,人不是好端端走出去的,门口不会放行的,这都是咱们知县大人为了让我们能好好玩特地安排的,你就安心吧。”
虽姐妹这样说着,吴三娘还是有些害怕,但这些害怕抵不过心底对出去玩的向往,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与姐妹一道去。
去之前,阿娘特地给她做了新衣裳,买了漂亮的红头绳,还有竹簪,说虽然戴面具不露脸,但难得有这个机会出去玩,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吴三娘心底的害怕少了些,她知道阿娘出嫁前几乎未去过这样的场合,因此这次女儿可以去,阿娘打心底的为她高兴。
到了灯会的这一天,她早早的就起来了,收拾完家里做好饭,有些着急和期待的等待着天黑到来,终于,天黑了,姐妹来寻,她们两人一起手挽着手,排队进了灯会。
里面好大,好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大家都戴着面具,无人关注身边是男是女,她们大大方方的走在其中,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松快。
姐妹说:“真想以后也能这样,三娘,我听闻纪大人说想要开纺织厂,只招女人,我想去,我都想好了,如今我还未出嫁,赚的银两给家里,等我出嫁了,我能赚银两,夫君就不会小瞧了我,也不会像是知儿她爹一样,纳妾还打她她娘都不敢说上一句。”
吴三娘犹豫着:“可许多人家都不喜欢自己娘子抛头露面的,若是你出嫁后夫君不要你继续在纺织厂做事怎么办?”
“我出嫁前是要商量好的,若是出嫁后那人言而无信,我便把他告上官府,纪大人是好官,对女子也好,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允许女子参加灯会,听闻他怼他妻子也是爱惜的很,我找纪大人,他肯定会愿意为我做主的。”
吴三娘被说动了。
就算她不常出门也知道,纪大人是好官,他虽上任时间不长,在这垂柳,却是人人称赞敬佩的。
说句夸张的,若是有一人当街说了纪大人不好,周围听到的人必定群起而攻之。
纪大人在他们垂柳人心中,就是如此的有威望。
她还是那样的胆怯性子,但想到纪大人肯定会为她们做主,心底又升起了一片勇气。
“好。”她听到自己说:“我也与你一起去纺织厂。”
灯会过后,第二日,纪长泽依旧是带着乌县丞来寻这些郎君,他们说说笑笑,一起找了一家酒楼吃饭喝酒。
酒楼在二楼,能将楼下的风景揽入眼中,一郎君正喝着酒,突然发现底下一直有小孩子抱着一些东西跑来跑去,身上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疑惑问道:“这些小童是做什么的?为何都穿着一样的衣裳?”
乌县丞这次不用纪长泽戳,很自动的站起来解释:“这些小童都是扶孤院的,扶孤院是纪大人建造的,十六岁以下的都可进扶孤院,八岁以上会被安排做工,这些小童都满了八岁,暂时被派遣一些在垂柳送轻物带口信的活。”
他解释了一下扶孤院接了活得了报酬后会自己扣下一半,剩下的一半算作这些孩子的酬劳,也好让他们在长大离开扶孤院前有一些自己的积蓄。
郎君们看向纪长泽的视线已经不光是赞叹了。
这位纪大人,上任才不到半年,竟已经为垂柳做了这么多的实事,垂柳以前多穷他们没看见,但如今垂柳百姓幸福感有多满,他们是瞧的清清楚楚了。
面对夸赞,纪长泽完全不自傲,而是很惭愧的摆手:“这有什么的,只是做了为官本分罢了。”
哪个官能做到这种程度!
哪个官能凭借一己之力养活这么多人!
哪个官能说做扶孤院就做扶孤院。
再看看底下那一个个肌肉鼓鼓囊囊,让人看了就安全感满满的捕快们在街上巡视,而百姓们也都没有惧怕的,反而一个个笑着打招呼,明显这些捕快在百姓心中地位有多和善。
这才是真正的官民一家啊。
一阵风吹过,路边零零散散的元花树上花瓣掉落,落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简直要形成一幅漂亮让人不忍心打破的画。
郎君们坐在酒楼栏杆边,望着这一幕,竟都有些痴了。
这一行,赏过好花,品过好酒,游过灯会,见过盛景,还见到了纪大人这样一位性子温吞无害,热情好客又才华横溢还能有如此实干的好官,实在是值!
他们在垂柳足足停留了将近一月,等到元花散尽,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了京城,这才将自己一路上写出来夸赞垂柳与纪长泽的诗词和文章都公布出来,极力赞叹。
他们本就是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有点声名,要闲有闲,要钱有钱,不然也不能一伙人说去垂柳这么远的地方就去了。
如今他们这么一弄,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垂柳如今大不相同了,繁荣昌盛的很。
而造成这一切的功臣,便是那位面如冠玉,克己奉公,一心办实事,从不吹嘘自己功劳,谦虚到下属说了自己的功劳,还要不好意思不让继续下去的纪轻纪长泽。